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一六章 文 / 反問句
「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你們覺得呢？」電影結束後，影評人在前往官方酒會的路上，簡短地交流著。
他們是一群冷靜與熱情交織的人，說起自己專業的時候冷靜客觀，但一旦遇到讓他們熱血沸騰的東西，他們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會變得極度地亢奮。
「開玩笑，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到現在都沒消下去呢。」一位影評人誇張地說：「在我看來，這部電影是今年我看到現在為止那麼多電影裡最好的一部了——你們說這部電影的導演是剛剛從紀錄片轉行過來的？天賦驚人啊。」
另一個影評人立刻接道：「他幾個鏡頭都處理得很有腔調又很美不是嗎？鏡頭語言十足克制矜持，全片我幾乎沒看到新手常犯的幾個錯誤，也沒有一點點紀錄片的味道，看起來電影導演裡又要加入一員猛將了。」
「編劇聽說也是新人，但整個劇情結構非常完美……」
他們迫不及待地說了幾個讓他們眼前一亮的片段，大肆交流了一番後，才滿足地說：「不過最可怕的還是裡面的演員，不是嗎？」
「趙影的表現沒的說，聽說去年他剛拍完這部片，就在去年的小龍人上拿到影帝了，在我看來，這部電影裡他的表現跟去年他拿到影帝的那部裡相差無幾。我從來不知道他表現這種優柔寡斷、患得患失的角色也能這麼貼切自然，他本人可不像陶子時，作為一個順風順水的人，想要體會到陶子時那種感覺並不是什麼易事。」
「我覺得更可怕的還是祝決，比起趙影來說，他的資歷更淺，關見這個角色在前部分和後部分簡直就像是兩個人，稍微hold不住的演員都能把整部影片割裂成一部爛片，他的那段人格重組的長鏡頭——真可怕，我現在腦子裡還在迴旋，他的感染力真是讓人覺得可怕，那些細節的處理更讓我吃驚，我很難想像一個像他這麼年輕的演員就能把這些都能做的這麼好——」
「我想令人望而生畏的天才軍團裡又要加入一位新名額了，如果說他的上一部《神秘訪客》裡還能讓人聯想到跟時尚、帥、酷這類的詞的話，這回的關見恐怕只能帶給觀眾不那麼美妙的體驗了……」
「說的沒錯，我不覺得觀眾會喜歡這類電影，題材沉悶，走向悲觀，結局更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大d惋惜地說，如果這部電影的開頭還有讓人誤解的餘地的話，看完整部電影的他們，已經可以為這部電影找到很準確的定位了，用通俗也易懂的話來說，這是一部相當標準的藝片，而藝片向來不被票房市場所喜愛，這固然是因為藝片的題材比較晦暗，立意比較悲觀等等不討普通觀眾喜愛的原因有關，也跟藝片的整個結構有關係，商業片的結構往往淺顯易懂，觀眾能很順利地感覺到爽、舒服這類正面感受，就算有立意方面的灌輸，商業片也不會致力於讓觀眾用盡腦筋地去琢磨，藝片就恰恰相反，不僅如此，很多著名的藝片在一些普通觀眾看來沉悶到無聊的地步，一旦誤入的話，能控制住睡意不把他們擊倒都很難。
這不僅僅是因為藝片往往要求觀眾有比較高的學藝術素養，有一定的電影鑒賞水平，甚至還會跟觀眾的同理能力扯上關係，有些議題，如果不是因為觀看的人也有相應的感受的話，很容易僅僅只是隔靴搔癢的作用而已。
另一位影評人輕柔地反駁道：「但是如果不是這個結局的話，那就太夢幻了不是嗎？這個結局是必然的，不是這個晚上也會是下一個晚上，我倒不認為票房會非常差，這部電影的內核並不艱澀，去掉戲劇性的劇情的話，每個人都會遇到關見的難題，再加上主演們這麼精湛的演出，說不定還能掀起一股藝片票房巨潮。而且，難道你們不覺得嗎？對於這部電影的目標來說，票房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
他的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心有靈犀的表情，莊肅第一次開口，道：「我比較好奇的是，他們準備為這部電影沖什麼獎。」
酒會大門已經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但這也絲毫沒阻礙到他們交談的熱情，相反，談到獎項，他們變得更激動了。
「我不認為會報金柏華，現在報金柏華的話，時間太晚了，公關營銷的時間不夠不說，連觀影時間都不能做到普及最佳，報今年的小龍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趙影去年已經拿了小龍人的最佳男主吧？今年不可能再拿一個了，要我看來，讓他報最佳男配比較合理。」
「那祝決就要報最佳男主了？這還是他第一部藝片！」
「這個世上總不乏奇跡——」說話人眨了眨眼，推開了酒會大門，一眼就捕捉到了《希望地》的主創團隊，熱情地喊道：「天哪！我實在控制不住了，我必須得當面跟你們說說我現在的感受……」
「我猜，他們心裡肯定都在盤算，我們這次要報什麼獎項。」酒會的一角，作為編劇出場的夏天寧搖晃著自己手中的酒杯，享受地跟謝陽冰竊竊私語，他們很難得才抓到這個空檔，這個首映酒會來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他已經看到了很多大人物的面孔——他們並不在他們首映式邀請範圍內，這些在整個電影圈整個影視行業中舉足輕重的人總是很吝嗇給出貴足踏賤地的恩惠，但這些人在酒會開始之後，陸陸續續地都出現了。
他們不需要邀請函，只靠臉就能在這個酒會中暢通無阻，謝陽冰已經從開始的驚嚇到現在的驚喜再到現在的麻木，也沒花多少時間，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來的太多了，也因為他們的關注焦點壓根不在他身上。
看看趙影和祝決被圍著的那個圈子吧，如果不是這兩位演員的海拔高於常人，他們壓根連他們一根頭髮絲都看不見。
謝陽冰心中沒有一點被冷待的不甘，相反，他現在渾身上下都被充滿一種名為「自豪」的氣體，他眼前的一切景象好似都被後期做了一層泛著光暈的特效，一切都
都顯得夢幻極了。
他再一次、無數次地在心中問著自己：那部電影，剛剛上映的那部電影真的是他拍的嗎？會不會是做夢，他現在是不是只是躺在他的那張床上，做了一個關於首映的美夢而已……
相對於這部電影可以預見的前景來說，現在他被冷待的現狀完全打擊不了他，他甚至能平和地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這只是他的處女作，對於一個剛剛開始執導的電影導演來說，大家都不會那麼熱誠地奉承他，不僅僅出於誰知道他下部片會不會就拍砸了這部片只是曇花一現的考量，對於一個新人來說，這也是一個很恰當的保護，不會讓剛取得成就的新人飄飄然忘記了應該走的路……
從這點來說，祝決真是一個怪胎，就算是趙影，在剛剛展露頭角的時候也沒法像他這樣穩重冷靜……謝陽冰不遠處微笑著跟人對話的祝決，道：「看起來他們都覺得這是一部沖獎片。」
夏天寧沒他這麼注意力發散，激動地面色泛紅：「那當然，看看成品吧，我覺得這部片很有得獎的希望，區別只在於最後要報什麼獎項而已，你想要報什麼獎項。」
謝陽冰笑道：「最佳影片、最佳男主、最佳男配等等，你問我這個問題，我當然想什麼獎都要拿。」夏天寧也哈哈笑了起來，謝陽冰繼續道：「不過真的要報什麼獎恐怕我們說了不算。」他的視線再一次投到了祝決身上，意味深長地說：「恐怕他還比較有發言權。」
是的，沒錯，他似乎剛剛才意識到，祝決還是他的投資人，甚至是他的製片人之一，這部電影的成功不僅僅只有他演技的貢獻，盤外的排憂解難這位新科金柏華影帝都幫了不少，電影拍攝途中幾度超支都是他解決的，單論投資份額的話，他已經成了幾位投資商中的第一人，他還背靠to，誰也不能比他更有發言權了。
謝陽冰視線不經意間與祝決撞上，那雙眼眸中閃閃發亮，卻依然沉靜，像是察覺了他在想些什麼一般，微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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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今晚的這個劇院中的所有人，都對《希望地》沖獎的前景有了預判，既然如此，在第二天如期放出的幾十篇影評中，幾乎所有影評都在稱讚電影本身的同時提了一句這個，也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情。
在他們看來，這樣質量的影片如果不去沖獎的話，那《希望地》背後的所有決策人絕對是腦子進水又被驢來了個迴旋踢，直接可以丟掉飯碗了。
但是對於看影評的普通觀眾來說，這個shock程度卻有點爆表了。
「《希望地》？這部電影我怎麼沒聽說過？開玩笑的話，沖獎的電影不是還沒開拍就已經有風聲放出來了？這部電影怎麼反其道而行之，都上映了才開始說？我關注電影界比較少別驢我啊。」
「這部電影的名字有點耳熟啊……我之前肯定在哪裡看過，我去翻翻。」
「不用翻了。我能告訴你在什麼時候的頭條裡看到這部電影的名字，還記得之前趙宜年的粉絲屠版的事情吧？□□就是這部電影。」
「天了嚕哦！就是那部被說是癩□□想吃天鵝肉的那部？！不是說是一部爛片嗎，怎麼會沖獎啊。」
「你也聽那些人放p，爛片？一部電影裡有趙影，還有祝決，就那個去年拿金柏華影帝的，你跟我說這是一部爛片？這讓別的電影情何以堪。」
就連影評人都沒料到，他們放出的影評被討論最多的反而不是對這部電影質量的預期，而是關於它要衝獎這件事。不過這也難怪，他們是第一手看到電影成品的，而觀眾們的資訊庫還停留在上一場不那麼好看的掐架中，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壓根沒有做好這是一部沖獎電影的準備。
這也是《希望地》整個項目的失誤，或許說，他們在開拍前也沒想到這個走向，以至於現在觀眾們翻起他們之前的新聞，壓根找不到什麼沖獎造勢，公關們想要聯繫前進行營銷都沒辦法，頗有種畫風不對的感覺。
幸好沈弋無償幫助，貢獻出了好幾個有經驗的專業人士，整個項目也就手忙腳亂了幾天，一切也都走上了正軌。
而網上和現實中的八卦風潮也已經轉了個向。
祝決雖然在去年就已經拿了一個金柏華影帝，但這些人好像才剛剛意識到，祝決到底是一個能量多麼巨大的演員。
無數人翻出了他以往作品的截圖、gif，膝蓋不由自主地送了好幾欄，幾個知名大型論壇裡，關於他演技的解析專樓一夜之間起了好幾幢。
換句話說。
祝決在以往用臉演技爆了觀眾一臉之後，這一回他又突然地紅了起來，而這次紅起來，不需要背後引導，大家好像自動自發地過濾掉了那些對他臉的舔舔舔花癡，開始更為關注他作為一個演員本身的存在意義——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