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55章 chapter55 文 / 十夜歸
入學的日子很快到來。那天天氣不算明朗,帶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陰沉,未溶的大雪鋪滿了樹木屋頂,唯有公爵府門前的道路被僕人早早整理乾淨。
泰倫斯披著厚實的披風坐上馬車,安格斯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亞當皺著眉隔著馬車的窗戶替泰倫斯豎起衣領,遮住他被風吹的泛紅的臉頰。
小公爵對管家先生的離愁別緒十分無奈,連番答應了對方關於「好好吃飯」、「鍛煉身體」、「多曬太陽」之類令人哭笑不得的囑咐。
尤萊亞看上去最為難過,他個子不高,只能踮著腳扒住窗框,看向泰倫斯的眼睛紅彤彤的,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這幅模樣讓泰倫斯升起一點莫名的愧疚。
但他確實沒有辦法帶尤萊亞一起入學。年齡上雖然沒有什麼限制,但尤萊亞一直懵懵懂懂,競爭激烈的學校環境並不適合他。泰倫斯已經向法師協會提交申請,依照尤萊亞的天分,到時候協會會為他安排合適的導師。尤萊亞既不用像平民那樣在學院展示能力獲取資源,也不是貴族,需要在大環境裡積累人際關係。單獨教學對他來說是最合適的。
泰倫斯像以往那樣摸了摸尤萊亞的長髮,說道:「乖乖在家裡等我,花園裡的迎春花開放的時候,我就會回來了。」
尤萊亞吸了吸鼻子,雖然看上去極不樂意,也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這幾天泰倫斯已經不止一次勸慰他,尤萊亞雖然對泰倫斯心存依賴,卻絕不是任性的人。陸斯恩走過來,捏了捏尤萊亞的腰,把他舉了起來。現在這兩個人相處起來變得和氣不少,尤萊亞被陸斯恩逗弄的時候,至少不會再一個不開心就電光亂閃,這也是泰倫斯放心把他留在家裡的原因。
尤萊亞藉著被陸斯恩舉起的高度,湊到泰倫斯的眼前,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泰倫斯一時有些愣仲,但很快笑出聲來,連鳴鳥也察覺到主人的好心情,探出頭來啾啾地叫了幾聲。
泰倫斯再次摸了摸少年的頭髮,將視線投到幾個人的身後,蘭瑟始終不見蹤影。
其實,從昨天下午開始,泰倫斯就沒有見到過金髮騎士的影子。他雖然拒絕了對方隨同的請求,但為此生氣到現在都不出現,卻實在不是蘭瑟的性格。
泰倫斯皺了皺眉——好吧,他是有一點失落,但這是因為他就要離開府邸好幾個月,而對方卻敢在這種時候發脾氣。
——見鬼,難道說我的態度太過溫和,叫這傢伙得寸進尺了嗎?!
小公爵在心中憤憤地想著。
這時,博格坐在馬車前,出聲詢問道:「少爺,我們啟程嗎?」
「當然。」泰倫斯回答地有些咬牙切齒,當然他極力控制,沒叫別人發現異樣。
泰倫斯的視線再次掃過諾大的府邸,馬車的轱轆轉動起來,沿著街道駛過。
皇家魔武學院在帝都的北郊,佔地面積廣大,因為吸引了全國甚至是國外的優秀人才,周邊漸漸發展起來,在外圍形成了一個熱鬧奢華的小鎮。從阿爾德雷特家動身抵達學院鎮的時候大概是在下午,時間充裕。因此馬車行駛地十分平緩。
在路過一條橫穿帝都的主幹道時,泰倫斯透過車窗看到了遠處高高的白色尖頂,被粉飾潔白的牆體在陰沉的天色中異常顯眼,矗立在尖頂之上的雕像雙手捧在胸前,俯視大地上的芸芸眾生,那是光明神的雕塑,而那棟建築自然就是正在興建的教堂。
——這群恨不得用天底下最乾淨的東西裝飾自己的神棍。
泰倫斯在心底嗤笑,動工不過半年的建築還沒有建造完成,卻偏偏先把屋頂建了起來,生怕沒人知道他們已經侵襲到沙寧派爾的土地。虛偽造作,令人作嘔。
白雪難道不乾淨?可雪融之後卻骯髒地叫人噁心。
安格斯也從馬車裡往外看去,那睥睨世人的雕像最先撞進他的眼睛。他曾經擁有和那雕像一模一樣的吊墜,不到半個巴掌的大小,拿在手裡看的時候只覺得雕刻的人形面無表情,不喜不悲。但如今那放大了無數倍的雕像出現在安格斯的眼前,卻讓他切實感到了所謂神明的冷漠自持、高高在上。
他沒有一點敬畏虔誠,卻因那慘白的面容而血液沸騰。
這樣不屑一顧居高臨下的姿態,只讓安格斯心生渴求。
他用母親留給他的那個吊墜換取了如今的身份,總有一天要讓他人都在他腳下匍匐。
安格斯貼近窗戶,凝視著那尖頂,他忍不住對泰倫斯讚歎道:「看那雕像,多麼漂亮,它的魅力叫人著迷不是嗎。」
泰倫斯微笑,他在被哈氣蒙住的玻璃上畫了一個圈,從他的視角看過去,那教堂的尖頂恰巧被裹在裡面,然後隨著馬車的移動一點點被分裂。
「我對宗教不感興趣,因此沒法欣賞他們的藝術。」
「信仰和感受力與宗教可沒有關係,人們需要的只是一點心理的慰藉,不管是神、宗教……或者僅僅是一個人。」安格斯的眼神還跟隨著那白的刺眼的屋頂,喃喃說道。還有誰比他更清楚一個信念對人的重要性呢?立於眾人的信念之上,被他們狂熱追求,安格斯這樣一想就感到靈魂戰慄。
泰倫斯看著安格斯的模樣,對方神思不屬,像是沉浸在什麼暢想之中。泰倫斯想,剛才那句話大約是對方一時不小心洩露出來的真心。
不管是安格斯頗具欺騙性的外貌,還是他天性中虛偽的本能,對方和教會代言人的身份都再切合不過。
女王和教會的談判結果,泰倫斯大致瞭解。
借由那個光明教會的聖物,對方確實做出了讓步。他們雖然不能徵召沙寧派爾的民眾為兵,卻可以從教會國中帶來一批聖騎士做拱衛。而交付神像吊墜的安格斯則被雙方有意遺忘了。
作為聖潔和高尚的象徵的教會聖女卻和男人私逃,這讓教會蒙羞。他們更不會關心一個已經不潔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安格斯的存在本身就是這個恥辱的象徵。
但安格斯的光明系魔法十分出眾,泰倫斯十分清楚,在這個領域也許沒有比他更有天分的人了。等到光明教會發現他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人繼任「神的僕人」時,安格斯總有被他們發現的時候。
女王並不知道安格斯的天分,因為這善於偽裝的少年甚至連自己的能力也不願全部暴露,更何況沙寧派爾對教會並不友好。但這不妨礙女王判斷安格斯還沒有徹底失去價值,雖然這價值目前看起來虛無縹緲,似有若無。
泰倫斯也只能為此忍耐這個便宜弟弟。
兩個人都深陷思考,車廂內變得安靜起來,直到馬車因為擱到了什麼東西產生劇烈的顛簸。
泰倫斯沒有防備,因為震動往前撲了一下。
安格斯因慣性,脊背敲上了厚實的車壁,他悶哼了一聲,泰倫斯跟著撞到他的身上。
接受了兩次撞擊,安格斯還顯單薄的身軀頓時隱隱作疼,但他一邊疼得呻/吟,一邊扶住泰倫斯,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泰倫斯哥哥?」
泰倫斯擺了擺手,坐回原位,一抹白色在安格斯眼前晃過,他看到那是泰倫斯露出來的項鏈,寶石般橢圓的形狀。只是那個顏色材質……叫安格斯想到了已經不在手中的神像吊墜。
安格斯心生疑惑,還想再看仔細,博格已經打開了車門,他看向裡面的兩個人低頭認錯:「實在不好意思,兩位少爺。因為積雪融化,路況不好,讓少爺們遭受顛簸。」
泰倫斯本人沒受到什麼碰撞,因此沒有為難博格,他一隻胳膊架在窗框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問道:「是不是快要到了?」
「是的,駛過這段路,我們就將進入學院鎮。」
泰倫斯點了點頭。他不再說話,博格因此掩好車門,重新坐回車前。
——兩位少爺……
泰倫斯一手撐著臉頰,另一隻手屈著手指在膝蓋上敲打。
博格現在的膽子太大,居然也敢把安格斯和自己並在一起了嗎?
安格斯以老公爵養子的身份在公爵府中生活,稱呼他為少爺不算過分。但兩個人在一起,往往稱泰倫斯為少爺,安格斯還得加個名字以示區別。但到了博格這裡,看來他們兩人並無不同。
亞當一直叫人暗中看管著安格斯,對方有什麼動作,泰倫斯大抵上是清清楚楚的。
自從阿爾德雷特城回來以後,安格斯跟博格親密了許多。這倒沒什麼值得探究的,博格的家族在城中有權有勢,安格斯見到以後,大約覺得自己這個真正的城主尚且還不能和一個執事長想比,他當然要和博格打好關係。
而另一方面,博格也察覺到泰倫斯近一年來的咄咄逼人,他擔憂自己地位不保,兩邊討好也是自謀退路。
這兩個傢伙總是會攪到一處。博格終究一次又一次讓自己失望。
泰倫斯微微閉上眼睛——但是那又怎麼樣?他們估計以為自己找到了切合的合作夥伴,但所謂優勢卻還在泰倫斯的手中。不管是博格手裡的財富,還是安格斯如今在公爵府的地位,都需仰仗他才行。
泰倫斯想著事情,安格斯的視線卻在來回逡巡他的身體。
那項鏈已經被泰倫斯收了起來,安格斯驚鴻一瞥之下,雖然感覺微妙,卻沒有可以猜測的方向,因此只好這件事記在心裡。
馬車再行駛了半個小時之後,終於抵達了學院鎮。
正是皇家魔武學院開學招生的時候,小鎮上人來人往,一片熱鬧繁華。他們的馬車沒有停留,直接向著學院方向而去。
安格斯跟著泰倫斯下了馬車,被眼前擁擠的人群嚇了一跳。
皇家魔武學院的大門高有九米,作為支撐的柱子上刻滿了魔法符紋——因為沙寧派爾的法師比重,這本就是個注重培養法師的地方。
在門前,都是來學院報到的新生。安格斯發現他們分成兩撥各自守在一個拱門前,不由得有些疑惑。
泰倫斯笑著給他解釋:「這是由王室和貴族出資的學校,因此在課程、住宿上,平民和貴族都是分開的。」
安格斯皺了皺眉,他突然想到幾天前泰倫斯對他說的話,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泰倫斯看著安格斯的表情,笑容幾不可查地大了一分:「你身為阿爾德雷特的養子,其實並不能算作貴族身份。唯有在學校表現良好有所貢獻,才會有進爵的希望。所以這幾年你要多多努力,你的天賦很好,總會出頭,到時我會為你好好慶祝。」
安格斯咬著牙齒,握緊拳頭,才沒讓自己變色失態。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我這回順利更上了請允許我咆哮一聲蒼天有淚!
關於私生子和養子相比的話,'應該是養子地位高,但是養子算不算貴族還是從貴族親戚家過繼的孩子才算貴族我沒查到,但是本文架空嘛,而且小公爵已經襲爵,不管怎麼說安格斯都和小白菜地裡黃是一樣一樣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