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墮天河 文 / 故國別舊
整個洞天福地的景致在楚離涯的腦海裡一遍一遍回放,包括那些細細的石縫沙礫,斑駁樹影,楚離涯在原地盤腿席地而坐,保持這個姿勢冥想好幾個個時辰,但是依舊沒找到多少頭緒。
「……不行,還是毫無頭緒……」
楚離涯從地上站了起來,面前是一堆燒成餘燼的灰堆,以及躺在地上枕著自己胳膊入眠的南宮君知,但是顯然這個姿勢很不舒服,即使在睡夢中他的雙眉也是緊緊蹙起的。
南宮君知自從白岳山上下來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但是因為往生決實在是種消耗很大的術法,附身回到自己肉身的南宮君知十分疲憊,從昨晚開始到現在已經睡了幾個時辰,楚離涯也不想叫醒他,畢竟剛剛經歷了靈肉分離,實在是有些辛苦。
「師父,完全沒有找到毒靈素的線索,我將那些影像思索了很久,但是沒有找到一點痕跡。」
「不要著急,既然碎片有可能根本不在齊雲宗,那我們反而不用太擔心它會被別人捷足先登,也許靜下心來能夠找到蛛絲馬跡,而且,或許我們可以求助一下師兄。」
楚離涯愣了一下,突然覺得還真是,與其和夏溪澤在這裡慢慢對著一大堆影像細節慢慢猜謎,還不如將洞天福地的細節印象做成夢境直接傳遞給風衣澈,讓他來考察分析要靠譜多了。
「那我們回青城?」
「最好回去一趟,畢竟在齊雲宗發生了那種詭異的事情,無論則州現在如何,大約都已經炸開鍋了,還是暫時離開這是非之地。」
「師父……我總覺得那個人……」
楚離涯最後還是沒再說,而是繼續坐下,「南宮太累了,我等他自然醒了和他一起回去。」
「也是,畢竟往生決是要將自己的魂魄生生抽離身體行動,就算南宮操縱暗靈之力,消耗的心血也是十分可怕的。」
南宮君知翻了個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他的臉色不太好看,眼睛被埋在劉海籠罩的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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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則州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這麼說他一點都沒有錯,被一個無名氏切割空間移送到別的地方,然後直接困進絕死幽鬼陣,差點死在了裡面。
那個人到底是誰?則州把可能的人在腦海裡早就過了很多遍,但是最後也沒找到一個稍微有些可能的人,那個人彷彿是從黑夜裡憑空滋生而出的,沒有來歷,但是一旦出現,帶來的就是無限的恐怖和死亡。
坐在空曠的大殿裡,高高的掌門之位上,俯視著下面寬闊的空間和華麗的陳設,則州突然覺得有些過分的空虛,他一直在在意的這個至高的位置,此時看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了不起,畢竟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剛才也被玩偶一般被人肆意玩弄。
真是有點……窩囊。
則州從最初的震驚中已經清醒了過來,他現在想到的是更多一點的東西,但是腦海中千回百轉,脊背後面卻越來越涼。
紅塵明靈素不斷衰退在四大門派彙集青城商討之後就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冥心蝶重現人間的事情則州也是已經聽到過。而在洞天福地看到的那個無名高手是真正的暗靈體質,而且竟然能對自己有壓倒性的優勢,那麼他的實力該強到什麼地步?至少是合體以上?那可就是大乘境界了。
但是大乘境界的修士的成就並非取決於自己,幾千年了,紅塵從未出現過五行之外體質的修士。
紅塵的某五種靈素太過稀薄是最根本的原因,讓風雷毒明暗五種靈素體質的修士永遠被阻隔在大乘飛昇的門外,儘管他們的體質稀有,但是紅塵的具體環境讓這些人注定一輩子也達不成最終成就——紅塵本身的靈素平衡狀況無法支撐一個稀有體質的修士達到至高境界。
但是,那個可以使出絕死幽鬼陣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已經完全脫離了強者的範疇,簡直可以用不是人來解釋。
是人的話是怎麼那麼輕而易舉困住已經是合體境界的自己的?
則州扶住自己的額頭然後沉重的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人的話,又會是什麼?難道是妖?自從一百年前四大門派攜手突破人妖界限闖入桫欏林搶奪風靈素之後,他對妖物的忌憚之情淡薄了不少——因為那一次的勝利者,是紅塵而不是桫欏林。連妖王都能被人斬殺,而自己已經站在了紅塵修仙界的頂端。
其實則州想的思路方向倒沒怎麼錯,紅塵之內的確不可能有一個純種的暗靈體質的人憑著自己的實力達到大乘境界,這不是個人的天賦努力能夠改變的狀況——是只有七千年前隕落的明暗督元者才能夠解釋的事情,但是,並不是只有大乘境界的人才能夠打敗他。
旁若無人的站在棲真巖最高的一塊宣言上的陳夜修的眼睛已經重新變回了黑色,他身上那股格外囂張神秘的黑夜氣息也收攏的十分徹底,好像被容納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這個時間點上,在洞天福地來往的齊雲宗弟子也不少,但是所有路過的人似乎都對那個站在高點上的人毫無反應,而陳夜修倒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在他眼前走過的每一個人。
他的面前懸浮著一顆裹著濃郁污濁黑漆的珠子,雖然周圍繚繞的霧氣那樣紊亂污濁,但是那顆珠子倒是乾淨純粹,甚至透著點清亮,透著古老的餘暉。
「主人,您不用等待太久了。」
陳夜修對著眼前的珠子露出溫柔而神秘的笑容,然後那團黑霧不斷扭曲著上旋,最後凝化成了一個勉強看的出是人形半身的狀態,似乎還是一個女人。
「沉夜,似乎離你上一次聯繫我已經過去有些日子了。」
「是的,主人,這具身體我終於找到了能夠溝通您賜予我禮物的方式,所以才能使用相應的力量。」
「那件物事的力量過於霸道兇猛,你以凡人之軀承載,從來不是長久之計。」
「……凡人之軀,我從未使用超過幾十年,大不了換一具就是。」陳夜修頓了一會兒笑道,「只要能為主人盡力,這些都算不了什麼。」
「辛苦你了。」
「主人,『火』的方面,我已經找到了碎片,但是經歷幾千年天地精華的滋養,它已經化成了異獸熾羌,本來以為是個突破,誰知道熾羌都說沒有法子。」
「這點毋需在意,並不急在著這一時半會兒,反倒是……」
彷彿知道對方的突然停頓是為了什麼,陳夜修也是無聲了好一會兒,但是最後還是開口,「他的情況不好。」
「我知道,不可能會好,等的到嗎。」
「看情況,如果他想的話應該可以。」
「想起了多少?」
「可能是全部,也可能只是重要的,但是主人畢竟是想起來了。」
「呵呵……」
「主人,他真的已經是一個完全不同於過去的人,或許,您見到之後,會失望。」
「我墮天河從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聽到這個自稱的陳夜修重重的歎了口氣,輕輕的喚了一聲,「陛下。」
墮天河,是一個只要說出來就足以讓五界顫抖的稱號,因為那意味著魔皇,雷毒風三位一體的督元者,一把恆冥鎮芒劍,切割了數萬年的歷史。
陳夜修知道那個人的真名,但是對她的稱呼只有主人和陛下。
她是五界最孤獨的人,王者注定孤獨,更何況是站在最高巔峰的王者,不用伸手就可以將太陽握在手裡——但是那是一個連擁抱太陽都無法徹底溫暖起來的位置。
數萬年的孤獨,殺戮的命運,最高點的寂靜,所有黑暗的重點的制高點,墮天河。
「陛下,他若是真的沒能等到,您……」
「七千年前已經有過一次,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陳夜修作為一個一直的見證者,很清楚墮天河的說的到底是什麼,幾千年的遺憾,幾千年的心結,早已發酵膨脹成了近乎瘋狂的心魔。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外人,看著墮天河一路走過來,踩著別人的血,將自己的血吞下去,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的時候,只剩下了一臉風霜的冷酷。
身為帝王,就要有某種覺悟。
陳夜修想到自己似乎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陛下了,夢裡那到瞬間風華的刺亮身影,和恆冥鎮芒劍斬天破地的鋒芒交相輝映,她既是皇帝,也是守護者,高大如同?f巖的身軀像是一把帶著最強詛咒的劍,擁有切斷命運的力量。
「陛下……您真的是……有些過於執著了。」
陳夜修突然說了一句聽起來似乎是冒犯到了極點的話,以至於他自己都是一出口就立刻後悔。
對於墮天河,陳夜修一直是敬畏多餘仰慕,因為帝王之心永遠冰冷殘酷的如同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