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忘舊年 文 / 故國別舊
韓澗的頭頂漸漸冒出陣陣的白氣,就像是開水煮沸那樣,熱氣騰騰的。
然後一縷黑血從他的嘴角漏了出來,濡濕了道袍的衣襟,那雙銳利的眼睛也隨之睜開,透著沉沉的光。他的情況並不太好,否則以他驕傲的性格,稍稍能撐得住,就不會借口閉關前來養傷,在幽谷飛泉那裡他吃了不小的虧。
風衣澈那個傢伙,不可能那麼強。
這一點韓澗十分肯定,就算過去的幾百年裡他都沒有和這個神秘的師兄過過招,但是除非那個人脫了胎換了骨,重頭修行個幾百年,否則不可能和自己預估的相差那樣的遠,韓澗自認為登上掌門之後也從未放鬆過修行,比之繼位前只有更加勤勉,而且自己命格屬金,比風衣澈的風更具有攻擊性……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但是風衣澈贏了,贏的那麼徹底,對付自己簡直輕鬆的像是打敗了一個小孩子,他只是撥動了兩下那幾道見鬼的光弦,自己的劍陣就支離破碎成了渣滓。
這到底是為什麼?那個傢伙,一定有哪裡不對!
韓澗恨恨的一咬牙,風衣澈那個人,果然還是不能小看,幾百年了自己都從未知道那個性格怪癖的傢伙到底腦子裡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自己前往幽谷飛泉之前想過無數種可能包括那個傢伙的後手,但是他完全沒有表現出後手,而是以絕對碾壓的姿態打敗了自己。
一個一個念頭從腦中穿過。
最終他深深呼了口氣,臉色變得好了些,面前一個淡金色的光球上下漂浮。
「戌,我已經好久沒有召見過你了。」
「是的,主人,您有何吩咐?」
「你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是麼。」
「當然。」
「那麼我要你做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回稟主人,戌一直在引導事情的發展,只要主人想,戌能隨時帶著主人需要的東西前來,只是那個東西的準備還是沒有完成,主人,我仍然需要一些時間。」
「時間會給你,因為現在我不急。」
「主人,您受傷了。」
「沒事。」
「主人,元澈大人的徒弟,您一定要小心。」
「……」
捏滅那個光球之後,元澈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腦海裡出現了幾年前的畫面。
那是風衣澈一百年來唯一一次離開幽谷飛泉,直接來到了自己所在的玉虛宮大殿,他出現的那麼突兀,讓已經沉穩的韓澗都差點把手中的茶杯摔了下去,風衣澈來的突然,話說的也十分直接。
「我發現了師妹的行蹤。」
這句話十分簡短,但是當時韓澗當時的感覺,就像是周圍的空氣突然都被膠水黏著住了似的。
「……是元惠嗎?」
「你以為還能是誰?」
沈藍惠……叛徒的名字哈……
時隔這麼久,韓澗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居然還是覺得有些條件反射的脊樑發冷,額頭上一陣麻麻刺刺的疼痛,喉嚨裡也有火燒火燎的錯覺。
「師兄為何突然來跟我說這些?」
「我以為你還有點興趣,」風衣澈冷冷淡淡的說道,「我會去那裡一趟。」
「你要帶她回來?」
「我為什麼要帶她回來?她和青城派早已恩斷義絕,」風衣澈琥珀色的眸子裡有著浮浮沉沉的光。
「那師兄要來找我做什麼?」
後來風衣澈告訴了他一件事,讓韓澗幾乎目瞪口呆,他抬眼望了一下自己這位從未瞭解的師兄,心中久久停不下翻騰的浪花。
這樣一個人,可惜,永遠都不能和我交心,為我所用。
風衣澈走的乾脆,回來的也快,回來的時候沒有帶回任何沈藍惠相關的東西,而是帶回了一個小男孩,並且破例將他收作自己的徒弟。
「明純子,難得的很,比先代掌門只強不弱。」風衣澈這麼跟他說,好像故意掩藏了那個人的名字,只以先代掌門代稱。
對於風衣澈這個徒弟,韓澗不是沒有興趣——一個靈素純子造成的影響,他的未來究竟有多大,連韓澗都沒辦法預測,或許可以參見一下夏溪澤,但是夏溪澤還算是早逝,如果讓他活得久一點,飛昇就是遲早的事情,更何況明純子比火純子更加的稀有強大。
但是風衣澈對於這個孩子的教導,或者說這個小孩本身太能隱藏也太能忍了,自從上了天倉山幾乎和風衣澈一樣在幽谷飛泉深居簡出,又因為是風衣澈的弟子,韓澗都沒多少能力叫得動他。
那個孩子的名字叫做袁深雨,拜風衣澈為師之後道號是清雨,雖然是明純子但是低調的和當年的夏溪澤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夏溪澤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的時候已經名滿各大門派,幾乎是人人都知曉青城有這麼一名不世出的天才,但是袁深雨相對起來幾乎是默默無聞,除了個別人知曉之外,他明純子的身份幾乎是一種諱莫如深的存在。
或許是之前的那個太驕傲,太明亮,最後的下場卻黯淡的讓人喟然長歎,所以現在出現的這個反而讓人不敢輕易讓他釋放出自己的光芒了?
韓澗對靈素純子這種身份的人心中始終有個硬硬的疙瘩,或許他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個疙瘩是夏溪澤留給他的,並且從未解開,他有些嫉恨那些天生就將最頂級天賦握在手裡的人,就算是別人再拚命再努力,也只能看著他們一騎絕塵的背影,手腳冰冷到近乎絕望。
所以既然連風衣澈都決定暫時封存袁深雨,韓澗當然沒有意見,讓風衣澈培養一個靈素純子作為青城派未來的利劍,韓澗也覺得是一件不壞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們還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盟友。
但是韓澗還是意識到,自己還是太低估自己的那位師兄了,他真的像是一道無形的風,只能感受到他帶來的影響,但是看不到具體的形狀,也從來就沒能真正的抓住把握過。
「呵呵……師兄,你到底,還留了多少後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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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轉機通常只因為一瞬間,比方說本來已經似乎穩操勝券的玄湖玄煙之戰。
玄湖會想到這是同門間的比試,需要手下留情,只要自己佔據上風,那就夠了。很可惜,玄煙從來不是這麼想,或者說,他到底有過想法沒有也是個未知數。
那雙和他對視了一剎那的眼睛裡,只有死灰般的平靜。
玄煙突然後退了一步,玄湖本能的覺得可能有點不好,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好。金色的光芒還在追著玄煙的身影不斷撲上去,然後被玄煙臨時打出來的銀光不斷消耗掉,看得出來玄煙接的也十分吃力,畢竟那是玄湖提足靈力蓄力長久施展出來的金系仙術,絕對不是那麼容易抵抗的。
本來被玄煙踩在腳下的電流光屏突然開始上浮,從他的腳底慢慢上移,越往上移動光屏的亮度越低,但是面積卻越來越大,好像一片十分濃郁的銀白在水中慢慢稀釋,但是最後整杯水都變得帶著點白光。
現在玄煙的身邊就是如此,一個銀白色的光球緩緩撐開,中間偶爾閃過銀色的光芒,茲茲作響。那似乎不是一個防護罩,因為它還在有繼續膨脹的趨勢。
當玄湖發現不對的時候,那些稀薄的銀光已經遍佈在了整個擂台的空間裡。
全是電流!
尖銳的刺痛從四肢傳來,一瞬間玄湖的瞳孔都有些放大,那個傢伙,居然把自身的雷靈素完全釋放出來充斥整個空間,金靈素對雷靈素,又有著絕好的傳導作用!
一口血從玄湖的嘴裡噴湧而出,底下一片嘩然。
金色的蓮花還剩下的花瓣瞬間破碎成了齏粉,紛紛揚揚的灑落在了已經毀掉的擂台上,玄湖幾乎是本能的在一息之間隔斷了自己和金蓮的聯繫,否則那些電流就要順著全部流入自己的體內,那樣自己就徹底完了。
玄煙的仙術卻只是進行到了一半,破壞掉玄湖的金蓮穿雲似乎只是個開始,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稀薄的雷靈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聚攏,一,二,三,四,一共四根光滑流利的電矛在半空清晰浮現,一字排開,玄煙一擺手便向著歪歪斜斜剛站穩的玄湖射了過來。
玄湖勉強抬頭,幾乎咬碎了牙齒,手中已經準備好的東西總算是掣了出來。
「咕嘟咕嘟。」
沒人看清了玄湖扔了一個什麼東西,只知道他扔東西那個動作做出來之後,濃厚到極點的墨綠色就飛速的蔓延開來,像是拉起的帷幕一般遮蓋了底下人的所有視線,直到把整座擂台的空間都充滿了。
「……那是啥?」
「怎麼什麼都看不清了?」
「玄湖師兄和玄煙師兄怎麼了?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煙不像煙水不像水的玩意兒?誰知道這是什麼獨門仙法絕技嗎?」
玄薇聽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也忍不住托著下巴思量起來,「怎麼回事啊,剛才明明是玄湖快要贏了,但是下一個眨眼的功夫,玄煙絕地反擊了,可是再一下子,倆人都被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