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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靈陵 生死幾度 文 / 故國別舊

    當我從好像沒有盡頭的黑暗中醒過來的時候,面前站著一個道長,他的頭髮和長鬚都是泛著光澤的銀灰,一雙銳利的眼睛好像可以抓捕獵物的鷹隼。

    身體那麼輕,輕的幾乎要不受控制的飄起來,他瞇著眼睛看我,身體周圍有很多金色的光在忽閃,在黑色的背景下看起來那麼扎眼。

    「很有意思,看來是有些年頭的老鬼了。」

    老鬼?

    人在死後,如果不去幽冥轉生輪迴而變成孤魂野鬼到處遊蕩,那麼結果肯定是漸漸的忘掉生前的事情,如果忘不掉執念太深,將容易成為幽魂厲鬼,我大約算是那種既偏執的忘不掉,也覺得沒有什麼好怨忿的那一類,所以幾百年了我都在人間飄來蕩去,安安靜靜的當一個鬼修,對過去念念不忘,但是也很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爭取的資格。

    這樣平淡的過了很多年,直到遇上了那個人。

    元澗是我後來的主人,因為他捕獲了我的命魂強行定下了魂契,這種奴役鬼魂的術法極其強大可怕,而且只要訂下便是永生的契約。

    從此,我成了青城派掌門元澗的,名字被一個代號代替,戌。

    不但如此,連過去的記憶也被全部封印起來,我的生命裡似乎只剩下了服從主人這一條原則,這樣渾渾噩噩的又過了很久,直到主人給了我一個看起來十分奇怪的任務。

    那個任務是讓我始終跟著一個遠離青城派千里之外的青州,叫做穆非城的小孩子身邊,一直跟著他不能離開半步。而且要想辦法取得他的信任,成為他最親近的人。

    這是我成為魂契奴隸以來第一次離開主人很遠的地方,去執行一個重要的任務,但是我大約也沒有想過,後面居然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我來到穆非城身邊的時候他正匆匆忙忙的從自己的村子裡跑出去,想都沒想的跟上去,一身獵戶打扮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但是主人給我的吩咐十分明白,這個看起來普通的獵戶小孩是流落在人間的第三座妖王。嘲風,是將來幾年內影響紅塵走向的重要棋子之一。

    如果想要下好一盤棋,那麼重要棋子必然是重點監察對象。

    從山溝裡走出來的小孩子果然沒什麼行走江湖的經驗,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到處碰壁,他也渾然不覺,我看他行走的實在是艱難只好一次一次在暗中幫忙,身為鬼魂行事總是比常人方便。我在暗中默默看著他,偶爾幫他把野獸趕入陷阱,解決掉不懷好意的盜賊惡人,一個無知無畏的小孩行走千里前往天倉山,大概也和主人的另外佈置有關吧。

    主人給的命令是接近他取得信任,引導他到青城派,讓他從山野小獵戶成為擁有靈力的修士。以及……成為他最重要的人,可是我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因為正常的孩子看到鬼魂第一反應都是極度的排斥,很難取得好感。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待機會。

    但是沒想到居然有人在我先一步。

    那個女孩叫做楚離涯,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念頭和目的,居然搶先一步點化開了穆非城的靈竅,還半哄半騙的讓穆非城和她一起上楚玉峰採藥。

    我一開始煩悶於自己的計劃被擾亂,但是想到楚玉峰的特殊,覺得說不定這反而會是個機會。

    在楚玉峰上。他們打破了靈符,解開了虎精的封印,本來快要死在虎精的手下,我沒辦法只好再次暗中幫忙擊殺那頭虎精,然後趁著地動引導他們來到一處洞穴見我。

    畢竟兩個都是小孩子,後面的一切很順利也很順理成章,但是我發現了一點很奇怪的地方。

    楚離涯將自己的血滴在石柱上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反應。雖然是一個簡單的迷障法術,用來欺騙一下這兩個小孩,但是我做的還算是貨真價實,那麼解釋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種肯能。

    楚離涯也不是個正常人。她的血沒有生靈之氣。

    簡單的說她和我一樣,不能算是一個「活著」的東西。

    可是她到底是什麼呢?當時的我並沒有在意,因為絕對服從主人的吩咐,我主要的目標就是控制穆非城,楚離涯只是一個額外的闖入者,所以一開始我並沒有太把這一點放在心上。

    但是後來仔細想想,很多事情真的是從一開頭就有所預兆。

    我跟著穆楚兩個一起去了天倉山,度過了幾重考驗,最後兩人都順利的拜入門下,其實他們兩個就算沒法通過那幾道障礙,主人還是會命令我暗中幫助他們通過,所有的一切一開始就已經規劃好,現在不過是一步一步實行而已,每個棋子按部就班的在巨大的命運期盼上各就各位,等待他們的是貫穿多年的棋路,但是這一切身處其中的棋子是不需要知道什麼的。

    但是變數總是存在的。

    我不知道那個袁深雨到底是什麼人,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可怕——他強大無比的實力並非是自信而張揚的,而是迷惘不知所措,好像是被削弱無數倍墮落至此,我不知道他的極限在哪裡,但是主人的吩咐是盡量避開那個人。

    如果這是主人的命令,那麼袁深雨也就不是我需要考慮的範圍之內……事實上他也不是我能夠觸及一二的人,主人曾經叮囑過,袁深雨和陳夜修都是我任務中盡量不要接觸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真正的底細,但是既然主人這麼說了我便一直照辦——雖然袁深雨和穆非城兄弟相稱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完全不是同根生源的面相。

    後來,在雍州,在木村,在青城,分水鎮,歧路莊,極北之地,北極點,走過了一個一個的地方,經歷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我費心盡力慢慢和穆楚兩個人建立了似真似假的感情,一邊和主人保持著穩定的聯繫,一邊加強著自己的鬼修,據說鬼修的靈力越高想起生前的事情越多,有時候白天夢裡,我真的好像能夠看到一些疑似生前的鏡頭閃動。

    好像是幻覺一樣。

    但是畢竟不是真的是幻覺,我甚至有時候會在一些時候會認真的想自己生前的名字叫什麼……但是魂契的本能又會讓自己強行忘掉這件事情。

    最終我還是想起來了,我過去的名字叫……溫卿。

    這個名字實在是想不聯繫起自己的身份都做不到,曾經的天下第一機關鑄劍師,搜羅天下奇珍鑄璃劫一劍,結果鑄劍到最後關頭發生驚變,璃劫銷毀,受不了畢生心血付之一炬打擊的鑄劍師投身鑄劍爐,和心愛的劍一起化成灰燼。

    聽起來真是個愚蠢而瘋狂的故事,我像是看別人的事跡一樣想著曾經發生在生前自己身上的事,過去的一切和現在無關,現在的靈陵的真實代號是戌,身份是青城掌門的契約鬼魂,絕對服從命令,很多年前溫卿的故事,對我來說似乎不過是個陌生人。

    在那個分水鎮雨夜,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楚離涯那種人會有那麼多的真情實感,她站在窗口面對著冷雨飄搖的夜色。臉部的輪廓像是刀削出來一樣的鋒利,眼神深不見底,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木質的窗框,但是自己卻渾然不覺,空氣裡隱隱狂風暴雨的氣息,但是卻又那麼風平浪靜,我在想,楚離涯是個那麼要強和固執的人,對別人有多狠,對自己就有多狠。

    畢竟是個理智壓得過感情的人,只是,真的脫手而出的時候,無可避免的有點,難過。

    那種感覺或許就像溫卿當年看到璃劫在爐火中化成渣滓,不惜自身一起投入熊熊烈火之中,死也要和自己的劍死在一起,人心中總有那麼些,不想要,也無法放手的東西。

    是真的……捨不得。

    穆非城是個好人,各種意義上,但是好人不一定就要好的回報,世上本來如此,就像傾盡萬般嘔心瀝血也不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對誰都懷著善意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完全善意的對待,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身為魂契的奴僕或許不應該有這麼多奇怪的想法,但是當我將穆非城帶上泰山,面臨這個穿插幾年,迎來最終結局的任務的時候,還是有了片刻的猶豫,我甚至在想,不知道穆非城和楚離涯在泰山上再次重逢的時候,會是一副怎樣的情景,又會怎樣看我呢?但是這些好像都沒有意義,因為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的看法我不需要去介意。

    我們還是見到了楚離涯,雖然這個時候非城已經沒有自己的意識了,楚離涯身邊那個太和宮的弟子手持著長劍,眼神明亮,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他眉目間和非城很有些相似,連表情都有些像,但是又終究不是,身上的靈素都是大相逕庭——最接近死亡的暗靈素和萬物生發的木靈體質。

    無論什麼事情,都應該有一個了結吧,關於生前身後,虛假真實。

    你說呢,離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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