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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夙願得償 文 / 洛永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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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初,喬鉞到了千霽宮。

    容妝看著夜色裡他緩慢行來的墨色身影,依稀神色恍惚,忘了下跪。

    身邊一同守在殿門的宮婢使勁的拉了她一把,冷不丁的沒有防備,容妝撲通的跪倒下來。

    耳邊響起呼喊萬歲的聲音,容妝輕啟唇,音色低的幾乎自己都聽不到,用餘光覷他,他的步伐彷彿越發的慢了下來,容妝幾乎能感覺到,那雙深邃的眼,是盯著她的。

    他緩緩越過一眾跪地的人,踏入大殿。

    容妝側目,殿門被宮人帶上,隔絕內外的厚重無疑令她的心一沉,落寞叢生。

    一刻以後,許詣從裡面出來,揮退了一眾宮人,唯獨留下容妝。

    容妝一見許詣,站的筆直的身子也不禁放了松,半靠在了金漆楹柱上,滿臉疲憊色。

    許詣緊張的問:「你沒事兒吧?」

    容妝搖搖頭,盡量瞪大了眼睛反問他,「你怎麼出來了?」

    「有句話,要告訴你。」

    「什麼話?」

    「皇上說,太后所居住的閣裡只有一個素蒲貼身伺候著,太后已經神志不清,若是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兒,誰也沒辦法不是?」

    容妝聞言頓時怔住,身子緩緩離開楹柱,嚴肅而端正的看著許詣,許詣輕輕點頭,卻深意十足。

    容妝明白,喬鉞還是瞭解她的,恰恰,也和她不謀而合。

    喬鉞沒有再千霽宮留宿,他離開的時候已經近二更。

    他踏出殿門,瞥向右側的容妝,容妝也抬眸,目光交匯,卻誰也沒說什麼。

    許詣見二人如此冷漠,便道:「皇上,小心腳下。」

    便將這一尷尬打破了去,望著喬鉞離開的背影,容妝心裡一隅,苦澀縱橫。

    ***

    隔了兩日,容衿宮裡派了人來千霽宮,道是請容妝敘舊。

    元旖即使不待見容妝,但到底也知道容妝與容衿的關係,而容衿位份高於她,也無意與容衿過不去,便允了容妝去夙玉宮。

    約莫正午,手頭上雜活都做完了,容妝便往夙玉宮而去。

    只是途中,改了方向。

    機不可失。

    太后所在閣名為曦安閣。

    是個很僻靜的所在,與眾多殿宇間隔著一個蓮渠與園子。

    曦安閣只是一所**小閣,沒有大門,直接便可進入,容妝推開門,一片寂無人聲,唯聞銅漏細微聲響,一點點的數著光陰流逝。

    外頭只有剛發了芽的小矮樹,不足以遮擋陽光照進店裡,一片明光落在雕花窗欞上,暖氣入閣中。

    太后坐在床邊,早沒了往日凌厲風華,只是一會兒呆呆傻傻的笑著,一會兒又突然發狠的嘶吼起來。

    素蒲在一旁安慰組織著,也是多年歷練的老姑姑,見容妝進來,本沒說什麼,直到容妝盯著太后看了好一會兒,安慰著太后睡下,她才道:「太后是真的神志不清了,你不要再來試探了。」

    容妝沒有答言,她也信了素蒲姑姑的話,一個人的眼神,是偽裝不出來的,太后的眼裡,此刻全是呆滯。

    瘋了呆了又如何,做過的事造成的傷害總還在,狠毒的過往總還在,一個瘋了,就能彌補一切了麼,不,不可能。

    離開曦安閣後,容妝往夙玉宮而去,一路上宮婢們三兩成伙,對她指指點點嗤笑著。

    不就是被貶麼,見怪不怪了,夙玉宮還有容衿等著她。

    然而,還有葉羽錚。

    容妝見到葉羽錚在夙玉宮裡,先是笑道:「你也在啊,還真是盡職盡責。」

    也不過是一句玩笑的話,然而容妝去看到葉羽錚慌張的神色,不由疑惑。

    但也好,免了她再去御醫院找他。

    容衿早把宮人揮退,大殿裡就三人,圍著坐在桌邊,容衿欲言又止,但神色似乎和往日不盡相同。

    容妝反而察覺,葉羽錚與容衿的感情……

    似乎又進了一步,兩人之間總有曖昧旖旎的氣氛流轉著,恍惚竟讓人有這是一對夫妻的錯覺。

    容妝搖搖頭,撇去自己這莫名又好笑的想法。

    容衿的臉色紅潤,彷彿比初入宮更為嬌艷。

    「衿兒,叫我來可是有事?」容妝笑問道,目光流連於二人間。

    容衿看看葉羽錚,還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這令容妝蹙起了眉。

    「你怎麼了?」容妝不由嚴肅了聲音,容衿一怔,旋即看看葉羽錚,踟躕道:「沒……沒事……就是想你了姐姐……」

    葉羽錚接話茬道:「衿兒最近總是擔心你,聽說你又被貶到浣衣房,又調到謹嬪娘娘宮裡,她可擔心的不得了了。」

    容妝輕輕笑,「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又看向葉羽錚,正色且嚴肅,「既然你們沒事,我卻有一件事需要羽錚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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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葉羽錚當然沒有拒絕。

    所以,在這幾日後,太后便薨了。

    喬鉞沒有再計較什麼,仍舊讓她以太后之禮下葬,帝都鳴鐘,天下無樂,禁嫁娶歡愉之事,大殮過後,太后梓宮入端仁宮,受各方祭拜。

    輪到千霽宮時,元旖帶領一宮眾人,齊齊跪下,容妝面色從容,無喜無憂。

    只是默默在心底說了一句,陸家,我為你們,報仇了。

    白翾,是死在容妝手裡的。

    在太后瘋癲以後,喬鉞曾派葉羽錚給她診治,名義上如此說,但實際,喬鉞也不過是為了試探太后到底是真是假。

    容妝便拜託了葉羽錚,在太后的藥裡,循序漸進的下了丹毒,日復一日,次復一次。

    實則太后的藥方中本就有丹毒一味,為的是以毒攻毒,但只要掌握好量,是無礙的。

    容妝卻讓葉羽錚,一點點加多。

    沒有其他御醫侍奉太后,誰也不會知道,誰也不敢知道。

    便是白寰懷疑,又當如何,他不敢違逆喬鉞,太后已死,白寰不傻,不會因為一個無用的棋子去挑起與喬鉞的矛盾。

    容妝明白,喬鉞有太多種方法可以處置白翾,但他卻派許詣提醒她去做,無非是讓她,報仇。

    所以,聽葉羽錚告知她,太后心血所剩無幾之時,容妝去看了她。

    也當然記得她的神色,她在死前,終於恢復了清明,她已然摔倒在地上,嗓音沙啞,罵容妝,「你這個賤人。」

    容妝笑的蠱惑,「是啊,太后爭強好勝了一生,卻死在我這個賤人的手裡,恨嗎?恨吧。」

    太后喊道:「素蒲,素蒲!」

    容妝只是笑著提醒她,「素蒲姑姑已經被皇上找了個借口打發到內刑司了太后,別喊了,沒有你的人。」

    太后指向容妝,「哀家是太后!永遠都是太后!不是你們這起子賤人可以作踐的!」

    「是啊,永遠是太后,你一個人的太后。」容妝斂了笑意,陰沉道:「在先帝眼裡,你就只是一個皇后的名分,你連雲妃在他心裡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太后娘娘。」

    「我希望你死得明白,不要像當年的雲妃和陸家人,死的不明不白。」容妝蹲下身子,看著摔在地上的太后道:「我的父親,叫陸綽,你死在我手裡,不冤。」

    容妝說完,緩緩起身,再不理會任何,逕直離開,任由白翾聲嘶力竭。

    太后死前惡狠狠亦無助的神色尚在腦海中閃現,她讓太后在死前體會了一把無助的心情,眼看著自己毒發,沒人來救,心裡那口氣,終於鬆了。

    ***

    從回憶中緩過神來,容妝抬起頭,望著看著白清嬙站在殿側,一張嬌俏的臉兒哭的梨花帶雨,眼睛倒真腫成了杏眼。

    容妝暗笑,她哭,怕不是為了親情吧,那是為了她沒有了太后這棵大樹的依靠!說到底,哭的是她自己罷了。

    走出端仁宮那一刻,容妝舒了一口氣,眼裡湧上酸澀,掉了淚。

    然後抬頭看看天空,湛藍無雲,萬里晴空如洗。

    白翾終於死在她的手中,這一切的恩怨情仇,終於告一段落。

    她完成了夙願。

    從一個期盼中解脫出來,然而,只有她自己明白,是怎樣,一步一步的跌進另一個深淵。

    這次,是無底的。

    感情,沒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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