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玄幻魔法 > 造紙紀

正文 第049章 把水藏進大海裡 文 / 狷狂

    賀子歸看著站在他背後一言不發的謝首,很想安慰他幾句,卻因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好開口。

    接到城中居民的報信後,他立刻就以最快的速度飛抵現場。城中心百米左右的範圍之內,幾乎全是昏迷的歷練者,百米之外的歷練者也是面帶悸色,搖搖欲墜。僅有數人跌跌撞撞地四處亂走,但亦是一臉神志不清。站在高空的賀子歸稍一觀察,便發覺昏迷者似乎全部都是歷練者,君陽山居民卻毫髮無損。更奇異的是,被昏迷者分佈地極有規律,幾乎擺成一個正圓。

    圓心正在松鶴樓。

    他立刻催動漣漪,停在松鶴樓旁想一探究竟。結果讓賀子歸非常吃驚,樓中亦是橫七豎八倒在桌椅或地上的歷練者,唯一站著的人正是由他親自接來君陽上的少年謝首,看上去安然無恙。

    「謝公子,發生什麼事情了?」賀子歸躍進樓中。漣漪這次卻沒有回鞘,而是在主人身邊以一種戒備的姿態懸浮著。

    謝首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表情凝重地伸手試探著另一個少年的鼻息,幾秒之後,擰緊的眉頭才微微鬆開了一些。

    賀子歸明白了謝首的想法,凝神感受了一下,道:「他們呼吸正常,心跳都略快,沒有人死亡。」

    謝首這才抬頭向他看來:「你確定?」

    賀子歸笑了笑:「這種小事我還是有把握的。」

    謝首苦笑一下,但整個人彷彿都輕鬆了一些:「真不知道怎麼會搞成這樣?」

    賀子歸見他的表情中雖然有些意外的表情卻並不見茫然,心想,這少年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只是不願意說罷了。

    「謝公子,如此大規模的集體昏迷發生在君陽山,恕子歸不能不聞不問。你如果公子知曉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坦白告訴我嗎?」賀子歸不得不又問了一次,「否則賀某不得不懷疑到公子身上!」

    他雖然不太清楚,但卻知道君陽山並非君陽山居民自己的,而是控制在一些他並不瞭解的人手中。在那些人眼中,君陽山居民並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每年來到君陽山的歷練者。如果不出他意料的話,那些人恐怕會很快知道君陽山發生的事情,並追查過來。現場唯一倖免的謝公子恐怕難逃追查。

    如果此事非謝首之罪,對他印象頗好的賀子歸自然不願意他無辜被牽連。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先他們一步弄清楚真相。想到這裡,賀子歸溫潤的眸中掠過一絲與他氣質有些違和的厲色: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危害到君陽山的利益。

    謝首望著賀子歸:「我大概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只是我不知道怎麼解釋的好。」

    賀子歸見謝首並不隱瞞,心中也十分欣賞他的坦誠,想了一想說,「謝公子是否能跟我去見見長老們。其實除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之前我們也有些事情很想向謝公子請教一番。」

    簡墨此刻真是滿心懊惱:不過小小地試探一下,又不是魂力暴動,怎麼會搞成出這麼大動靜。樓師姐說那只是一種讓人不安的感覺罷了,他便想藉著人流試試應該無妨。正好人多還能夠幫自己分散一下被人懷疑的可能性。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反應的結果直接升級為人事不省了——是剛剛自己弄出的波動幅度大超過昨天了,還是因為今天自己距離他們太近了?他覺得頭都大了:這都怪丁一卓!沒事亂喊自己做什麼,害得自己注意力分散,精神一放鬆,結果就悲劇了。

    話說,首當其衝的就是離他最近的丁一卓。簡墨幸災樂禍地想,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好吧,現在不是娛樂時間。站在飛劍上,他心情抑鬱地回頭望了一眼腳下遠去的君陽城:簡要啊,你爹這次怎麼收場啊!被賀子歸發現了,爹想裝暈掩飾都來不及了!

    看來魂力波動真的對紙人沒什麼作用。歐陽以前也跟自己提過,自己魂力暴動那天他看見是簡要把自己從玉壺高中背出來的,當時在場的原人沒有一個清醒的,而歐陽也是假裝暈矇混過關的。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如果魂力波動控制得當的話,這種方式豈不是能夠作為一種自保工具?簡墨的思緒不由得又飄向另一個方向:如果當日在玉壺高中被劫持的時候,自己能夠操縱魂力波動,豈不是可以把在場所有的劫匪都弄暈,然後逃出去——不對,他忘記了。還有輕音。他的能力對輕音可沒有用處。

    一路胡思亂想,簡墨被賀子歸喚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地面上了。

    君陽山長老的居所在位於主島東部的山麓上,依山傍水,綠葉環繞,期間坐落著幾座白牆黑瓦籐籬的小院,環境清幽雅致。這才是簡要想像中劍仙居住的地方。

    三個白眉束髮,仙風道骨的老者正在數步之外站著,一邊摸著鬍子一邊望著他們微笑。

    賀子歸走下飛劍,漣漪立刻回鞘。

    一位青袍老者打量了簡墨一眼:「子歸,這是何人?」

    賀子歸向青袍老者作了一揖,答道:「這位正是謝首謝公子。」說完又抬手向三位老者,為簡墨介紹:「這位是君明長老,這位是君開長老,這位是君羨長老,也是我的師父。」

    青袍老者似乎聽說過謝首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略有些失望,向賀子歸問道:「子歸,你不是接到紙鶴前往探查,如何將這位謝公子帶回了?」

    賀子歸望了簡墨一眼,然後將自己前往出事地點和所見所聞如實描述了一番,並無任何添油加醋。

    三位老者互看一眼,這次卻是賀子歸的師父君羨長老開口道:「聽小徒提及公子多次,早就想與公子一敘,只怕交淺言深,恐公子見怪,因此不曾貿然開口相邀。如今公子在君陽山歷練也有數日,可還過得習慣?」

    簡墨如實回答:「尚可。王大叔很照顧我。」

    君羨長老滿意地微微點頭:「那謝公子在君陽山是否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簡墨心想,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異級紙人滿地走,又比如如此大的手筆只為建造一座遊戲之城。誰知道你指的什麼事情?

    「比如我明明有一千多年的記憶,卻只有近幾十年的記憶能與這裡的一草一木對上號。」君羨長老意味深長地盯著簡墨,「又比如君陽山號稱兩千餘年歷史,城中的石板路卻絲毫沒有被時光打磨光滑的痕跡?」

    簡墨心中一驚,便知道自己那天無心之語被人聽了去。這人八成就是賀子歸。

    「謝公子不必驚慌。謝公子不過是在城中逗留數日,便能發現君陽山的歷史傳說與現實景物之間頗有出入。吾等在這裡居住已經數十年,又怎麼可能對這些漏洞毫無察覺呢?」君羨長老歎了一口氣:「不過是佯裝不知而已。」

    這時君明長老有些不耐煩地說:「不過是個孩子,你真打算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總要試一試才好。」君羨長老轉向君明長老道,「我觀謝公子人品貴重,就算不成,必定也能保守秘密。」

    簡墨心想,怎麼這對話聽著挺危險的。一般牽扯到什麼機密的事情,似乎都是很麻煩的,他要不要考慮現在趕緊撤了。

    「隨你的便吧。」君明長老不再多語,走到一邊的石凳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看也不看這邊一眼。

    君羨長老搖搖頭,又轉向簡墨:「讓謝公子看笑話了。此事事關重要,勿怪我們慎之又慎。」

    說著他正衣肅顏,向簡墨鄭重行了一個大禮:

    「請謝公子救我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七人!」

    這真是超出預料。簡墨慌不迭伸手將君羨長老扶住:「您這是做什麼?謝首不過一個無德無能的後生晚輩,如何當得起您如此大禮?您若有何差遣,儘管之言。若晚輩能夠做到,自然義不容辭。」

    在君陽山和一群古人呆久了,說話也變得文縐縐的,簡墨覺得牙都酸倒了。不過,一群實力足夠隨時ko自己的異級紙人突然對提出自己這種請求,他總有一種不大妙的感覺。如果他們都有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夠派上什麼用場。

    見簡墨如此回答,君羨長老也不再遲疑:「公子大概是覺得老朽向你求救十分不可理解吧。」他歎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老朽想請公子幫助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人找回各自的誕生紙。」

    「君陽山歷練者出現集體昏迷?」對著電話傳達語氣雖然是在質疑,音調卻老邁沉穩,聽起來感覺更像是想知道具體情況,而不是被突發事件驚到,「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說的這種感受倒和一種情況相像——」聲音停頓了一下,「好了,我會派人去調查的。不必擔心。」

    電話掛掉,另一個號碼被撥通:「君陽山的歷練者突然出現集體昏迷。你去一趟看看,到底是君陽山的紙人在搞鬼還是其他什麼人……嗯,多帶幾個人。」

    「注意自己安全,夏爾。」那聲音最後補充了一句。

    「我拒絕。」

    沒有想到聽完事情始末的少年在沉吟了半晌後,居然直接給出這樣一個答案,君羨長老面色微變:「謝公子,老朽能知道原因嗎?」

    不過在君陽山居住短短數日的簡墨就發現了君陽山種種傳聞與現實狀況不符合,已經在這裡度過了幾十年的紙人又如何會視而不見。來往君陽山的歷練者口風並不是那麼緊,有的人甚至公開嘲弄他們不過是幾張「紙片」,甚至威脅:要是敢得罪他們,回頭就去銷毀他們的誕生紙。類似的話從居民的紙鶴傳書中看得多了,長老們也就愈發留意。幾十年積累下來,真相就這麼慢慢揭開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君陽山居民們能夠接觸到的信息十分零碎紛亂。能夠窺探全局的,目前大約也只有幾位長老而已。

    簡墨未開口,君明長老先嗤笑了一聲:「何必多問了。一個孩子能有多大的能力,你何必強人所難。」

    簡墨並沒有被君明長老的話影響,回答道:「原因有兩個。一個如君明長老擔憂的那樣,以我現在的實力還並不能接觸到誕生紙的層次,更不用提幫你們找到它們並把它們從誕生紙管理局裡偷出來。剛剛我也解釋過了,雖然我沒有去過那裡,誕生紙管理局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除非是管理局內部人員很難進入其中,既保證了別有企圖的人取得誕生紙,同時防止紙人自己獲取誕生紙。」

    君明長老冷笑道:「一個人的命運如果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與奴隸何異?」

    簡墨望了君明長老一眼,繼續道:「第二,即便我擁有這個能力,我也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不行。」

    君明長老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微愣之後表情不善地看著簡墨:「原來謝公子也同那些人一般,把我們當成隨意驅使的僕從奴役之流嗎?」

    他怒由心發,氣流在身體週遭流轉。

    毫無抵禦能力的簡墨被氣流逼退一步,氣息有些急促,但表情如故:「不管我心裡怎麼想,現實就是如此。世界上多數原人對紙人,尤其是像你們這樣本身就具有攻擊能力的紙人都懷著深深的忌憚。五百多個修仙者,是多麼恐怖的一股力量。如果有一天再次爆發紙人戰爭,你們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原人是多麼大的威脅,我想你們不會不知道。沒有任何保障握在手中,原人又怎麼會放心異級紙人這種逆天的存在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我有能力偷出你們的誕生紙,只怕第二天君陽山就會有軍隊開駐,把這裡以為一塊平地!」

    三位長老的面色頓時齊齊變得難看起來。

    君明怒道:「按你這種說法,我們就必須如同烏龜一樣,縮在這塊土地上一動不能動?」

    「那你們想怎麼樣?」簡墨語氣微冷,「誰也不想自己的人生是被人控制的,誰也不想自己的記憶是虛構的。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能做的不是去翻舊賬,而是為未來籌劃打算。如果你只是打算讓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七口『朝聞道夕可死』,我絕對不會反對你去偷誕生紙。但是如果不是,再享受了短暫自由之後,你們馬上就會在原人的追捕中過上東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要指望君陽山還會有安寧的日子過,你們只能在原人的社會裡隱姓埋名,像一隻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過日子,一旦被人發現就必須立即逃走或者殺人滅口。」

    簡墨漠然地說,「什麼是自由?到底是繼續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在君陽山上生活,還是看著君陽山被原人的軍隊進駐,自己卻在原人的世界裡躲躲藏藏?」

    這場見面顯然是不歡而散。最後只有君羨長老勉強讓賀子歸將簡墨送了出來。

    賀子歸站在漣漪劍身上,低聲說:「謝公子,真的沒有辦法嗎?」

    簡墨沉默了一會:「或許有辦法,但是我並不希望出現那種狀況。」

    「什麼狀況?」賀子歸的聲音帶著最後一點點期望。

    「第三次紙人戰爭。」簡墨冷漠地回答,「把一滴水藏起來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放進大海。當整個世界都亂起來的時候,一個小小的君陽山的異常就不那麼起眼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