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三三 將門夫妻 文 / 竹下梨
就算是以一個縣城的規格來衡量,這些人口在西北偏遠地區幾乎也可以算是一個合格的小縣城級別了,而作為軍堡來說,這樣的軍堡規模可已經算是非常之大。
要遷來五百軍戶,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在大明朝末年,各地將官都把手下的軍戶視作佃戶奴隸,哪裡是肯輕易放手的?劉若宰此舉,等若是在他們身上給生生的剮肉一樣,軟硬兼施,好歹是弄出來這一些。
這一千軍戶,可不僅僅是增長了弘賜堡的人口數量,更是切切實實的帶來了一個龐大而穩定的兵源。一千軍戶,刨除了老弱婦孺和沒有資格繼承身份拿餉銀軍余之外,至少也能湊出八百左右的精壯來。而若是要求低一些,良莠不齊一些,一千五百左右的兵額也是拿得出來的。
事實上,通過這段時日的經營,白添福已經是建起了一支五百人的隊伍,一日一小練,三日一大練,在他看來,已經是一支頗為精銳的力量。
在銀錢上,劉若宰也沒有短缺了白添福,按照八百士兵,三十家丁的規格,每個月的銀餉都是能至少發出足額的六成來。要知道這些軍餉還沒出京城就給刮下去少說三成,劉若宰能給出這麼多,已經是極為儉省了。
有了人,有了錢,一切就都好說了。軍兵們手中糧餉足了,便有了消費能力,於是各行各業也就迅速的發展了起來。街邊上出現了一些店舖,有外面的商人開的,當然,其中有一半的店面,都是白添福的產業。這個年輕將領雖說比之其他的大明邊將多了許多銳氣,許多進取,但大明邊將們發家致富的套路他可是一樣兒也不稀鬆。
街面上的行人也多了,看著氣色衣著也都好了不少,雖說大部分都還是很瘦,但至少不是一個個餓的皮包骨頭。
如此說來,白添福從劉若宰那裡得到的支持甚至比董策還要大得多。其實這很容易理解,畢竟白添福起點更高一些,弘賜堡面積大,周圍良田也多,可以給更多的人生存空間,而且白添福一來就帶來五百軍戶。至於董策,則是完全的白手起家,什麼都沒有,自然前景就很容易被人懷疑,而劉若宰一直也沒去磐石堡看過,對那裡更是沒什麼印象。
另外一個,白添福乃是九邊世代將門出身,關係人脈遠非董策可比,年歲也大些,經
驗更豐富,更穩重。
一是年紀,二是底蘊,董策都不讓人信服。
事實上,無論在誰看來,都是白添福比董策有能耐,有力量的多。劉若宰能對董策如此,已經算是很照顧了,這一點,董策清楚,但是白添福卻並不知道。事實上,他對磐石堡那邊並沒有太大的關注。
眾人一路興趣,很快便是到了守備府。這府邸也是當初那座弘賜堡留下的不多的保存完整的建築,經過這些時日的休整,早就給收拾的乾乾淨淨,裡外嶄新。
在守備府對面,便是一溜兒鐵匠鋪子,這些鋪子都是白添福的產業,也是他一個相當重要的經濟來源每個月鋪子裡面打出來的精鐵都會送到磐石堡,然後換回大量的鮮魚和肉類禽類,而這些東西接著就會出現在白添福的店面裡。軍戶們只要是想吃肉的,就得付出相當高的價格,把剛剛發下來的不多軍餉都扔到裡面去。
其實這些軍餉來來回回,轉上幾圈,最後還是會回到白添福的手裡。
這也是九邊將官們常用的手段。
鐵匠鋪往東十來丈就是一連串的五間店面,其中也包括糧店這裡的糧食價格幾乎比百里外的孤店要高上二成,也就是說,孤店四兩銀子不到一石的糧食,在這裡接近五兩。想不買也成,自己去孤店買吧!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根本能力把沉重的糧包運回來,就算有,來回一趟的費用也負擔不起。算下來,還不如乾脆在堡中買划算。
白添福輕輕吁了一聲,抖了抖馬韁,胯下戰馬便是緩緩停下。
白添福身手矯健的從馬上一躍而下,把那猞猁從馬前一把抓了下來,那猞猁足有五六十斤重,在他手裡卻是輕飄飄的,忽然看不出有什麼份量。早就有下人迎了上來,白添福把那猞猁往他懷裡一扔,道:「把皮子給陳博送去,讓他緊著處理好了,這皮子不小,做個坎肩兒。猞猁肉是酸的,跟他說,賞了他了。」
那下人伸手一接,卻沒想到手中這般沉重,頓時蹬蹬蹬後退了幾步,周圍家丁們又是一陣哄笑:「老爺好氣力。」
白添福哈哈大笑,那下人是他一個常用在身邊的隨從,也是熟了,便跟著湊趣兒道:「老爺是胳膊上能跑馬的人物,小的這一下接的可辛苦。」
「滾你的蛋吧。」白添
福笑罵一句,抬腿作勢欲踢,那下人趕緊應了一聲,一哈腰抱著那猞猁的屍體便溜走了。
白添福口中的陳博,乃是他麾下的一位皮匠。但凡是駐守一方的九邊將官,手底下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皮匠,少則幾個,多了十幾個也是有的。蓋因這個年代,甚至一直到後世幾百年之後,皮匠都是一支軍隊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馬肚帶,馬鞍子,皮鞭,大車的皮套,士兵的皮扣,皮帶,皮甲,將官的皮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這些東西都要維修,有些還要不斷的製造才能及時供應,要用的皮匠的地方太多了。
這陳博世代都是皮匠,已經傳了幾百年了,手上的活計是極巧極妙的,而且尤其擅長製造皮草,而且他還是個很出色的裁縫。白添福打的野獸基本上都是交給他處置,他身上的這些皮靴子,皮大氅,皮帶,皮裘,坎肩馬甲,無一不是出自陳博之手。現下陳博都不接別的話兒了,只伺候著白添福,日子過得悠閒舒服。
白添福大步進了府中,家丁們則是各自下去安置。
這些打的獵物,便是誰打的就各自歸誰了,這可是難得的敞開了肚子吃肉的機會要知道就算是以他們遠遠高出一般士兵的軍餉,一個月也未必能見到一次肉。事實上若是沒有家主額外的賞賜的話,他們這些家丁,甚至都不能敞開了吃米飯。
所以大夥兒都樂意跟著自家老爺去打獵。
白添福進了府中,回後宅洗了澡,又換了一身兒衣服,著人把那套山文甲擦拭乾淨晾起來。他身強體壯,火力旺盛,便是大冬天也經常是一頭一臉的汗,在外頭呆了兩日,身上的衣服早就酸臭不能穿了。
洗完澡換了衣服,白添福便往臥室走去,他準備好生睡一覺。這兩日又是揚鞭策馬,又是露宿野外,又是狂奔追擊野獸,他也是有些乏了。
弘賜堡守備府的後院兒頗大,除了中軸有三進之外,左右兩邊還各自有一個側院。不過白添福長輩同輩以及子侄一輩兒的親戚都在老家,甚至八歲的兒子都留在老家,陪他上任的不過是一妻二妾而已,現下正妻住在正路後宅,而兩個妾侍都住在西跨院裡。
白添福和妻子感情甚篤,自然是要去她那兒的。
到了臥室門口,還未推門,門便是從裡面打開了,一個婦人笑盈盈道:「夫君,回來了?」
正是白添福的正妻許氏,她大約三十一二歲的年紀,看上去似乎比白添福還大一些,穿了一身兒鵝黃色的褙子,身材高挑豐潤,膚色白皙,是個很出眾的美婦人。眉如遠黛,一雙眼睛水盈盈的看著白添福,內裡滿滿的都是情意。
這許氏芳名許香菱,也是將門虎女,名門出身。其祖上乃是指揮使襲爵,其父乃是分守大同西路地方參將,駐紮於平虜城,管轄平虜城、迎恩堡、威胡堡、威平堡四守備,敗虎堡一操守。許香菱家裡其他的叔伯,也多半都是軍中官員,其家族也是大同鎮數得著的鎮將世家。
偌大的大同鎮,也不過是四道九參將而已。許香菱之父在大同鎮絕對算的上是重將,她的家世,也是足夠煊赫。以雙方的地位而言,還算是許香菱下嫁了。事實上,若不是當初白添福的父親和許香菱之父乃是至交,再加上許香菱之父當時的地位也不算很高,這門親事也是成不了的。
不過許香菱雖然是將門出身,也有一身武藝,性子卻是頗為的溫婉,嫁到白家十幾年了,從未對自家丈夫有過違逆,始終都是溫溫柔柔的,夫妻關係也是極好。白添福點點頭,進了房中。屋子裡燒了銅爐,暖融融的,他隨手把大氅脫下來,許香菱趕緊接過,掛到一邊衣架上。等她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家夫君已經躺在那張寬大的拔步床上來,許氏走過去坐在床邊,輕笑道:「夫君在外面奔波了這幾日,也是累了,好生睡一覺吧?可要妾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