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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二六一 熱鬧的柳樹街 文 / 竹下梨

    從秀才到舉人,這可就是一個大坎兒了,很大很大的坎兒,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要嚴酷的多。

    一個省多少讀書人?卻只能產生多者百餘人,少者四五十人的舉人,可見其難度。

    絕大部分秀才是無法中舉的,他們往往幾次,十幾次,甚至幾十次的參加鄉試,卻往往是老死於秀才。當然,他們也並不是沒有出路。

    選貢制度,就是他們的一個出路。

    生員長久不能中舉,便逐步由附生升增生,由增生升廩生,由廩生選貢生。貢生分拔貢、歲貢、恩貢、優貢、副貢這五種。

    其中拔貢最難,每十二年考選一次。副貢次之,每三年舉選一次,由鄉試取得副榜的生員中選送。歲貢再次之,每年選一次,按在學時間依次選補。而恩貢和優貢,則都是無定期的,指不定什麼時候能趕上。像是恩貢,便是逢國家慶典進貢的生員。

    包括舉人也是如此。

    舉人參加朝廷會試,考取進士的究屬是少數,極少數,而多數落選。而且多數舉人連考幾次仍然不能及第,像是在嘉靖朝那位在後世得享盛名的震川先生歸有光,在當時就被稱為「今之歐陽修」,後人更是贊其散文為「明文第一」,乃是嘉靖十九年舉人,卻是在會試中落第八次,六十歲花甲之年方成進士。可見其難。

    為了給這些人以出頭之日,即在連續三次以上落榜的舉人中進行挑選,授予官職。這一措施稱為舉人「大挑「。被挑的舉人最高授知縣,大部分擔任地方學校教官。

    選貢制度,便類似於前幾朝的舉孝廉了,而且門檻兒比舉孝廉要低得多——只要是年資長久就行,至於其他的,那當然就是主管此事的官員說了算了。一旦這事兒是人可以操作的,那麼差不多就得出岔子。

    這位范棟材范縣尊,考舉人從十六考到二十大幾,考了三四次都沒考中,實在是絕望了,便托了范永鬥。范永斗也是找了一番關係,於是便把他運作成了選貢生。

    顧名思義,貢生系貢舉到國子監成為太學生。實際貢生並不入監讀書,不過取得太學生的資格,他們最大的一個優勢就是——可以通過「詮選「出任官職。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直接當官兒了。讀書人十載寒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當官兒麼?

    當然,大部分人只是有了當官兒的資格,卻當不了官兒,而就算是能當官兒的,大部分擔任的也只是地方學校的學官。權勢沒多少,活兒也不多,俸祿當然也很微薄,想貪污都不知道去哪兒劃拉去……就這麼混吃等死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但是范棟材可不是一般人吶!

    於是,他先是授介休縣典史,後升任縣丞,之後任平陽府推官,又授山西靈石縣令,後來平調到了這陽和當下縣令。說是平調,不過論起油水來,陽和可不是靈石能比的,也算是高昇了。

    范家?范永斗家?現在的八大晉商之家?自己那個時空滿清入關之後的八大皇商之家?煊赫百年的八大皇商?

    原來他竟然是出身於這麼一個漢奸之家?

    當董策聽到范家這兩個字的時候,只覺得似乎有靈光在自己的腦海中一現,這剎那間,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但是靈光一現,終歸是只有一現而已,短暫到可能連六十分之一個剎那都沒有。

    等到董策再去捕捉回想的時候,根本就想不起來了。

    他坐在那裡,瞇著眼睛靜靜的想了好一會兒,終歸是只能歎了口氣,那一抹靈光,是再也捕捉不到了。不過董策倒也不是很著急,這等事兒,記不得,越級越想不起來,你不管他,說不得一會兒就能想起來。

    他思忖片刻,這范縣尊一直在山西中南部,比太原府更往南的冀南道汾府區域內,無論是介休縣還是靈石縣都在此處,想來和那蘇以墨是沒什麼交情的。

    見他沉思,劉三也就不打擾,靜靜的坐在那兒吃菜喝酒。

    董策忽然直起身來,道:「相煩你帶我去董忠庸殺人的那處院子瞧瞧。」

    劉三趕緊道:「不敢當勞煩二字。」

    ……

    正是午後。

    白日的柳樹街,是不怎麼熱鬧的,甚至可以用冷清二字來形容。

    用後世的話說,性服務業是柳樹街的支柱產業,繁華因此,冷清亦是一次。而找姐兒麼,除非是那些很有閒情逸致的公子哥兒,要置酒高會,否則的話,是少有白日去的。畢竟白日都忙著做事,只有晚上才有閒暇,而且白天遇到熟人的幾率會增大許多。他們倒不是嫌丟人,而是怕家裡的女人折騰。畢竟來這兒的,多半不是什麼大富大貴權勢之人,都是小有資產的中戶人家,因此是不可能無視家中另外一半兒的意見的。

    而白日呢,對於青樓妓家這一行業來說,幾乎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慣例——補覺。而跟那些高檔的青樓不同,對於這些妓家中的女子來說。前一日接到客人的才有資格補覺,前一日沒有接到客人的,則是在幹活兒做事。

    乾淨整潔的柳樹街上,只有三三五五的稀疏行人,這些行人,要麼是妓院裡頭打雜伺候的龜公,要麼就是打扮頗為艷麗妖嬈的女子。龜公們出來採買食物,食材,乃至於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等一切日常過日子所需要的東西,而姐兒們,只是出來買些胭脂花粉,香扇布匹之類的。

    這些妓家都是自家開伙做飯,也是自家裁衣縫製。幾個男人,幾個女人,一個主事兒的,白日關起門來過日子,若不是乾的這行當,跟平常人家也沒什麼區別。

    其實就算是冷清也不至於這麼點兒人,還是因為現在是午後,許多人的都在午睡。大明朝的城市階層,午睡的習慣非常流行,他們是此時這個世界上最會養生,最會享受的一群人。而不像是這個年代的西方貴族一樣,希望通過一輩子不洗澡來保養身體內的『精氣元氣』,從而達到長壽健康的目的。但是很可惜,他們往往死於缺少維生素的敗血症、跳蚤和寄生蟲太多引發的瘟疫,以及老鼠引發的黑死病。

    而一切的根源就在於惡劣的生活習慣和骯髒的生活環境——在這個年代的歐洲,算是數得著的大城市的里斯本,根本沒有排水系統,大街上污水橫流,到處都是沒腳的污泥,而貴族小姐們,直接就在大街上拉屎尿尿,因為沒有公廁。

    貴族居住的城堡裡面很少打窗洞,所以內部暗無天日。但牆壁上又免不了裂縫罅隙,因此冬天一到室內也寒冷刺骨。城堡保潔很成問題。灰塵、蛛網自然隨處可見,忘了清理的生活垃圾、死人骨頭也俯拾皆是。床榻上臭蟲極多,數以百計地潛伏著,永遠嗜血如命,夜夜嚴陣以待。

    此時歐洲的醫學水平令人髮指,擦破點皮,有可能死於感染。著了涼,有可能死於感冒。吃農家菜,有可能死於腹瀉脫水。若是經常打仗的話,勢必容易丟胳膊斷腿,那基本上就離死不遠了。

    城市尚且如此,鄉村更是別說,大明朝南方鄉野,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小橋流水人家,白石橋烏篷船,潑墨山水畫一般精緻的小鎮村落根本不會在歐洲出現。鄉村像是集中營,只不過更不衛生,更不人道。人們頭髮纏結,裡頭爬滿虱子。他們的嘴聞著像泔腳缸或陰溝,看著像法醫學教材的插圖。能在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好牙來的人,肯定是貴族,甚至貴族都沒有刷牙的習慣。他們臉上佈滿膿包和瘡疤,還蒙著厚厚一層由汗、泥和皮屑攪合出來的頑垢。

    這才是真正的這個年代的歐洲,悲慘、無奈、真實、恐怖,整個歐洲就像是一個骯髒惡臭的下水道,或者是垃圾坑。人們像是野獸一樣活著。當然,雖然他們在這方面和華夏足有上千年的差距,但是這個垃圾坑在逐漸變得乾淨。而在董策那個時空,隨著滿清入關,凜冬到來,這片華夏大地會變成一個比歐洲都大的巨型垃圾坑,而且華夏子民會在其中沉淪數百年。

    董策等人出現在了街口。

    街口外面是那家『筍雞粥鋪』,街口的兩邊還有幾家賣香粉的店舖,一家成衣店兼布莊,兩家糧店,三處酒樓,兩個什麼都賣但是很多東西都沒有的雜貨鋪子。

    這些店面基本上能夠從街口往裡頭延伸十五丈左右的長度,在往裡頭,在那棵棵柳樹的掩映之間,便是一些門戶妓家。

    董策這一行人,自然是引起了別人的注目,畢竟他們也太顯眼了一些。

    一行十數人,都是高大結實的漢子,身上透著一股子凶狠之氣,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他們中間簇擁著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人,長相也很是俊朗,錦衣貂裘。市面上的人物眼睛毒的很,自然是能看得出來此人非富即貴,更大的可能是即富且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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