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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沈藍惠 此生為誰 文 / 故國別舊

    我是沈藍惠,青城派元字輩的弟子,道號叫做元惠。

    在我的生命裡,青城是始終逃不過的一座大山,從年少無知到苦辣嘗盡,以及最終的結局,都無法繞過那個籠罩在仙雲縹緲的天倉山。因為在那裡有我曾經嚮往的一切和一切掛念的人。我曾經那樣努力修仙,但是到最後卻只願此生從未踏入過青城;我曾經那麼喜歡韓澗,但是如果能夠選,真希望一開始就沒有相遇。

    元澤是我最為尊敬和崇拜的人,他始終那樣光芒耀眼,就像是瑰麗的光,永遠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眼球,我就是那麼多人中的一個,他是青城未來的希望,是修仙界的天才,將來一定是夜空上最璀璨的明星之一,但是,尊敬和崇拜並不意味著喜愛和傾慕。

    小時候的我喜歡拉著元澗一起去鬧騰元澤師兄,而他總是無止境的包容和溫柔,比起元澤師兄,元澗一直是個讓人頭疼的頑劣弟子,但是自從在思過堂見到他之後,我就格外的喜歡和這個看起來倔強的要命的傢伙一起玩,看到他彆扭的把頭扭到一邊的樣子我就會笑的很開心。最讓人覺得不敢靠近的大約是元澈師兄,傳說他有一雙可以看到未來的眼睛,元玨他們提到這位師兄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而元澈師兄確實不大和我們交流,他好像只和元澤師兄有所私交。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老掌門離開,元澤師兄眾望所歸的登上掌門之位,一切都好像在順理成章的進行,元澗一直和我在一起看著天倉山的日起日落,流霞翻飛,我們經常在一起比劍修行。雖然我們的修為一天比一天深厚,但是他總是一直覺得自己不夠強,至少不如元澤師兄強。我覺得他這麼想實在是很奇怪,元澤師兄是火純子。天生就是和別人不一樣比很多人強一截,很可能他現在的修行就是很多人一輩子達不到的高度。

    元澗聽了我的話沒有做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有一天晚上,他指著天上的月亮對我說,「元惠,你覺得那個是什麼?」

    「月亮啊。」

    「不是,是障礙。」

    我不太能理解其中的邏輯何在。他接著說道,「你看,整個夜空只有他這麼亮這麼顯眼,只要有月亮在的地方。再亮的星星也只能被無視,月光越亮,照在地上留下的陰影就越多越重。」

    我當時沒能理解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後來,人間風靈素和地靈素的失衡讓修仙界不得不聯合起來,為紅塵謀求出路。

    元澈師兄為首的卜問大師們找到了當時唯一可行的方法。藉著聖樹結界打開的日子侵入桫欏林奪取風靈素——後來百天的血流成河戰況慘烈,是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憶的噩夢。

    我在想,要是沒有這一場的戰爭,我,元澗和元澤師兄是不是能一直像過去那樣好好的過下去。這樣一直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呢?

    答案是否定的,因為韓澗就是韓澗,就算沒有這個契機,韓澗還是韓澗,不會因此變成別人,只要他還藏著一顆將月亮視為障礙的心,那麼有些事情就是必然。

    這是紅塵桫欏林之後我才明白的一件事。

    一開始,妖族的反抗非常激烈,他們的妖王和我們的掌門一樣強大,掌握著各種各樣強悍的妖法,無數修仙弟子死在他們的爪下,但是隨著元澤師兄斬殺第三妖王嘲風,連昧謝雲聯手轟殺負屭,還有被圍攻殺死的狻猊螭吻,妖界勢力受損非常嚴重,戰局漸漸的向紅塵傾斜,對戰成了某種程度上單方面的屠殺,看到殺到興起的同門不斷虐殺屠戮著那些已經失去反抗力量的妖族,瀕死的妖族不惜燃燒盡生命和人類修士同歸於盡……一切看起來都那樣的瘋狂和殘忍。

    真是個瘋了的世界,無論是桫欏林還是紅塵。

    這樣下去,兩邊的仇恨會不斷的積累滋長,就像是煉蠱,蠱蟲吃下仇恨的毒素越多,毒液就越劇烈,最後異變到不可收拾。

    在風靈素已經汲取的差不多,戰況已經成了一邊倒的修士入侵桫欏林屠殺妖族的時候,元澤師兄有了猶豫收手的打算,但是殺紅了眼的修士們並不這麼想,仇恨怨憤相互交織不斷滋生增長,就像是不斷膨脹的泡沫,蠱蟲肆意翻攪。

    但是,在不久的將來,傳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元澤師兄竟然隕落在月窯嶺前隕落。

    元澗受了很重的傷,將當時的情況說的很不清楚,道之盟盟主身死,這才讓本來勢如破竹的人族修士終於有所收斂,改變大肆屠殺的路線轉而向主要防守穩定住局面。元澗在青城派所有人的期待下臨危受命,傷勢稍有好轉之後立刻負擔掌控起了所有局面,而他的決定簡直讓我吃驚的說不出話來,他竟然還想要打,竟然還想要用最後的時間去加劇紅塵和桫欏林之間的殺傷。

    我去找到元澗,說,你忘記元澤師兄生前的願望沒有?他想要收手。

    那是他,和我有什麼關係,身為盟主掌門不想著為死去的同門前輩報仇,竟然臨陣退縮心慈手軟,這是應該的事情嗎?

    我和他爭吵了很久,最後卻是像是被抽走魂魄一樣從他的營帳裡走出來的。

    一開始我覺得是元澗變了,但是事實上應該是他沒有變,是我一直沒有去發現倔強強硬性格背後的偏執,如同深藏不露的獠牙。

    決定要離開是突兀似乎又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念頭其實已經在我心底滋生,現在突然見到天日般的瘋狂生長,一發不可收拾。

    在我下決心離開青城的那天,極北之地陷入了最為血腥的幾天,每一寸空氣裡都瀰漫著近乎凝化的腥氣,月窯嶺附近見到了一個奇怪的蛋,淺青色,上面有著奇異的深綠色花紋,流淌著精純的木靈素以及……妖氣。

    鬼使神差的,我收起了那枚妖卵,然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扔下一切奔向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青州,棗核山。

    這是一個距離天倉山青城派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我開始試著像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身邊是那個小小的妖卵,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出現在戰場上,也不知道它的父母為什麼會把它丟到紅塵人的地盤上,也許是無意,也許是迫不得已,既然我撿到了它,還收下了它,養大一個被遺棄的妖物,總算能稍微減輕自己的罪過。

    人見過的血太多,才知道活著是多麼的好。

    但是這畢竟是紅塵,妖物受到的排擠有多麼嚴重我比一般人更加清楚,儘管我現在在山野間隱居,但是難保將來會有什麼變故,所以我將自己全身的靈力注入妖卵,不斷積累封印改善著它的妖氣,在它還沒有出生成型的時候就塑造著它幻化人形,這樣做的結果是幾十年後,妖卵終於孵化出來,是一個,但是我的修為也已經退化到了一個極其低下的水準,僅僅比常人強上那麼一些,壽命更長一些而已了。

    我給這個小妖起名叫做穆非城。

    但是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常人類孩子一樣,身上的妖氣被幾十年的靈素洗禮滌蕩乾淨,妖性的本能被我的畢生修為深深封印起來。

    非城出生以後,我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再在山野之間待下去了——因為就算我可以,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實在有些吃不消。

    木村的人簡單善良,不知道什麼是仙術,什麼是妖怪,我帶著剛剛出生的非城來到村子裡住下,然後一住就是十幾年,期間我認識了一戶袁姓的人家,雖然現在我的修為已經退化到了一定地步,但是一眼看出袁家那個獨子有著極高的修仙天賦,明靈體質還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更加戲劇化的是,在那個孩子四歲的時候,他的父母竟然雙雙去世。

    我把袁深雨抱回自己家中,和非城放在一起養,兄弟相稱。

    怎麼樣都好,只要此生再也不要涉足修仙一事,再也不要去接觸我曾經遇到過的那些是非紛擾,從此平安一生。

    我帶著非城和深雨在木村裡又過了幾年,每一天滿足又有些清冷,偶爾在紙上畫畫的時候,會去懷念那個在千里之外,現在已經不屬於過去的那個人,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甚至是回到過去。

    有些人只適合去懷念,而不是去追逐。

    但是終究還是事與願違,當我循著非城的腳步離開木村,看到那片黑色的蝴蝶在眼前升騰而起的時候,想到,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比方說,報應。

    當年屠殺眾妖的人之一的我,的報應。

    我不知道那個黑色長袍的少年是誰,他的笑容那樣溫柔,但是卻讓人感到像是幽冥來的使者,黑色的蝴蝶像是雪片一樣落下,逐漸帶走了我眼前的光和意識。

    這一生,終究還是遺憾大於歡欣,後悔多於滿足。

    只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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