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尋歸途 文 / 故國別舊
那些迷失在時光洪流縫隙裡的孩子終將歸來,在母親的懷抱之中找回自己真正的過去。
「離……涯,那是怎麼回事?那個人……」
「別說話,看著……」楚離涯驚訝程度比起穆非城只會多不會少,那個只在夢裡和想像中出現的人竟然以一種實體化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面前,簡直……就像是夢境實化了一般。
那個幻影全身籠罩著純白色的柔光,他身上的那件白色長袍就好像是純粹的光編織而成的,在穆楚二人看不到的角度,一張酷似袁深雨的臉也清晰的細細的勾勒而出,異樣的雙瞳和精緻漂亮的臉,正正的對著聖樹結界,滿是複雜至極的情緒。
好似闊別經年的重逢。
「……無上聖地……過眼雲煙已經不在我身邊,不知望川可還好?……可惜意識即將潰散,否則……」
後面的兩人很明顯的聽到了那個人似乎在說些什麼,但是不知道是他的口音特別晦澀還是故意的含混不清不想要任何人聽到,根本聽不明白那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這?」
穆非城突然感到手上一股奇怪的觸感,低頭一看,竟然是天池珠如同一團瞬間爆發又迅速燃燒殆盡的篝火,已經徹底熄滅黯淡了,一聲細微的輕響,本來光潔平滑的珠面上多了幾條細細的裂紋,然後飛速擴散,最後變得如同蛛網般密集。
天池珠碎了。
穆非城手沒拿穩一晃,碎成無數塊粉塵的天池珠便洋洋灑灑的落了一地。
楚離涯也被穆非城的異狀吸引到,看到剛才光華燦爛彷彿能照亮一片天的天池珠已經成了一地粉塵。猛然抬頭才發現,那個救了他們一命的光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泯,透明的身形好像在被抽成一絲一絲的光線,然後飛快的融入聖樹結界光幕之中,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糟了!等等!你等一下!」
「非城!別過去!」
穆非城三步兩步如同一頭蓄力已久的獵豹狂奔過去,一伸手只抓住了那片光影最後留下的一縷白色光芒,虛虛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差點整個人撞在聖樹結界上。他感到了一陣磅礡無比的吸引力的時候,身後好像有另外一股力量把他猛力的往回拖。
自然是緊跟而來的楚離涯,最後兩人同時好像被什麼推了一把,在幾股極其矛盾的力量交合衝突之中險險的向後退了很多步。
「聖樹結界周圍的力量極其不穩定,你剛才已經突破了我們勉強能控制自己身形的極限,實在是太危險了,如果真的徹底被吸到上面,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可是那時阿雨的生魂去了那兒然後消失了……」儘管生魂是袁深雨幾年前自己分離出來的,現在應該和本體沒多大聯繫了,即使力量耗盡消失了對袁深雨本身也造成不了什麼影響,但是剛才的事情的發展實在有些出乎人的意料,穆非城想都不想的快步跟了上去。
「離涯,我們剛才看到的那個,到底是……是不是阿雨啊,感覺真的好奇怪。」
楚離涯倒是很肯定那個人是誰——是不是袁深雨不確定,但一定是自己在天靈懷夢草的作用下,夢裡那個人。但是直接說出來給穆非城聽大約又要讓他糾結半天不懂,所以楚離涯思索了一會兒道,「清雨……大約真的和聖樹有些莫大的淵源吧。」
「哈?」
「非城,你記不記得,前生今世?」
「知道啊,我還知道人生前造孽太多,死後要下若水黑陵天天受苦,贖清楚罪了才能喝一碗忘川水去投胎。」
「……我覺得清雨的前世,或者個更早一些的輪迴裡很可能是個極不簡單的人,影響甚至綿延到今生。」
「啥???」
「還是不要再這裡久作停留,聖樹結界的影響實在太大,隨時都可能發生不可預料的事情,我們凡人之軀在這裡堅持這麼久已經不錯了,還是退遠些慢慢和你探討罷。」
楚離涯說的退倒不是指馬上回青城派,而是離聖樹結界遠些距離的地方。
離聖樹結界越遠,陰陽靈素的衝撞越緩和,人身上的感覺也會好上不少,穆非城修行比楚離涯要低,而且常年鑽研機甲關竅之術,不擅術法自我調和,身體上負荷比起楚離涯更是重不堪負,只是忍著沒說而已,實在已經嚴重內損。
尚未兩人緩過起來,眼前的景象再度變幻,一波三折,讓人目不暇接。
本來是半透明流淌著各種幻光,波動盪漾的結界突然變得平整,不斷透明,好像由一片貼滿五色窗紙的磨砂玻璃漸漸的撕掉了窗紙,磨砂撫平,變成了一塊可以透視的普通玻璃。
「這是……結界的另一頭?」
展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片頗有歧路莊風範的死寂荒地,地皮大約被掀翻了好些次,露出刻骨的傷痕和堅硬的層層岩石,灰黃的瘴氣肉眼可見,??韉娜萌誦姆稱?輟4聳繃餃艘丫?笸誦磯嗖劍?荒茉對兜目錘齟蟾懦【埃?附諞丫?直娌磺濉?p>「不是說桫欏林的邊緣是一片森林麼?」
「人妖之戰曠日持久,各種靈力的激烈碰撞早就破壞了這塊區域的靈素平衡,而且這裡是聖樹結界的領域範圍,靈素自我恢復調和能力更是微弱的幾乎可以不計,所以,被破壞的東西再過上幾百幾千年,都難以重現了。」楚離涯心中比穆非城清楚些,「但是我也只能說說而已——現在我們看到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結界另一邊的東西,說不定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幻象,聽我說,盡快離開這裡,無論想要知道什麼,都要以自身安全為前提。」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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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父親!那是怎麼回事?!」
卿玨震驚的幾乎忘記了扇動翅膀而直接跌下去,本來已經是死域的古老森林裡的空氣彷彿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瘋狂攪動起來,刮起了無數中心的透明漩渦,瘴氣翻騰,像是胡亂流竄的毒素。
「別害怕……穩住身形!」父親一把握住卿玨的手帶著她保持懸空的姿態,但是很快那種瘋狂的躁動已經蔓延到了這片本來已經徹底沉寂的場所的每一個角落,張開翅膀的兩隻冷蝶彷彿兩片脫了線的風箏,被刮得七零八落隨處飄飛。
一股強大的衝勁將父女兩個高高的拋起丟出,刺耳的風流在耳邊呼嘯而過,卿玨的眼睛已經睜不開,臉頰生疼,好像被刀片一片一片兒的刮擦,唯一的感知是父親握著自己的那隻手。
「彭!」
巨大沉悶的落地聲幾乎讓卿玨以為自己已經被徹底砸碎,口鼻都深埋進了泥土沙礫裡,那是腐爛沉積泥土的味道,如同屍臭,如果不是還有劇烈的痛感,她幾乎懷疑自己的翅膀已經齊根斷裂。
「咳咳咳咳!!」半截身子都被埋進泥土裡的卿玨顧不得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本能的掙扎著從土塊中把自己扒拉出來,待她總算緩過一口氣之後才發現,本來一直抓著自己手的父親居然不見了,無影無蹤。
怎麼會這樣?!去哪裡了!!在哪裡!!!卿玨心中一緊,額頭上的冷汗刷拉一下就掛了下來,眼睛裡刺痛一片渲染著一層紅影,呼吸徹底紊亂,胸口裡好像被塞進了一百隻青蛙,胡亂的狂跳。
可是她沒多少時間去混亂和緊張,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引力突然的就出現在她的身後,還沒等冷蝶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再度凌空而起,被生拖硬拽的吸向一個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剛剛被狠狠砸到地面上,現在背後又生生撞上了一堵厚重無比的牆壁,卿玨眼前頓時一黑,嗡嗡的什麼也看不清,腹腔中翻江倒海,恨不得把自己的內臟都吐出來。
她撞上了聖樹結界,直接的,毫無庇護的軀體就這麼撞了上去。
此時的聖樹結界的另一頭正在吸收著一縷一縷白色純淨的光輝,卿玨就這麼巧同時被拋起然後撞了上來。被吸收的白色光輝立刻像是覺醒了般胡亂竄動從聖樹結界上脫離而出——當然脫離出口是妖界這一邊。
卿玨感到自己被某種潮水般的無名力量給包圍住了,而且這股力量在毫不留情的往中間擠壓,彷彿想要把自己壓成一堆肉醬。卿玨的眼睛因為身體上過大的刺激而睜不開,若是能睜開,她就能看到並不是什麼在擠壓她,而是,那些白色細小的光線如同游蛇不斷的往她身體裡鑽去。
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卿玨像一顆脫了水的菜葉從已經恢復正常的聖樹結界上滑落了下來。
簡直像死過了一次。
卿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但是她幾乎沒有停留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透支著已經早就枯竭的體力連滾帶爬的飛奔出很遠,直到全身再也沒有一點力氣,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