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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零五 私會 文 / 竹下梨

    小丘後面,甘河邊兒上,枯黃的野草一直蔓延向北,好似無邊無際。

    其實晉北的氣候跟草原的也有點兒相似了。

    這裡寂靜無聲,一眼望去,惟見天地寥廓,一片蒼茫。站在小丘上極目而望,似乎能瞧見西北邊兒極遠處一座高大的墩堡屹立著,十斤有一次聽那些家丁們閒聊的時候說過,那裡叫做安鄉墩,原先董大人就在那兒當官。

    十斤下了土丘,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他似乎有些失望,把繩子放在地上,然後便彎著腰開始拔草。

    他們沒有鐮刀,王渾是堅決不會給他們發下武器去的鐮刀雖然是用來割草的,但用來殺人也不含糊。哪怕這些給放出去收集軟材的多少算是值得信任的,他依然是不給發。他很清楚,有武器和沒武器的區別,是極其巨大的。真要是這幾十人都有了器具,他和這幾個家丁還真未必能鎮得住。所以每次帶著剩下的這些人去幹活兒的時候,都是到了那兒現發給器具,而且整個幹活兒的過程還是嚴陣以待,是從來不允許他們帶走的。

    不過十斤倒是不在乎這個,他在上六稜山當山賊之前,便是給人家當佃戶種地,也是要時時鋤草的,那會兒他手裡也沒農具,都是上手拔的。他雖然身高兩米二十有餘,極其魁梧高大,簡直就是個巨人,但卻並不粗笨,相反,他的柔韌性,靈活性都非常高,只看這麼一個大個子能輕輕鬆鬆的彎腰拔草而且一副毫不費力的樣子就知道。他手勁兒也大,抓著一大把草一使勁兒便是給了下來。

    冬天土地凍得堅硬,拔草也不不容易,有的時候是只把地表外面的給弄斷了,根還留著。不過十斤力氣大,一伸手就是連根拔起,他便把根上帶著的土抖摟抖摟,放在一邊的地上。他也有自己的一點兒心思,根上的土沒抖摟乾淨,這樣稱重的時候就能多佔些重量。

    他幹活兒的速度很快,沒多一會兒便在旁邊堆了一堆乾草,又過了把半個時辰,那一堆乾草便堆得跟小山也似了。

    十斤便把這些乾草整理整理,拿著繩子捆紮起來,他捆的緊緊地,饒是如此,也是足有兩人合抱粗細的一大捆。十斤伸手拎了拎,差不多有二三十斤的樣子。

    他又忙活了一陣兒,便是把今日的給完成了,幾捆乾草

    扔在地上。十斤看了看天色,現在差不多乃是申時,離著回去還早,十斤臉上失望更甚,不由得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十斤循聲看去,頓時臉上便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甘河西岸,一個身影正往這邊走來,那人長的不高,身材頗為窈窕,卻是個年輕的女子,她也瞧見了十斤,歡喜的向他招手。十斤咧著嘴一笑,摸了摸腦袋。

    那女子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很是清秀,活潑潑的充滿了青春活力,就像是一頭精力充沛的小鹿也似。她順著甘河河沿兒出溜了下來,渾然沒有半點兒女兒家該有的矜持,這邊的河岸並不陡峭,很容易便下來了。雖然河裡的冰層已經稍有解凍,但依舊是很厚,或許擔不住十斤這等快頭兒,但承擔一個撐死不過百來斤的小妮子還是沒問題的。

    見女孩兒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十斤趕緊站起身,走到岸邊兒,把粗大如椽子一般的胳膊伸了出去,想要拉她上來。

    那女孩兒猶豫了一下,便伸出手來,放在他的掌心。

    一個雪白纖細如青蔥,一個黝黑粗糙如蒲扇,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十斤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上來,他的動作很輕柔,生怕自己稍稍不小心,便把她傷到。

    等把女孩兒拉上來,他便趕緊把手放開,小心的搓了搓手,然後又退開了半步。

    女孩兒看著他,目光柔柔的。

    她長相頗為的秀氣清麗,下巴尖尖的,眼睛大而水靈,也是個很出色的美人兒了。若是這會兒磚窯管事賈雲溪在這兒的話,定然會驚得跳起來,原來這女孩子,竟然便是他的二女兒,已經許給了李貴當妾的秀竹。

    十斤看著她,臉上滿滿的都是歡喜,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歸是沒說出來,只是伸手撓了撓頭。

    看到他這幅樣子,秀竹不由得撲哧一笑。

    十斤也咧嘴跟著笑。

    秀竹含笑白了他一眼,走到一捆乾草旁邊坐下,然後又指了指一邊:「你也坐。」

    「誒……」

    十斤趕緊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在她旁邊兒坐著,坐下之後,想了想,又往外挪了半尺,生怕唐突了她。

    秀竹站在十斤面前,撐死也就是打他肚臍眼兒,怕是還沒有他三分之一重,看著簡直就像是一隻又鮮又嫩的小白兔兒站在一頭巨熊面前一般。不過這會兒這巨熊卻是對小白兔言聽計從,溫順得緊。

    十斤看了她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俺,俺今日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秀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也低著頭:「阿姐讓我陪她做針線活兒,盯得緊,我若是強要出去,怕是她要起疑心了。好不容易才尋了個空子出來,對不住啊!」

    「不妨事,不妨事的,俺不是那個意思。」十斤聽她聲音有些黯然,趕緊慌亂的搖手,手足無措道。

    看到他這副模樣,那女孩兒不由得撲哧一笑,抬起臉上,一張臉上燦爛的緊,哪兒有半分黯然?

    十斤看著她,一時竟是呆了。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口中連連道:「對不住,對不住……」

    卻是生怕惹得佳人不悅。、

    秀竹看了他一眼,忽然跺了跺腳,嗔道:「坐過來點兒啊,怎麼離著這麼遠,我能吃了你不成?」

    「不是,不是……」

    十斤笨拙的擺擺手,往她那邊挪了挪。

    太陽逐漸偏西,陽光變得不那麼溫暖,似乎又冷了一些,風也大了一些。

    兩人肩並肩坐著,悄聲的說著話,時不時的,女孩兒發出一陣銀鈴也似的清脆笑聲。一個龐然高大,一個小巧玲瓏,一個黝黑,一個嫩白,一個醜怪憨厚,一個清秀精靈。只是這一幕,在這夕陽下,卻是格外的和諧。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似只是一瞬,又好似很久很遠。

    女孩兒看了看天色,站起身來:「我,我得回去了。」

    十斤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捨,卻只是點頭:「你走路慢著些,別摔著了。」

    女孩兒咯咯一笑:「放心吧。」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一個小布包來打開,裡面卻是兩張麵餅,看起來倒是不小,兩張加起來怕也有快二斤重。

    「怕你晚上餓的受不了,偷偷從家裡拿的。」秀竹咕

    的一笑,把餅子遞給他:「回去的路上就吃了吧,省的讓人逮著。」

    餅子上兀自帶著一絲溫熱,那是少女的體溫,十斤拿在手中,眼神怔怔的,透著感激和溫柔。

    他重重點頭:「你放心吧!」

    少女粲然一笑,忽然吐了吐舌頭:「對了,還有這個。」

    說著便是從懷裡又拿出一塊兒布來展開,卻是個狹長的長方形,約有五尺來長,不到一尺的寬度,卻是個汗巾。這汗巾並不名貴,乃是用一般的青布做成的,不過上面卻是繡著一叢竹子,針腳細密,竹子挺拔,很有生氣,一看便知道,乃是花費了大心思才做好的。

    少女把汗巾遞給他:「呶,給你的。」

    她的眼神中卻有一絲期待,當看到十斤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方才滿意一笑。

    笑容中有些得意。

    十斤把汗巾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愛不釋手,好一會兒之後方才訥訥道:「這個,這個太貴重了,俺……」

    秀竹一瞪眼:「讓你拿著就拿著。」

    「哦。」十斤應了一聲,不敢再說話了。

    他鄭重的把汗巾疊的整齊,放在懷中。

    只是從未經過情事的他卻是不知道,在這個年代,一個女孩兒送給了另外一個男人汗巾,代表著什麼。

    在這個年代,其實女子送給男子汗巾,通常是用作定情信物的。

    汗巾,顧名思義是用來擦汗的手巾,當然也用來擦淚,這是最普遍的含義。

    《金瓶梅》第十六回中言道:李瓶兒眼淚紛紛落將下來,西門慶慌忙用汗巾兒替她抹拭。這年代的汗巾,主要以綃、綢、緞、綾、麻、布為原材料製成,富貴貧賤不同,自然這汗巾所用的材料便不同。其規格也大小不等,有方形、也有長條形,《警世恆言賣油郎獨佔花魁》中說:「袖中帶得有白綾汗巾一條,約有五尺多長。」

    擦穢吸濕,這是汗巾的最基本功能。除此之外,汗巾還可作腰帶,用來束系衣衫。必須要說一點的是,這種汗巾一般是只用來系內衣的,雖不及後世的內衣內褲一般**,但其私密程度也是相當了。若是一個女子把自己的汗巾子送給了某個男的,那不

    消說,兩人定然是已經恩愛過了,而且怕是這女人是愛煞了他。這個時代話本兒小說裡頭有不少故事,講的都是某個男的在另外一個男的身上發現了一條汗巾怎麼這麼眼熟呢?結果仔細一看,尼瑪,這不就是自家媳婦兒身上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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