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化劫灰 文 / 故國別舊
齊雲宗太素宮
水毒雙靈都是極其陰寒的靈素,如果有機的融合在一起,其陰冷刻毒程度幾乎令人膽寒。
則州對著水鏡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不知道怎麼覺得有些厭惡,平滑的水鏡裡倒映著自己的模樣,輪廓沒怎麼變,但是皮膚卻隱隱的帶上了一層青色,眸子深處不再是純正的黑,而是近乎墨綠,但是卻又那樣冷,近乎沒有溫度。本來有些下撇的眉毛頗顯精神的揚起,但是卻染著淡淡的綠色,看上去近乎妖異。
則州此時穿著一身水藍色的瓊光衣,上面嵌著片片銀白閃亮的霜花邊紋,以他為中心的地面都泛著一層白霧濃霜。好在這是太素宮的一所地下石室,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場,否則看到這般詭異的場景大約要以為他們的掌門已經近乎走火入魔。
其實每一個人心底都住著一個魔,一直等待著破繭而出肆虐的機會。
則州冒險將那毒靈素碎片渡入自己的體內和自己的水靈進行融合,最後修成毒水雙靈,雖然靈素純子是天成的寵兒,但是如果先天不具備靈素純子的條件,後天引入強悍無比的外界靈素和自己的本位靈素融合,也是得到更強力量的方法之一。
而且則州覺得自己是成功了的,那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真的被他慢慢分解融化,緩緩流進自己的脈絡週身,然後和自己原本的水靈素漸漸合二為一,他體內大半的水靈素是謝雲的畢生所學,那些水靈素在他的經脈裡流淌,讓他覺得自己的師父在自己的身體裡活下來了,好像一直都在自己身邊一樣,但是現在又是他自己,將毒靈素毫不猶豫的引入自己經脈,逐漸沾染水靈素,抹去謝雲的痕跡。
「師父。你說我做的到底對是不對?」則州已經將毒靈素的碎片徹底消融催化在了自己的體內,深深的歎了口氣。
「當然不對。」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混沌沉穩,但是又帶著囂張的味道。
「什麼人?!」
則州很驚訝。他驚訝自然是有原因的,這可是太素宮最底層的秘密地下室,上面封印了疊加了不止二十八層結界,按照五行奇門佈局。精妙複雜,一般人絕對不可能穿越而過卻沒有任何動靜。
一團烏雲濁霧讓則州覺得似曾相識。濃濃的黑雲憑空的升騰而起,不斷翻滾,好像有什麼妖魔鬼怪要從裡面掙扎著爬出來。
這是……
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半透明的裹著濃重的黑霧從雲裡慢慢顯現出來,同樣的畫面則州終於想了起來。
那一天的屈辱……幽鬼絕死陣……
是那個人!那個將暗靈素發揮到極致,將自己送入永夜般的陣法裡,差點被絕殺的那個不知名的絕世高手,徒手割裂空間靈素,使用只在傳說裡存在的陣法,則州的腦海中閃過一幕一幕的畫面。充盈滿靈力的身體竟然一瞬間的僵硬,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那個詭秘的聲音笑了出來,「有些東西不是你的雙手可以去沾染的,本來你不用,或許我還不會發現。但是現在,卻徹底暴露了。」
則州並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去思考他說的「東西」是什麼……因為實在是太明顯了——毒靈素碎片。
「你到底是什麼人?!」
陳夜修,或者說沉夜問休,這個明明已經壽命走到盡頭的夜魔族來到人間,借助暗琉璃之力不斷在一具一具軀體之間遊走,度過了無數的時光歲月,死死生生,但是卻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最高使命。
沉夜問休的幻影居高臨下的漂浮在半空之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已經有些妖異化的男人,發出一聲古怪的笑聲,他的身邊黑色的霧氣有規律的圍繞盤旋,凝聚成了一片一片上下飛舞的好像是黑色的蝴蝶。
「你很有興趣知道我是誰嗎?上一次你就這麼問過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是暗靈體質,但是卻可以達到這種境界?明明這是在紅塵……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沉夜問休的本體並不在這裡,但是這並不影響一個虛無的幻象就足以在精神上震懾則州。
「呵……」沉夜問休搖頭,好像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沒有價值回答,他對著則州虛無的伸出手,輕飄飄的帶起一陣風。
則州的瞳孔一陣緊縮,他飛快的向後退,身邊的水靈素已經本能的飛速擴展開來,無數的冰花展開迅速凝結成一堵厚厚的牆壁將則州籠罩其中,強大的寒氣迅速瀰漫開來將整個地下室的溫度都製冷下來,火盆裡的火焰輕微搖晃,好像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寒冷給凍傷了。
然後則州的身體在後退的過程中突然爆出無數細小的血花,好像是身體突然被扎出無數小孔,鮮血從裡面濺射而出,整個人立刻成了血糊的,身邊的冰花立刻淋漓上了一層鮮紅,鮮艷的像是沾滿秋霜的紅葉,或者是雪地裡的紅梅,迷顯眼的不像話。
則州倒在地上,冰塊碎裂一地,身體好像被抽空一樣輕飄飄的,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事實上也確實是那樣,他呆呆的望著黑暗的穹頂,怎麼想也沒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雲曾經對他說,則州,這是我畢生的修為,全部度化給你,這是毒靈素碎片,天地罕見的寶物,交予你繼承,你一定要守好齊雲宗,發揚光大。
他得到了謝雲的修為,吸收了毒靈素的碎片,他一直在變得更強,在路上大約也就受到了兩次挫敗,但是這兩次,一次是消磨打垮了他的信心,一次,就是奪走了他的性命,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自己的力量都好像被壓制的死死的力量完全使不出來,這一次更是還沒有戰鬥開始,就已經結束,也是自己生命的終點。
「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沉夜問休從半空中降落下來,霧氣凝聚成一個完整的人形,那是一個渾身都裹滿了黑色斗篷的黑衣人,身材很高大,但是還是有些透明,大約也不是一個實體,而是本體的影像。他緩緩的走到快要死去的則州身邊,一條精光明亮的細線出現在他的面前,漂浮著奇異的光。
一連串星星點點的墨綠色光子從則州的身體裡飛快的脫離出來,像是一大片洋洋灑灑的螢火蟲那樣美麗,卻偏偏又帶著些邪性,一窩蜂的湧到沉夜問休面前的細線上,很快那條線路成了墨綠色,透著詭異的氣息。
沉夜問休將細線收了回去,「這算是物歸原主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那個……又到底是……什麼……」
則州明明已經奄奄一息,只有出來的氣沒有進去的,雙眼泛白,但是好像是最後一絲執念似的,一口氣不肯嚥下去執著的問道,或許是因為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根本來不及用處任何靈力仙術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殺死。
「我已經說過了,你用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必然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毒靈素的碎片,實在不是你這種凡人可以嘗試著融合進自己的力量,」沉夜問休的語氣聽不出多少鄙夷和輕視,反而溫柔的如沐春風,好像在耐心的給人念追悼詞。「我呢,只是將你融合進自己身體的靈素召喚回來,但是因為你強行將它們和你的血肉融為一體……哈……」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則州有些無奈的想了想,自己真的是遇上命中的剋星了吧,身體越來越空虛,意識也越來越淺薄,不知道……師傅死去的時候是不是這樣的感覺呢?就像是自己是一個漏了水的水袋,所有的生機慢慢流失乾淨,而自己只能默默的躺在原地看著穹頂發呆,什麼都做不了,直到命魂離開這具身體。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知道我是誰……」沉夜問休靠的更近了一些,「你聽說過,荒古臨世嗎?」
則州的身體痙攣了一下,然後眼前陷入了一片永久的黑暗,嘴角邊留下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聲息。
「魔……」
對啊,是魔。
但是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久到沉夜問休幾乎已經既不太清楚自己身為一個魔族的過往,無數次的度換生死輪迴,他剩下的只有了本能和責任。
陛下……沉夜問休苦笑了一下,記憶裡那個高大威嚴的背影成了夢裡一道蒼茫的殘影,隔了幾千年的時光,已經模糊到有些不真實,但是卻又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心頭,揮之不去,沒有一刻的遺忘。
沉夜問休看了看地面上的屍體,輕輕的動了一下手指,那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被黑色的火焰燃燒成了一團灰色的餘燼,一陣輕微的氣流吹過,餘燼也散了乾乾淨淨。
很快,這個曾經號稱站在修仙界巔峰的男人的消失就會震驚所有人吧,沉夜問休的幻象漸漸的在原地消失,最後只剩下了地下室裡火盆裡的火焰還在靜靜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