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9章 和我沒有關係 文 / 狷狂
`p`jjwxc`p``p`jjwxc`p`簡東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把簡墨養成這樣。
這個孩子跟李青偃是在是太像了,有著一雙平和淡然的眼睛,一顆好奇卻又耐得住寂寞的心。
他看待紙人和原人幾乎沒有界限,看待自己也沒有大多數紙人的自怨自艾或者狂妄矯情。六街的孩子紙人分做一團,原人分做一團。唯有他誰也玩不到一起去。原人覺得他傲氣,紙人覺得他莫名其妙。唯一的朋友封三是因為初到六街被簡墨救了一次,才結下友誼。
這孩子喜歡寫小說,這點也和李青偃一樣。明明被自己告知是紙人,卻從手開始能握筆起便持之以恆地在本子上手寫各種故事傳奇,就算沒有一個讀者,也不曾放棄過。簡東曾經偷偷看過那裡面的內容,覺得文筆比之李青偃不逞多讓,構思上則更加天馬行空,不拘一格。這樣的文字如果放在李青偃那個時代,就算不能造紙,至少能成為一個很出色的小說家,然而在現在,卻連個雜誌都找不到地方發表。
唯一和李青偃不同的是,他覺得這孩子心底有一團火。簡東不知道這是不是和年紀有關係,畢竟造出他的時候,李青偃已經三十多歲,人將不惑,總是少了一份少年的血性和決絕。簡墨的性格看著淡然隨意,但若是觸及到底線,卻總是死倔到底。他曾經試圖阻止這個孩子往寫作這條路上走,卻換來的是絕食相抗。
眼看著這孩子越長越大,從可以一手單抱四處遊逛,到後來可以與自己掰手腕玩摔跤,他頗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然而隨著簡墨的長大,他也開始預感到這個孩子離開自己的時刻越來越近了:簡墨遲早會從自己的羽翼下面走出來,過屬於他自己的生活,而他自己不可能以這副樣貌陪伴這個孩子一輩子。十六歲,就意味著這個孩子可以獨立生活,是讓簡墨是以一個毫無天賦的紙人的身份去某個工廠做苦力,安全地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還是以一個驚才絕艷的造紙師的身份享受所有人的敬仰,冒著可能被李家發現的風險,他也來越來越不能確定自己最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是不是公平的。
簡東決定把事情的決定權交給簡墨自己。
當他看到簡墨明知道自己是紙人,還是忍不住去參加了天賦測試,心裡有一種「果然會這樣」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好像這種結果早已經在他心底潛藏了多時,只是一直不願意去面對——紙人之父的嫡曾孫,李家的最純正血脈,不造紙還能幹嗎?
看到自己養了十六年的孩子還是回到應該走的道路上去了,他在自嘲又白養了一個的同時,心裡卻是鬆了一大口氣:至少他沒讓這個明明有著超人一等的天賦的孩子卻不得不過著憋屈的生活。既然是簡墨自己的選擇,想必將來無論發什麼樣的事情,他也不會後悔。
李青偃去世後這麼多年,他在世界各地遊走,扶植起一個個紙人團體,幫助過無數紙人組織,雖然不曾建立過屬於自己的力量,但是因為他的威望和能力,很多紙人勢力都將他視為紙人獨立運動的精神領袖,接受他的號召和命令。千金社與暗月團就是以東一區為主要發展地區的紙人獨立勢力之一。
但是同樣有許多紙人,雖然同樣擁有獨立的意願,卻並不喜歡那種極端的生活方式。簡東便將這樣一部人慢慢篩選出來,推薦給簡要,幫助這個初窺之賞盡快的建立起能夠保護這個孩子的力量。簡要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毫不客氣接手了自己推薦過去的人,轉過身就給這些人洗腦,把自己曾經潛移默化施加在這些人身上的影響力全部洗掉,同時還不斷地通過其他的途徑吸收「背景」更加乾淨的紙人,然後擱一起再教育——使得紙人部落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的同時,卻又保證了高度的忠誠度。
簡墨背後的實力越來越強大,簡東在覺得終於放心的同時也知道自己必須真正放手的時刻到來了。
這是一隻已經張開翅膀的小鷹,離開了巢穴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再回頭的可能。就算再眷顧那隻老鳥,卻也不可能放棄屬於他的天空。將來某一天,他們再相遇,也許就是敵人了。
簡東閉著眼睛,用手掌撐著額頭向後梳了下頭髮,彷彿這樣可以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一些。睜開眼睛,見少年還在看著他,細細的眼睛裡充滿著狡黠和野心。他心想,自己大概是真有些空虛了。
於是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髮:「阿文,你願意給我做徒弟嗎?」
少年的眼眸頓時綻放出無比驚喜的目光。
先教了一個沒天賦的原人,指望以他的身份為紙人爭取利益會更加有力些,結果他變成了造紙師聯盟的主席;然後養了一個有天賦的原人,雖然在對待紙人的態度上並沒有讓他失望,在最終還是走上了造紙師的道路;這次他乾脆帶一個純純粹粹的紙人,看看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吧。
簡墨盯著對面的李銘半晌沒有話說。
李銘知道他被自己所述事實震到了,因而語氣盡量溫和地說:「我知道這個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以消化,雖然還沒有做過血緣鑒定,但是不過以我對李一的瞭解,他是不會把這樣重要的物件交給一個和李家完全沒有關係的人身上。所以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你就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李微寧。」
他說完這句話,見簡墨低頭瞅了眼桌子上菜,忽然笑起來:「好吧,就算我是您口中的那個孩子,那又怎麼樣呢?」那笑意從容淡漠,像是聽了一個內容離奇的故事,確實被其中情節的曲折驚到了,卻毫無身為當事人的那種震撼。
李銘激動了兩日的心情在簡墨雲淡風輕的表現中,慢慢趨向理智和平靜,但他還是問:「你沒有想過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難道你不想回到真正屬於你自己家嗎?」
「我真正的家?」簡墨哼笑一聲,「我真正的家已經沒有了。」
李銘以為簡墨說的是死去的李君瑜夫婦,正要安慰他,卻又聽見對面的少年一臉陰沉的繼續說:「我爸已經不要我了,他剛剛又養了個兒子。」他頓時一頭霧水:「你說的是誰?」
「誰養了我十六年誰就是我爸。」簡墨抬起眼睛,直視著李銘:「您說的事情或許是真。但是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都和我沒有關係。在我的記憶中,我的生活李家從來沒有參與過,我最需要親人撫養和教導的時候,李家也沒有參與過,那麼我的現在和未來也不需要所謂的親人來參與。」
李銘欲言又止。這一年多來,他對簡墨的個性也算有些瞭解,知道他說的並非言不由衷之詞:這麼多年來,李家沒有管過他,現在這孩子的生活過得也算不錯,並不需要李家從中介入。李家人之於這個孩子,就是一群陌生人。如果硬要他回到李家融入李家,對他來說,恐怕會覺得十分尷尬。更何況,李家內部也都是些不省油的燈。大哥曾經是李家的當家人。但他去世後,微寧失蹤,二哥李君琿當家,目前名義上最有可能接任李家當家人的是二哥的兒子微生。微生自己對這個位置也是視為囊中之物。但微寧作為大哥唯一的兒子按理說完全是有資格競爭下一任當家人的資格,如果這個時候回到李家,很可能在李家內部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你真不想認祖歸宗嗎?」李銘決定認真探一探簡墨的想法,「你父親是曾經是上一任的李家家主,作為他唯一的兒子,你完全有資格競爭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算沒有成功,有這樣一份身世背景,你的前途會和現在完全不同。雖然我不認為你回到李家一定是一件好事,但是它確實能夠帶給你很多好處……總之,我希望你認真考慮考慮。」
李銘認為簡墨是傲性使然,多年流落在外缺乏對身為李家人的認同感,又怕回到李家後遇到的各種麻煩才拒絕認祖歸宗。但他完全沒有想到簡墨不僅僅沒有把自己當李家人,對生父李君瑜也沒有多少感覺。在李銘長長的描述中,簡墨唯一關注的重點是:當初他爸救了他後為什麼不把他送回李家,而是把他帶到六街乾脆自己養著?簡墨臆測,莫非他爸是覺得當初他是被李青偃寫出來的,如今養一個李家的小孩覺得可以找回場子來:哈哈,你李青偃雖然你是老子的造師,如今你家的孩子抱著老子叫爸爸——哈哈,你也有今天!
簡墨完全把他爸和李青偃代入了他和簡要的相處模式——簡要不就曾經處心積慮地設計自己「簡老師簡老師」的喊他麼。當爹的畢恭畢敬地喊當兒子的老師,心裡要不要太爽啊?嗯,他爸一定是這種心理!
太可惡了。
被李銘打斷了進一步臆測的簡墨搖搖頭:「院長,這件事情不用考慮。我並不是對李家有什麼怨恨,或者是什麼心氣作祟。只是覺得目前的生活很好,不希望有什麼改變。您這件事情有與其他人說過嗎?」
李銘一時氣堵,但還是回答:「這家事情雖然我沒有跟別人說,但是李家的耳目都不是做擺設的。既然我可以從微生的描述上推測出這件事情,別人就有可能同樣推測出來。不過我已經與微生談過,以支持他競爭當家人為條件換他隱瞞這件事情,但是我不並不能保證,這個秘密會一直隱藏下去。」
簡墨心裡微微一動:「院長,你和你大哥的感情很好吧?」
李銘微微一怔,知道他說的是李君瑜,笑了起來:「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也是個很好的兄長。」
簡墨雖然對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父親沒什麼感覺,但是聽見這話,也還是笑了笑:「那麼,院長,不管是看在您大哥的份上,還是我身為造紙學院學生的份上,請您繼續保密下去吧。我想這無論對誰都一個很好的結果。」
簡要坐在書桌前看著屏幕上顯示著包廂裡發生的對話,心裡不由得想:早知道少爺的身世不會簡單,所以刻意給虛構了一個假的家族後台給他,卻不想真正的後台卻比他虛構的這個還要驚人。
李家,這真是挺大的一盤菜。
不過李家這盤菜雖然看著誘人,但是如果要吃下去,就像是進西餐廳必須用刀叉一樣,首先要遵守這個遊戲的規則玩下去。少爺一向又是最討厭麻煩,那種大家族的圈圈道道恐怕會他很不喜歡。簡要在略有些失望地同時又興奮起來,既然少爺不想受李家的制約,那麼自己還是最好盡快把少爺的實力提到一個能夠與李家抗衡的水平吧,否則少爺將來豈不是還要看李微生那種傢伙的臉色。
這真是一個令人愉悅的目標。
簡要翻了翻這次亞歐交流賽中泛亞168個區已經決出的五名晉級半決賽選手名單——東一區暫缺,各年齡組一共835個人,除開在校生外,人數排名第一的是李家的筆墨造紙研究所,排名第二的是東亞造紙研究所,第三名是十二聯席造紙研究所……過去三十年間,泛亞區域這類大型造紙比賽的前十名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除了內部排序偶爾會發生變化,十名之外的造紙研究所卻很難進入這個行列。
當然既然說很難,並不說不可能。比如這一次,名單的第九位就換成了一家叫做第二造紙研究所。
名字是簡墨取的。當時簡要拿著方案來問簡墨有什麼想法,簡墨正構思萬千的原文,便道:「就叫第二吧。」
簡要問有什麼寓意。簡墨不好意思說因為在想第二個孩子的原文,便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既然沒有第一,那就做第二吧。」後來萬千就在第二造紙研究所誕生了。
想起萬千,簡要便覺得頭疼。自從誕生後,除非了前日自己讓他去誕生紙管理局照應一下少爺時與少爺見過一面,萬千便從來不落家的。雖說少爺是給了他喜歡冒險遊蕩的天性,但是有時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單槍匹馬就敢去挑人家一處幾個異級守衛的機密會所。簡要自認不是個膽小的,但也被他事後得意地描述這些過程的時候弄得後怕了幾回,擔憂他哪次得意忘形了給人捉住大卸八塊了扔大街上。
最讓簡墨生氣的是,少爺有時候想讓這個傢伙回來一起吃頓飯,他卻總是東扯西拉地不肯回。簡要有次忍不住訓了他一頓,這傢伙卻理直氣壯地反駁:「老頭子給你寫的是『何時何地不離不棄』,給我寫的是『自由之意志,冒險的心』,這能一樣嗎?好了好了,你家少爺不會怪我的。」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老頭子」是萬千一般情況下對簡墨的稱呼,不過他要揶揄簡要的時候,便會說「你家少爺」。
搖了搖頭,簡要看著屏幕上李銘拍拍簡墨的肩膀,然後被簡墨送至門口離開,知道過不了多久簡墨就會上來。
果然兩分鐘後,簡墨便推開門走了進來,坐到旁邊的沙發上:「你都聽見了吧。」這是陳述句,顯然是料到簡要會監控那間房的對話。
簡要點點頭:「少爺,你有什麼打算嗎?」
簡墨輕輕笑了笑:「我對李銘說的話,就是我的想法。對於李家,我和它過去沒有交集,所以對它,我既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而且李家這種家族,裡面的水肯定很深,我覺得我還是不趟為妙。再說鎮魂印在誰身上誰就是李君瑜的兒子,這也太武斷了。」
簡墨自從知道自己可能是原人後,就很多次猜想過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在明白鎮魂印是很罕見的物件後,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以不會簡單。他也想像過,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是哪個大家族的後代,會是什麼感覺,最後想了很久,結論是沒有感覺——因為他的童年的生活過得算是不錯,如果撇開紙人這個身份偶爾會帶來一些鄙薄的目光,那簡直可以說是過得很好的。有爹疼有媽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有升學沒有就業的壓力,還有一技之長在身,賺起零花錢來不要太爽快。
當然如果他過得比較慘的話,或許會生出各種埋怨嫉妒恨,或者會覺得世事無常,命運弄人,變成一個自傷自憐的怨男一個。可既然不是如此,他便非常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簡要笑著跟著附和說:「確實是有些武斷,但是李銘說的話卻有很大的可能性。少爺,要不要我們先暗中做個血緣鑒定。如果不是李家人,那麼乾脆就說明撇的清清楚楚。如果真是,那麼我們就有必要做好準備。李微生回國就是衝著李家當家人的位置,少爺沒有必要把自己攪進這趟渾水。」還有,李君瑜的死到底是誰幹的,這一點一定要查清楚。這個幕後之人如果跟李家當家人位置的爭鬥有關,那麼少爺的身份一旦暴露就必然會遭到這個人的謀害。
簡墨只想到做鑒定可能把自己扯進去,沒想到說不定可以撇清關係,於是點頭答應了。反正不管是不是,他的決定都是一樣。
「還有,剛剛萬千發回來一些情報,是少爺上一次問起的關於譚校長妻子的事情,正好有了些緊張。而且很湊巧,跟我們查的另外一批人有關係。」簡要轉口說起另外一件事情,「萬千發現譚校長最近在和『神筆』的人聯繫,似乎在商量一件什麼事情,提到了少爺的名字。」
「我?」簡墨想不通:他救下那個少年的事情應該是做的很隱蔽的,怎麼會就跟自己扯上了。
簡要繼續道:「根據他們的對話我和萬千推測,譚校長的妻子就是『神筆』這個組織的傑作,而譚校長原來的妻子似乎是為譚校長所害,神筆掌握了他的這個把柄,所以多年來威脅他在學校了做了不少是事情。我懷疑連英的事情很可能與他們脫離不了關係,因為他們似乎正是因為少爺是連蔚的弟子而對您生出謀害之意的。」`p`jjwxc`p``p`jjwxc`p`
作者有話要說:頸椎犯了,坐在椅子上人都犯暈……我晚上睡覺又要枕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