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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2章 艱難的父子互動 文 / 狷狂

    玻璃爆裂的巨響嚇得圍觀群眾此起彼伏地驚叫,紛紛從聲源處逃開。直逃到他們認為的安全位置回頭去看,才發現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持著破裂的紅酒瓶子,不言不語,冷眼看著吵鬧的中心。

    破碎處鋒利的玻璃斷口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凌冽的光,配合著酒吧裡空調的涼氣,陰深森森的滿帶威脅的觸感。壁內殘留的酒液正緩緩沿著邊緣滴下,在昏暗的酒吧裡竟給人一種是血在滴的錯覺。

    手握酒瓶的少年看了一眼場中的少年,沉聲問:「要打架嗎?」

    場中的少年似乎也被他的動作嚇到了,只是怔怔得看著。

    少年沒有溫度的目光落在另一邊的男人身上:「想打架嗎?」

    男人目光緊盯著少年手中稜角鋒利的破酒瓶,喉頭緊張,嚥了一下口水:「不過是一個女人,沒,沒有必要這樣吧——」

    少年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得男人心裡發顫:尼瑪,不是他怕一個小孩子啊——不,就是因為這是個懵懂無知孩子,他媽的才可怕吧。萬一強起性子來了,那可是什麼都不管不顧的啊!但他是有理智的人,他一前途大好的青年放著滋潤的日子不過,跟一個犯二的孩子較什麼勁?

    男人想通了這一節,立刻放開女郎的手,聲音顫抖地表示不屑:「算了,不跟你們這些孩子計較了。現在的孩子,真是沒有禮貌!」邊說邊撥開人群,強裝鎮定地向門口快速溜去。

    簡墨麻煩旁邊的服務生收拾好玻璃碎片後,又回到自己座位上,繼續剛剛被打斷的用餐。對於周圍偷偷摸摸瞄過來的目光,絲毫沒有在意。反正這個地方,他也不打算再來了——他自認沒有改變現狀的能力和根除天下陋弊的宏願,所以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過了好一會,歐陽過來了,還帶來了剛剛被欺辱的女郎。女郎已經換過衣服,重新整理了儀容,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了。

    「今天多虧你幫忙,不然我還真沒法搞定。」歐陽真誠地道謝,只是微笑的眼底仍潛伏著深深的沉鬱之色。他也清楚,今天的勝利並不能改變什麼。也許明天這個女郎還會遇到同樣的欺壓,而這樣的事情,在這個世界每個角落,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除非能從根本上改變原人和紙人的地位。簡墨目光下垂,看了看盤子裡的炸蝦圈,輕輕一笑,搖搖頭。

    女郎顯然沒有想那麼多。她坐在歐陽身邊,很是乖巧地倒了一杯果汁,恭敬地端給簡墨:「謝謝兩位少爺出手相助,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今天兩位的消費請讓我來出,讓我聊表謝意。」

    歐陽很有土豪氣質地說:「哪能要你花錢,今天說好了是我請客的。感激什麼……哈哈,這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俗話說,路見不平人人踩。哈哈——……」

    簡墨默默掃了歐陽一眼,不予評價。

    歐陽結完帳,又戀戀不捨的跟女郎叮囑幾句,才追上已經遠去的簡墨,一起離開。

    這時酒吧門口佇立目視他們離去的女郎身邊出現幾個服務生:「玲姐,你覺得這兩個孩子是紙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玲姐低頭搖搖:「那個出手闊綽的男孩是歐氏掌舵人家的公子歐陽,另外一個是他的好友謝首。兩個人都通過今年的天賦測試,是紙人的可能性都為零。」頓了頓,她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點,歎了一口氣道:「大抵……因為還是孩子吧。算了,以後有什麼盡量避開他們。」

    周圍幾人點點頭。

    簡墨辦張新卡,往上面存了20萬,這歐陽預付給他的紅利和獎金。他把卡給了簡要。

    簡要拿到卡的時候表情很是微妙,一雙灼亮的眼睛盯著簡墨,真誠的讚揚:「少爺,看來我低估了你的潛力。我本來以為今年你能賺到10萬就已經很不錯。沒想到……」

    簡墨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那你還開口就要50萬!」

    這熊孩子欠揍是不是啊!不知道賺錢是多麼難的事情嗎?

    簡要優雅地把銀行卡收進自己的口袋,很委婉地表示對造父很難抱太高期望的:「雖然還是很少,不過勉強可以作為啟動資金。」

    簡墨低頭默默切著牛排:養兒子這種事情,為什麼不能晚點到來呢?他現在對寫造很有畏懼感啊。雖然有三次免費造紙的機會,可是要是再弄出簡要這樣的妖孽出來,他可怎麼養得起啊?他最擅長的可不是寫造,而是碼字啊。可是這個世界連本像樣的刊物都沒有,他怎麼指望碼字養人啊。

    不知道簡要到底看懂了角簡墨的心情沒有,他乾脆換了個話題:「歐竟海已經入局。憑著他作死的精神,我就算不用我推波助瀾,要不了多久他也會自導死地。少爺,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跟在你身邊了。」

    「你做的事情,我可沒有不放心過。」簡墨有些好笑,「在這些事情上,我寧願懷疑自己的能力,不會懷疑你的本事的。你有什麼想法儘管去做,也不用問我。」

    聽完這句表示出十分信任和讚揚的話,簡要並沒有心領神會這份褒讚的內涵,反而顯得十分失望。

    簡墨見狀,不由得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不是血緣,比血緣更加牢固。對這一點,經過這段時間以來與自己的初窺之賞相處後,簡墨已經深刻感受到了。儘管因為幫他處理歐竟海的事情,簡要沒有時時在他身邊,但每日都少不了和他的聯繫。有時候是打電話,有時候是約在咖啡吧見面,有時候是半夜突兀地出現在他臥室的陽台上……說的內容也不都是歐家的事:有時候是問他最近學業,有時候是說自己今天吃了什麼不錯的菜,有時候是提醒他最近天氣變化衣物增減……有時候乾脆直接指責他對自己毫不不關心,都不主動聯繫。

    對於缺乏父母之愛的成年兒子,未成年爸爸簡墨表示深深地憂慮: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做父親經驗的他真的是十分拙力。為此簡墨偷偷查閱了一些育兒心理學書籍:比如做父母的要經常給予孩子讚揚,對於孩子的興趣要給予支持和幫助,對於孩子犯錯要指正並包容。孩子們淘氣大多只是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力而不是故意使壞,家長要給與必要的回應;對於心理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要經常給予擁抱或撫摸頭背等肢體接觸解除他們的惶恐……

    問題是,簡墨經常判斷不准兒子目前處於怎樣一種心理需求狀態——他不是正在大力表揚他嗎?難道他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簡墨不知道的是,有的時候對孩子太過放心,或者給予孩子太多自由的父母會讓孩子認為父母對自己根本不關心——別人的父母不都整天孩子們成天唸唸叨叨,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嗎?為什麼就你不念叨我,這根本不正常嘛!

    如果簡墨知道簡要心裡是怎麼想的話,大概會想掀桌子——尼瑪要不要這麼幼稚,你是青春逆反期還沒有過啊?

    於是對此一無所知的簡墨只好胡亂處理:他趕緊倒了一杯茶,走到簡要身邊放在他面前,含糊地關心:「你一個住在外面,要多注意照顧自己身體。就算忙,也要好好吃飯,按時睡覺……」好像爸媽都是喜歡這樣念叨的。這麼說,大抵沒有錯吧。

    然後,他想了想,伸手摸了摸簡要的頭髮。

    簡要瞬間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好看的笑容裡十足十的是滿意。

    簡墨頓時忘記剛剛爬心頭上那一點點的古怪感,大慰自己終於有一次摸順了兒子的毛。

    當爹特麼真不容易啊。

    被造父充分關愛過了簡要握著茶杯,笑瞇瞇地提醒:「你最近要小心些,w市現在不是很安全。石山區現在暫時還算平靜,但其他幾個區已經出現攻擊造紙師的事件,包括像你這樣擁有寫造能力的學生——我懷疑是那些原人中的極端分子在鬧事。」

    簡墨愣了一愣:原人中的極端分子他在學校並不是沒有聽說過。這些人對紙人已經不能用歧視來形容,而是厭惡和仇視。他們認為紙人的存在搶奪了原人的生存空間。同時,高階紙人的存在使得原人缺乏學習和探究的動力,導致社會創造力的退步,是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這種思想在原人中是很有市場的。畢竟一個學習了十幾年才能夠成才,一個卻是生下來就能夠成才,兩者相比來說,原人付出了許多的努力和汗水卻要和一個憑空就出現的人爭奪飯碗,甚至還不一定爭得過,既然如此,學習還有什麼用呢?

    原人極端分子仇視的不僅是紙人,還有紙人的製造者——造紙師。他們認為,正因為造紙師的貪心和愚昧,才讓這個世界上湧現了一大批紙人,相比較被製造出來的紙人來說,造紙師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不過再有市場,也敵不過這個唯利是圖的社會。極端分子的想法雖然很多人有,但是很多人卻一邊厭惡著紙人卻安心的享受著紙人帶來的利益,一邊詛咒著造紙師給自己的生存帶來壓力,一面卻又羨慕著他們超然的地位和豐厚的收入,期盼著自己的孩子成為造紙師,甚至以交好一個造紙師為榮耀。

    從來沒有身為造紙師自覺的簡墨覺得沒有必要風聲鶴唳:「我會提高警惕的。一般情況除了家裡和學校我也不會去其他地方。學校裡還有其他很多普通學生,為了他們著想,原人極端分子也不太可能攻擊學校的——我倒是有些擔心連蔚。」

    作為w市屈指可數的特造師,連蔚被攻擊的可能性很高。只不過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再寫造過任何紙人,希望那些極端分子不會注意到他。

    歐陽通過天賦測試卻沒有寫造天賦,最是安全不過。現在他身邊比較麻煩的大概只有簡要,只有他是來歷不明的。這種突然出現卻擁有超高天賦的人簡直就是在腦門上貼了一張「我是紙人」的標牌。

    在造父擔憂的目光之下,簡要內心不要太爽地哼了一聲表示:「要是這種小羅羅都可以傷到我的話,那可這真是對不起您花費的筆墨。」

    學校大約也得到了些許消息,對於擁有寫造天賦的學生的管理突然嚴格起來了,要求這些學生必須家長親自接送,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在上學和回家的路上被襲擊了。

    簡墨的監護人是連蔚。對上連蔚這種刻板不知變通的人,簡墨同學的任何理由和辯解都變成了空氣,於是只能每天乖乖跟著連蔚准點回家。即便週末想去圖書館,連蔚也會跟著一塊去。其實簡墨內心深深覺得,他跟連蔚走在一起被襲擊的可能性反而更高些。比起連蔚這個特造師,他一個還沒有任何作品問世的小透明算個什麼。而且連蔚都五十多歲了,要是自己真的被襲擊了,還能找機會逃脫。但是要帶上連蔚,那可真是無法可想了。

    只是這些想法自然不能說口,簡墨只有繼續憋氣地等著這陣子風聲過去了再說。

    也許是他的祈禱生效了,當所有人都防範起來後,w市就再沒有傳出任何不好的消息。於是這種緊跟嚴防的管制待遇在兩個月後終於慢慢鬆懈起來。向來只有千日追賊,哪來千日防賊嘛。

    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候,簡墨又遇到一件麻煩事情。

    之前拿到簡墨魂筆設計稿的王臨的公司在發現市面上又出現了新款魂筆,與自己推出的新款設計思路相近且更勝一籌,於是很理直氣壯地將歐氏告上了法庭,罪名是商業機密竊取。

    簡墨不由得覺得好氣有好笑,這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賊喊捉賊,佔了便宜不知道偷著樂反而貪心不足還想更進一步的傢伙。他沒有去告對方無理侵佔自己的設計成果,不過是覺得一張小小的設計稿,沒有必要太計較。何況他事先也並沒有要求王臨保密,看在和王臨關係還算熟絡的份上,不想撕破臉皮。但是這種得寸進尺的態度,似乎是不敲打敲打不行了。

    通過王臨給了這家公司一次警告無效後,簡墨索性放棄了挽救。歐陽對各種商業手段早已經耳濡目染成為本能,他告訴簡墨在拿到設計稿的第一時間就申請了專利,但王臨的公司以為能夠用不靠譜的合同圈住簡墨並沒有及時進行專利申請。所以不管是從事實來看,還是從法律角度來看,對方都沒有勝算。

    聽到歐陽的解釋,簡墨就再沒有過問此事。又過了段日子,王臨打電話來說,公司敗訴了,他也準備辭職了,同時表達了自己的歉意。雖然這件事情簡墨問心無愧,不過王臨到底是因為他的原因失去了工作,簡墨總想補償點什麼。

    簡要將王臨的聯繫方式要了過去。至於之後王臨又發生了什麼,簡墨在很久之後才知道。

    高二的上半學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過去了。

    「w市學生造紙大賽?」

    石山中學所有擁有造紙天賦的學生此刻都集中在了余老師的辦公室,傳閱著一張通知。

    高三的學生面露興奮,卻沒有任何意外。顯然他們高二的時候已經參加過這樣的比賽。

    「去年的比賽中,我們的總體成績只拿了第五名,在整個w市十所高中不過是中等。不過楊濤同學在二年級組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造出了普六級的紙人,為學校挽回了一些榮譽。希望你們今年好好準備,超過往年。」余老師說到這裡,有意打量了所有學生一眼,然後到:「為了保證這次參加大賽學員的質量,學校決定舉行一次預選,決出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的兩名學生。」

    「兩名?」一個學生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這麼少?」

    造紙班的學生雖然不多,但僅僅兩個參賽的名額立刻讓大家都感覺到緊張起來。一時間二十多名學生你看我我看你,硝煙味頓時濃重起來。

    簡墨對於這種比賽並沒有多少興趣:比得再多又如何,不過是各種風格版本的人之「說明書」,根本激不起他的戰鬥欲。可惜,他雲淡風輕的表情在寫造班其他的學生眼裡迅速被解讀成為「捨我其誰」的囂張,瞬間成為眾矢之的。

    余老師也注意到這一點,不過她並沒有阻止大家這種情緒冒頭。學生們之間適當的意氣之爭有利於激發更強的上進心,是校方喜聞樂見的。因此她只是補充一句:「預選所有的原文將在公告欄公示,由校內所有造紙師公選。」

    簡要並沒有在預選上花費多少心思,只是隨便抽了一張把自己練筆的小文交了上去。

    這張用圓珠筆隨意地寫在打廢了的a4紙背面,全文不過兩百字的文被貼在學校公告欄的那天,石山中學又掀起了全校性的嘩然和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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