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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韓澗 一世塵埃 文 / 故國別舊

    我是韓澗,青城派的弟子,後來的掌門。

    當我在泰山上看到風衣澈的身影緩緩在半空浮現的時候,我在心底歎了口氣,全身好像都徹底軟了下去,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之前也經歷過無數矬磨和失敗,但是從來沒有這次這麼……全身癱軟的好像沒有一絲力氣。

    還是……輸了。

    夏溪澤和風衣澈的交情並不是秘密,風衣澈這個男人的深不可測也並不是不為人知,但是沒想到最終被繞進去的終究還是我。

    在我還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城弟子的時候,曾經和藍惠,夏溪澤有過一段還算愉快的往事時光,藍惠是個心性寬大的人,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經常拉著我和夏溪澤走遍天倉山的每一個角落,去看那些花花草草奇珍異獸,等我們長得更大了些了,就一起御劍而行,前往九州大地各處執行風雲榜上的任務,走了很多地方見過很多的人,經歷了不少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們都是青城未來的希望和驕傲,最優秀的一群弟子。

    但是夏溪澤無疑是其中最為耀眼的,耀眼的讓人覺得有些刺眼,當年的我和藍惠站在他的身邊,更像是兩個陪襯物。

    月亮的旁邊的不會是星星,是被掩蓋的幾乎看不到的光點。

    但是後來,終究還是我贏了,憑著桫欏林和紅塵之戰,將夏溪澤引入早已布好的陷阱,引導數位妖王圍攻,在他好不容易按照我猜測規劃好的路線逃脫的途中截下他,逼他改變退出這場戰役的決定。

    其實當時我沒有想著真的要殺死他,但是事後,還是覺得他當時死了,真的是我最想要的結果。

    夕陽西下。昔日最好的朋友,師兄,在半空點燃元神將自己炸裂成灰燼。長劍碎成無數片碎片在半空洋洋灑灑的飄落,我拼盡全力保住自己的命脈。但還是眼前一黑的意識全失。

    我以為我的生命裡終於可以沒有那個障礙,那個遮擋一切,阻礙所有人的人。

    但是我沒想到,我自以為成功的佈局其實一直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當然,這是百年前後我臨終的時候才知道的事情了。

    藍惠在我代行掌門之命的時候來找過我,勸我收手,我簡直像是被刺了一下。為什麼她會說出和夏溪澤一樣的話,難道她不應該站在我一邊,就算別人不理解,她難道不應該一直站在我的身邊。支持我理解我嗎?

    還是說她更理解的是夏溪澤?

    然後她就走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叛徒之名已經背定,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堂堂青城主力弟子。來的時候躊躇滿志,走的時候帶著滿身的笑話。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她來找我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各種意義上的最後一次,她的最後一句話如果我沒有記錯。是,「韓澗,你保重。」

    保重什麼呢,我會過得很好,夏溪澤已經死了,全面沒有障礙,我要用自己的雙手來證明我從來不比夏溪澤差,甚至能比心慈手軟的他做的更好。

    風衣澈這個人我從來就沒有熟悉過,應該說整個青城,整個紅塵,除了夏溪澤大約就沒有和他熟悉的人,據說他有一雙窺測天機的眼睛,提出趁著聖樹結界自動消失期間前往桫欏林搶奪風靈素方法的正是他。

    夏溪澤死後,我登上了掌門之位,在青城還沒有安定下來百廢待興的時候,這位元老直接離開了玉虛宮,前往幽谷飛泉隱居。

    還真是不給面子啊。

    百年間我也去找過他,因為他是天下第一的卜問師,很多事情沒有人能明白除了他,百年後泰山頂上,我倒在他的腳下雙眼望著天空,想起來,還真是沒錯……他是能看到未來的人啊,早在當年應該就對夏溪澤的死瞭若指掌了。

    風衣澈曾經說過,未來無法改變,就算再怎麼努力去改變也不會成功,最後不過是一場殊途同歸罷了。

    紅塵的明靈素緩慢衰退,我也是從他的口中第一次知道,那個時候還沒有別的卜問師或者修仙人士意識到這件事,但是他居然主動找到我說了這件事,印象裡這是他寥寥可數幾次主動離開幽谷飛泉,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有天山冰川那樣的淡定冷漠。

    風衣澈,你等著,看著,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我韓澗的價值,包括你,讓那些曾經把夏溪澤看的超過我千百倍的人自己後悔當初。

    天下第一的卜問大師日以繼夜的推算天命,觀測天象,最後告訴我,挽救人間明靈素衰退的契機和藍惠有關,藍惠撿到了一個流落到人間的妖王的化生卵,而離開桫欏林的妖王可以打開通往妖界的隧道,但是那也是要修煉到一定程度的妖王,但是我們已經等不及了,要是等到那個妖王長到幾百歲不要說怎麼去控制,這個時間我們也支付不起。

    雖然風衣澈推算出了藍惠現在的所在,我也並不想去見她,畢竟幾十年前就已經分道揚鑣,見面之後也是相顧無言徒增尷尬。

    我打算和風衣澈合作,雖然我並不是很相信他,但是整個紅塵的安危經不起開玩笑,而且如果我真的能夠挽救這次危機,那麼我的威望說不定真的能徹底蓋過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夏溪澤。

    早年我曾經收服過一個幾百年的女鬼,把她做成了自己的傀儡魂契,一直沒有派上用場,這一次終於用到了她,風衣澈說他自由安排,讓我監視好那個嘲風就好。

    藍惠對那個小子還真是下功夫,居然以畢生的修為將他的妖氣和血統全部封印起來,要不是風衣澈的推算觀測,穆非城的身份很可能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但是既然他是我們通往妖界的一個重要棋子,那麼必然要看好才行,戌找到機會接近他,呆在他身邊,成為他相信的人,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還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就是風衣澈從青州帶回來的那個小孩,據說是明純子,這個身份讓我心中一個咯登。

    夏溪澤……也是火純子……

    靈素純子,意味著天生比別人優越的條件,優秀的天賦,更多的矚目,更平坦同蕩的道路……或許真的很不公平,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但是好在那個孩子還算低調,而且身體似乎一直不好,一向不見人的風衣澈竟然收他為徒,但是那個傢伙一向古怪,這件事我也就沒有多想,袁深雨雖然是靈素純子潛力無限,但是畢竟年紀尚且幼小,不足為患。

    穆非城從進入青城的那一刻起,一舉一動皆在我的監視之下,在我的授意下戌開始按照既定的軌跡開始教他一些術法——讓他變得不怎麼喜歡修仙,轉而研究機關之道,因為如果他自身的術法修為太過精深,可能把妖力提前激發出來被人發現,那樣真是誤大事了,我們需要的只是他身為妖王打開異域隧道的天賦,而且,還必須是個好控制的妖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還偶爾和我互通消息的風衣澈態度漸漸變得愈發冷淡,我的疑問再也得不到任何解答。

    一開始我百思不得其解,從風衣澈之前的表現來看,為了紅塵著想,他是願意和我合作的,但是……為什麼,突然急轉直下的好像要斷絕一切往來?

    我和風衣澈的矛盾越來越激烈,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去幽谷飛泉去找他,並且發展到了打鬥,我一開始以為他真的只是擅長卜問推算和陣法,沒想到他用處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武器,光芒凝聚成的琴弦在半空中組成一個絞殺的煉獄,把我的劍氣悉數打破。

    風衣澈冷冷的對我說,豎子不足與謀,回你的太清宮。

    夏溪澤已經回來了——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年風衣澈事先窺測到了夏溪澤命中當有此一劫,沒辦法改變,只好盡量去彌補——以玄妙筆墨勾畫丹青畫魅圖供以居所,關亡招魂之術召回夏溪澤殘餘幽魂,煉化喚醒,然後休養幾十年,風衣澈真的算是創造了一個奇跡,一個幾十年前就已經死透了的人,硬是被他從地府裡拖了出來。

    最後在泰山上我明白了這一切,風衣澈漸漸的出現在半空中,踩著風和雲組成的法陣,長袍的頭髮飛舞散亂,一個透明的影子在他的背後浮現——那是,夏溪澤。

    一切不解都有了答案,我看到連昧並沒有任何驚訝,而是微笑著看著風衣澈沒有任何異議,而在場的青城弟子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反應,為什麼……想起來了……我不在青城的時候,青城事務調動,都是由元玨代理的……

    好像,到最後,被欺騙的只有我一個人?哦,對了,還有那個妖王?

    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朦朧,我隱隱約約的好像聽到了藍惠和夏溪澤的聲音,年輕跳脫的聲線一如少年時,那個時候純白如同白紙。

    我……這一生……

    「……韓澗,你保重。」

    「……師兄,你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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