正文 第81章 文 / 反問句
夜晚城市特有的絢麗光影從窗外輕快掠過。
「所以呢?後來是怎麼分配的?」一起坐在車後座的沈弋好奇地問道。
「我是風味,藍容清是果子,向華茂是隨園。」祝決答道。
沈弋想了想,對這個結果沒覺得有什麼意外的地方。
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再事必躬親,對公司的掌控也早就沒有細化到每一部作品、每一檔節目上,但不管是電影還是節目,大部分有人在的地方,對於一些事情的處理總是顯得大同小異,幾乎不會有特別出人意料的地方。
別看在節目開拍前,李萌說的多誇張,好像真的會發生三個人為了一個演員掙破頭的情形,但真到了那個時候,或許會有一點爭搶,但氛圍絕對是幽默寬鬆的,最後肯定也是大家半推半就共同促成一個比較圓滿的結局。
他們這個節目還算好的了,起碼還有一定自由,業內不乏連每一句話都事先核對過的節目,起碼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每個環節會是什麼難題,那段照樣演一遍的環節,如果換任何一個稍微弱一點的演員,說不定就是當眾出醜了。
更別說他們這個節目還看似聚集了可能是這個世界上自由度最高的兩個職業。
演員自不必說,字工作者大部分都有自己的任性
——當然,這是看起來。
在所有字工作者中,編劇或許是能保有自己的稜角最小的類別之一,一些不出名的、剛入行的編劇甚至連自己的署名權都沒有,即使是混的資歷久了的編劇,也經常面臨自己的作品在各方意見下被改的面目全非,導演的希望、製片人的傾向、大牌演員的霸道、投資商的暗示,所有的這些都可以摧毀一個編劇對於自己作品的堅持,即使已經闖出了自己的名號,除非編劇的名字已經大大凌駕在這些規則的上方,否則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來修改,依舊是難免的。
《攝影棚》請來的三位編劇雖然現在都有了說一不二的地步,但每一個都是從當初那種境況中混過來的,跟足以影響到項目運轉的各方面和諧,有時候已經成了他們的本能。
這是幸運,也是不幸。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人際情商都點的很高,不會真的把局面鬧的不可開交,最後大家愉快地分配好了人選,不管是演員還是編劇,都十分滿意。
果子和藍容清都是女性,本身就有溝通的橋樑,藍容清演技靠譜個人形象一向以冷靜理智著稱,屬於果子偏愛的女性角色類型,而藍容清出道以來各種類型的劇本都演過,唯獨懸疑類還沒碰過,兩個算是一拍即合。
隨園或許在每個領域都有比他強的人,但綜合所有領域,沒人比他更強,論風格多變,他是最有發言權的人,向茂華對他很滿意,而向華茂雖然現在盤子已洩,但架子還在,更別說最關鍵的演戲才能也還在,隨園對於這個決定,也很滿意。
而祝決分配到風味更是正常,他的資歷是三個人中最淺的,但從出道以來,他所飾演的所有角色就沒有過陽光開朗的類型,風味擅長多線作戰,筆下人物性格多層,兩者相得益彰。
三位編劇都是to的當家編劇,沈弋稍微一想,就能想到這個結果是七位人精共同的決定。
「這段拍完,接下來你們什麼時候拍下段?」沈弋問道。
祝決順手理了理沈弋袖子上的褶皺,道:「接下來是編劇們寫劇本了,這段時間節目組都會重點拍他們,可能會給我們拍點採訪片段吧,但佔不了多少時間,等他們劇本寫完,然後拍我們雙方磋商,大致確定下一個最終方案,然後就是組建團隊的事了。」所以說節目組先把前面預拍了存著也是很正確的選擇,畢竟準備階段是最耗時也是最瑣碎無聊的,在節目上映前就把準備階段全部拍完,到時候剪輯起來也輕鬆。
而且因為這個安排,祝決在前期可以自由靈活的時間也多了很多,比如今天,他就可以花一整天來從容準備參加晚上沈戈的生日私宴,不需要在節目拍攝過程中焦灼地等待,然後慌裡慌張地出席。
照樣還是沈弋來接的人,他替祝決從三套服裝中選了一套,等他換完了兩人才一起下的樓坐車出發,此時離他們出發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沈家老宅已經近在咫尺了。
沈家世代都在這個城市居住,在整座城市保存歷史風貌最好的一塊區域裡擁有一座佔地頗廣的宅邸。
車子被引導員引入車庫,他們步行前往主宅。
明明各處都有人影走動,但越是往主宅走,四周就顯得越發安靜。
這幢建築裡好像暗藏了什麼,不動聲色地就將來訪者的倨傲之氣吞噬得一乾二淨,甚至連高揚的聲調都絲毫沒有放過。
它的存在感極強,專門為了這場生日私宴請來的專業人士設計打造的光之瀑布似乎也只能被它同化,而無法與之並駕齊驅。
祝決完全不能想像沈弋是在這樣的建築裡長大的。
但沈戈,完全就是在這幢建築裡長大的模樣。
兩人在主宅大廳見到了主人沈戈。
沈戈比沈弋大了十幾歲,面相上有些清瘦,顯得眉眼越發鋒銳,他跟沈弋長的很像,但誰也無法違心說沈弋就是縮小版沈戈的話。
因為兩個人的氣質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既然是私宴,應邀而來的賓客就不是很多,基本都是跟沈家私底下關係也很密切的人,大家彼此感情聯繫很深厚,也不講要讓主人來招待寒暄的那一套,大多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講著趣味,時不時發出
一陣輕快的笑聲,就連看到了沈弋,也頂多就是說一聲:「啊呀你回來了呀。」但也沒幾個人站起來相迎的。
沈弋倒是比在外面要表情生動了不少,拉著祝決就走向了自己的哥哥。
「這就是祝決。」
不知道是不是祝決的錯覺,他總覺得到了沈戈面前,沈弋的語言能力好像又退化了一大截。
祝決揚起笑容,道:「沈董生日快樂。」
然後沈戈沒回他。
就是盯著他看。
看了一會,又看了一會,又又看了一會。
祝決莫名覺得氣氛詭異,可是用眼角一瞅站在他旁邊的沈弋,對方卻表現得很自然,好像這樣子被他哥用可以跟x光媲美的視線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地掃射是很正常的事。
雙方總有一個是不正常的——如果不是沈戈不正常,那就是他不正常?
直到祝決笑得都覺得自己嘴角開始僵硬了,沈戈才滿意地收回視線,低垂著眼看起來十分漠然地說:「哦。那帶他去到處玩玩吧。」
祝決連送出手中禮物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帶到了一旁的沙發區坐了下來。
環顧一下周圍的其他人,大家似乎都彼此熟悉,沒有一個落單的,顯得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特別寂寥。
祝決想了想問:「你哥哥一向都是這樣的嗎?」他現在特別相信沈戈和沈弋是同一對父母生的,比他們長相上的相似還有說服力。
沈弋特別茫然地回問:「什麼這樣?」
祝決:「……唔,沒什麼。」
沈弋也不深究,問道:「你要去別的地方看看嗎?我帶你去。」
這回輪到祝決茫然了:「可是,晚上不是給你哥慶祝生日的嗎?就這麼直接走了?」
沈弋態度自然地說:「那個不著急,等會他們就要開始搓麻將了,等搓上幾個小時才會想到這件事吧,你要搓麻將嗎?」
祝決:「……不用。」不過,在主人生日宴會的時候,客人分堆配隊搓麻將,這個真的屬於正常畫風嗎?他低頭看了下自己拎進來的禮物——在沈弋介紹的那家私人酒廠採購的一瓶酒,不由得問道:「那禮物什麼時候送?」
沈弋想了想,道:「大概十二點前會聚在一起切個蛋糕吧,到時候一起送。」
……這個畫風好像真的哪裡不對勁啊,他是以為過來大家一起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一下,現在看看旁邊,衣香鬢影倒是有的,大家穿著都很正式,不說男賓都是西裝革履,女賓即使沒有穿著拖地長禮服,但也穿著明顯經過精心搭配的禮服。
然後,他就看到靠窗的那一堆站了起來,窗邊毫無聲息地已經擺開了一張麻將桌,那幾個人石頭剪刀布決定了上桌順序之後,就坐下了。
就坐下了。
祝決覺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他上輩子是個深居簡出的,就連他自己參演的慶功宴也很少出席,那些公司巨頭業界帕梯他更是沒參加過,但他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不止是新聞,就連身邊相熟的人也不乏社交愛好者,看看他們的個人動態就能瞭解這些宴會的畫風了。
就這麼一會兒時間,已經又擺開兩桌了,看起來嚴肅高冷的沈董、沈總裁、沈戈,面對這樣無法形容的場面,卻表現得絲毫沒有異樣,他甚至叫過管家給那群聚眾搓麻的準備了些小點心,簡直就是史上最體貼主人家,沒有之一。
到底是他上輩子看錯了,還是他今天看錯了?
祝決道:「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我進來的時候看到後面好像有個小園林?」
他得出去透透氣,糾正一下自己看世界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