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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念舊誼 文 / 故國別舊

    「這個就是……天靈懷夢草?」

    穆非城擦了擦眼睛,確認了一下,但是覺得眼前這件東西……和想像中的差別好像有點兒大。

    「……應該就是這個。」楚離涯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那株淡紅色如同蘭花的仙草,細細的紅色光點圍繞著花莖上下翻滾飄灑——和楚離涯夢裡第二幕看到的那棵柔弱的紅色小草一模一樣,只是體態大了些,只是她沒說出口。「書中記載天靈懷夢草一旦靠近,其靈力會讓人昏迷,憶及前塵往事……沒想到是真的。」

    「說起來真是奇怪,我明明記得我們昏過去之前那個四不像的怪獸……」穆非城皺眉四周環視一圈,「怎麼醒過來就沒影兒了,靈陵,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靈陵並沒有回應。

    穆非城一開始以為靈陵是鬼體,附身於天池珠內並未受到影響,沒想到居然是猜錯了,呼喚了一陣竟然毫無回應。

    「別著急,」楚離涯見他立刻臉色變了出聲道,「鬼體也會受到能量的衝擊,尤其是對鬼而言傷害極大的灼燒陽炎之力,所以靈陵大約也是一時受創處於休眠狀態,過些時日自然會恢復的。」

    這麼說的原因是因為剛才楚離涯暗中呼喚夏溪澤,卻也沒有得到回應,但是那股熟悉的火靈卻依稀還在波動,應當並未受到毀滅之災,方才揣測靈陵也是差不多。

    「這樣麼……唉,真是……」

    「月窯嶺不是久留之地,既然我們已經拿到了天靈懷夢草就快些離開吧。」楚離涯警惕的持著劍時時刻刻提防著四周動靜,「還有往更遠處去看看聖樹結界呢。」

    「哦……好吧。」穆非城將那天靈懷夢草小心處理完畢放入空間戒指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那我們快走,這地方確實?人的厲害,一路上還有瘴氣,教人心裡實在不舒坦。」

    彷彿一道細小的冷電從楚離涯腦海中穿過,讓她全身都震顫了一下,差點把手裡的劍都沒有拿穩。

    「你怎麼了離涯?」穆非城見她臉色有異,趕忙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起,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們。」

    「盯著?」

    「嗯……這種感覺真的太不好了,一直沒有離開過的視線……簡直……」

    穆非城的反應要遲鈍些,仔仔細細的將周圍瞄了一遍,最後還是一無所獲,除了幾架野獸的白骨和半死不活,從巖縫裡生出的雜草,真的荒涼的沒有一絲升級。「可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不知道,還是盡快離開吧,但願真的是我多心了,總之快走。」

    「好的。」

    直到兩人的背影已經看不到之後,地面上一塊黑色的岩石上漸漸的凸起了一小塊,開始是像是一個不大規則的水泡,但是漸漸的從岩石表面分離了出去,幻化成了一片輕如飛雪的黑色蝴蝶。

    黑蝶在半空上打了個旋兒,然後飛向了那片灰濛濛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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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袁深雨的臉色極差,身上只罩著件素紗外件,頭髮隨意的束在腦後,整個人彷彿是一串失了水分的水藻,枯槁的不像話。但儘管如此,他的身形還是如同蒼老的苦竹般挺立高傲,像是能撐起一個世界。

    當他走出那間許久都沒有離開的臥房的時候,眼睛幾乎不太能適應外面久違燦爛奪目的太陽光,刺激的幾乎眼淚都要掉下來。

    走出來,並非因為身體病重的減輕,或許是恰恰相反。

    「師父,家兄去哪裡了。」

    風衣澈正坐在榻上彈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抬頭,目光正好和半跪半坐在榻前軟墊上的袁深雨的對上,蒼老和病態,一瞬間居然隔得如此之近。風衣澈甚至第一次覺得,這樣直視著袁深雨的眼睛居然沒有難以抑制的難過和悲傷。

    「你出來了。」

    「是啊,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袁深雨臉上勉強露出一絲極其罕見的笑,只能讀出悲愴二字。

    「三年前,你說要殺陳夜修。」

    「對啊,可是來不及啦。」袁深雨搖搖頭,眼眸裡透出微微溫暖的光,彷彿垂死的神明最後的悲憫,「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其實師父你也很清楚吧,至少比元澗,比其他那些人清楚的多。」

    「……」元澈未置可否,只是無話。

    「師父,我是個身不由己的人,但說到底你對我有授業之恩,師徒之誼不可磨滅,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風衣澈終於開口,聲調卻是冷冽,「一開始我看錯了你,現在,我卻看不透你。你說你自己是個身不由己的人,我自然也明白你的難處,只是,我要如何前行,只是我自己的選擇,和前方有什麼無關。」

    袁深雨的笑多少帶上了無奈,「我只能說,這一次和百年前不一樣,師父,你們到底打算該怎麼辦?」

    「元澗在管著。」

    風衣澈這麼說很明顯就是不想回答袁深雨,元澗?元澗有什麼能瞞過風衣澈麼?

    袁深雨也不強求,只是點頭,「那就告訴我家兄的去向吧,我病了很久,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風衣澈遠遠的望了一眼窗外,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尋回初心罷了。」

    幽谷飛泉的出口是水月天簾,十八道小型瀑布漸次排開,水花飛濺,瓊花玉露,串串水柱連接如同掛著的無數珍珠簾幕,若是毫無防護的出入只怕要濺了一身的瀑水,袁深雨走過那一幕幕水簾的時候,連頭髮上一滴水珠都沒沾上。

    最年幼的青城派長老麼?

    吳墨非撤去了身上籠罩嚴實的結界,任憑水霧浸濕了自己的道袍,俊眼修眉在水霧濛濛中顯得不甚清晰。

    「哪裡來的?」

    袁深雨此時儘管身體虛弱乏力,實力卻依舊擺在那裡,儘管吳墨非是最優秀的年輕一輩的太和弟子,只要稍稍靠近袁深雨感知範圍內,就會毫無障礙的被一覽無餘。

    「晚輩見過清雨長老。」吳墨非毫不避諱,儘管他比袁深雨年長好幾歲,這聲晚輩自稱的還真是順溜,比之陳夜修都自來熟的多,「久久仰慕天下第一卜問大師元澈真人,更聽得清雨長老乃元澈前輩唯一愛徒,不足雙十的年紀便成為青城長老,新生敬佩,特前來拜見,只是元澈真人意高難測,多次不曾得見……」

    袁深雨有點好笑的抱起雙手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原來你想找元澈?」

    「……」吳墨非被噎了一下,他倒是沒料到袁深雨那般自然的對自己的師父直呼道號,這未免也太僭越不守規矩了些。

    「元澈不見無關緊要的人,」袁深雨的話不冷不熱頗有些諷刺的意味,「不過據我所知他很喜歡彈琴,你去苦練個幾十年的琴技在這裡再彈上幾十年,說不定能打動他讓他出來見你。」

    「……前輩還莫要拿晚輩開心。」

    「我沒拿你開心,」袁深雨從吳墨非身邊直接走了過去,「我直接告訴你,元澈就在裡面,裡面只有一所宅子,叫碧水居,你現在就可以直接走進去,而且我不會攔你,當然元澈會有什麼反應那就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

    「等等前輩。」

    「還有事麼?」

    吳墨非正好和回頭的袁深雨雙目對上,一股強悍無比如同海潮的精神力撲面而來,瞬間將吳墨非壓的透不過氣來,膝蓋甚至直接一軟差點跪下去。

    真是……強大到可怕的力量。

    他甚至沒有用任何武器,沒有動用任何像樣的招式,只是簡簡單單的對著自己看了一眼,感覺就如同千鈞壓頂,渾身都冒出冷汗來。

    這個人,只是元澈的徒弟而已麼?那麼真正的元澈又該強大到什麼地步?

    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袁深雨有些無趣的說道,「別想多了,我師父並不擅長術法爭鬥,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想問的他多半也不會回答,白費力氣而已,還是回去罷,幽谷飛泉,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

    「……是,知道了。」

    「在提醒你一句罷,」袁深雨收了笑容恢復了往日清冷的樣子,「勿大喜,勿大悲,勿執念,自求多福吧。」

    看著袁深雨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水月天簾的重重水光中,吳墨非好像做了場太不真實的夢,他呆呆的望著,卻完全沒聽懂袁深雨的意思。

    不可大喜大悲?不可太過執念?為什麼?

    袁深雨只是純粹多嘴了一句,其實這個人他看上去就不喜歡,而且,陳夜修那個傢伙想做的事情,自從拾起那些失落在時光縫隙裡的碎片後,袁深雨縱使不會去支持幫忙,也不大想干涉阻撓了。

    只是可惜一條年輕人命而已。

    被冥心蝶侵蝕寄宿的凡人,情緒波動就是冥心蝶最好的養料,養分愈多,魔蝶生長越快,分裂越快,等到完全佔領這具身體的時候,呵呵……

    袁深雨仰起頭,從茂密的枝葉間漏下的天光細碎的落在了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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