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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十九章 拆架 文 / 一劍封喉

    「哎呀,現今這世道,真是沒法說:好好的吃個粥,還要搶啥子地盤,早吃一口能咋地,晚吃一口能餓死?唉,人心不古,斯文掃地啊……」

    「老爺子,話不能那麼說呀:盧家這粥到底能再熬幾天,鬼曉得?他們自己的嘴巴都快糊不住了,哪裡還顧得上我們這些人?不定今兒,沒準明兒,盧家說停便停,誰能咋地?早吃一口是一口,挨到後頭沒粥了,自認倒霉呀,找誰評理去?」

    「照你這說法,拳頭硬的,面橫心狠的,就吃得飽,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就活該餓死?啥子道理嘛?孔老夫子有雲……」

    「行啦,莫再文縐縐,酸溜溜地攆詞拽句了,如今這年景,莫講啥子仁義禮智信,不頂用!要想肚子吃得飽,身上穿得好,還是得靠拳頭硬,槍桿子多,說別的,那都是空事情……」

    陳叫山用肩膀左頂右扛,胳膊肘連擺帶撥,從人群中一步步靠前,聽圍觀者的紛紛議論,對動手搶地盤之緣由,便瞭然於胸了。

    待擠到人前,陳叫山一看:呵,搶地盤的兩方,還真是人馬鼎盛,蔚為壯觀啊!

    靠街南站的一夥人,個個穿戴齊整,高壯強健,一臉鄙夷神情,顯然來樂州已有時日。而靠街北站的一夥人,儘管人數略略佔優,但人人面露菜色,衣衫髒破,腰裡圍著草繩,手裡捧著破碗,似是初來乍到。

    「哪個來的早,哪個就佔地盤?我就看不慣!」街北一位光著腳的瘦高漢子,操一口濃重金安話,「想騎在別人脖子上拉屎,那要看別人願不願意架你,架你,你就拉,不架你,你屁都不准放!」街北一夥人聽見光腳漢子的話,一下全笑了……

    街南陣營裡,走出一位肩寬腰細,粗臂壯腿的寸發漢子,冷笑兩聲,「今天這屎,我還就拉定了!你們要是識相,乖乖捂著鼻子,上一邊呆著去,敢皺一皺眉,老子這拳頭,向來可不長眼!」陳叫山一聽,原來街南這夥人,竟是自己鄉黨,山北人。

    這時,陳叫山被人一拍肩膀,轉頭看,原來是毛蛋。之前毛蛋為陳叫山送酒菜,陳叫山從毛蛋取扁擔時的刻意中,便感覺出毛蛋有意要支走二虎,而從他的話語中,得知他是那位魏伙頭的徒弟,再從他們的神情語氣,以及五官長相中,陳叫山能感覺到:這師徒二人,皆是忠善之輩……

    毛蛋個子不夠高,踮起腳尖,才將嘴巴湊到陳叫山耳朵邊,「陳哥,今兒這事兒,你得管管哩……老爺夫人今兒都去三合灣的龍王廟,燒香求雨了;師父去城北糧倉調糧了,盧家有槍的、能打的、說得上話的,都沒在啊!師父讓我看著糧棧,要是出個啥事兒……」

    陳叫山在毛蛋的肩膀上按了按,示意毛蛋不必緊張,「你只管在糧棧門口站著,給他們十八個膽子,諒他們也不敢去搶糧!」毛蛋這下算是吃了定心丸,擦擦腦門的汗,站到糧棧門口了。

    「屎殼螂坐糞堆上,還真把自己當山大王了?野斑鳩歇在桃花林,還真以為自己變鳳凰了?我看不中,屁都不是!」光腳漢子唇角掛著訕笑,腳趾頭在地上,撓來抓去,根本不把街南一夥人放眼裡。

    寸發漢子嘴巴一努,也再不多言,雙拳攥緊,大喝一聲,便撲到光腳漢子身前……眼見寸發漢子的拳頭,要打到光腳漢子的腦袋上,光腳漢子單腳在地上朝前一送,身子便疾速退後,躲過一拳,而後猛一轉身,長腿似皮鞭,一招「連環後磕腳」,便朝寸發漢子掃來!寸發漢子拼盡全力,雙拳並一,發力朝前一送,與光腳漢子的腿腳一撞,兩人皆面露苦色,各退半步,方才站穩……

    陳叫山站立一側,看著二人一番激鬥,見光腳漢子使的是金安武林招式,手是兩扇門,全憑腳打人,雙臂只是拆、擋、撩、送,輔助身體平衡,但雙腳卻是踢、踹、鑿、點、粘、掃、劈、壓,眾招並發,威力十足!但光腳漢子顯然是連日奔波,疲勞不堪,加之肚裡無食,飢餓心慌,一招一式襲來,力道自就減了幾分,即便踢中了寸發漢子,也如老豆腐拍門,看似力狠,實則不堪。而寸發漢子使的是山北刀客的拳路,依靠拳、臂、肘、肩,鐵馬鐵鞍,硬闖硬打,雖招式不繁,但虎虎生風,招招剛猛!

    兩人你來我往,拳來腳去,幾個回合下來,誰也沒有討到絲毫便宜,一時陷入膠著,勝負難分……

    街南街北兩伙人,眼見各自的老大,纏鬥激烈,一時難分勝負,脖子隨著他們打鬥的身影,左右移動,心焦不已。街北的金安人,有些等不及了,手裡操著磚頭、石塊,便準備朝街南撲來。街南的一夥,也是早有準備,紛紛亮出木棒、短刀,準備齊齊而上……

    一場亂戰,即將觸發,在這年饉歲月,本就餓殍遍野,何苦為了一個吃粥先後,搶佔地盤,而大打出手,鬧出人命?此時不拆架,更待何時?

    「諸位請住手——」陳叫山斷喝一聲,一步跨來,一手捏住了寸發漢子的拳頭,一手端住了光腳男人的腳脖,兩相一送,這兩人皆有些趔趄欲倒……兩方陣營,見此情形,原本疾速前衝的腳步,嘎然而止!

    陳叫山左右各一拱手,「諸位,大災之年,天不作美,咱們背井離鄉,活到今天,相聚樂州,也算是緣分一場,何苦拳腳招呼呢?」

    寸發漢子聽了陳叫山的話,便說,「兄弟,聽口音,咱是老鄉!你來評評理:這伙金安人,初來乍到,竟想來石牌樓搶地盤,你說氣人不氣人?還有沒有把我們山北人放在眼裡?」

    「信口雌黃,小心嘴上長瘡……」不待陳叫山答話,光腳漢子便搶先說到,「誰願意搶佔地盤?誰願意跟你動手?是你們佔著石牌樓,不讓別人到跟前來,倚仗你們人多,會幾下功夫,眾人就不敢說啥,可我們金安人,就是看不慣!」

    「四海之內皆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陳叫山淡然一笑,「如今這年景,想必大家肚子裡都缺糧食,既然肚子都吃不飽,何不省省力氣?打來打去,徒耗體力,又是何必呢?」

    陳叫山此話一出,兩位漢子皆有不悅:寸發漢子見陳叫山不偏不倚,並不買老鄉的賬;而光腳漢子,則覺得陳叫山看起來年紀輕輕,口氣卻實實不小,雲淡風輕之間,透著一種傲氣……

    「兄弟,我念你是老鄉,此事你休要插手再管,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兄弟,我見你年紀輕輕,卻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喲!我管你是山北山南人,趁早躲開,你這細皮嫩肉,可經不得三拳兩腳……」

    果然,兩位漢子幾乎同時發難,撂出狠話,讓陳叫山不要來拆架!

    陳叫山見這二位,都是好勇鬥狠之徒,愚魯衝動之輩,便決定把他們的火氣給挑起來,給他們點苦頭嘗嘗,否則,淨說些江湖道義的大話,反倒不利於拆架。

    陳叫山故意咳嗽兩聲,用手捂著嘴巴,似是身體虛弱的表情,「俺這人打小就愛看個熱鬧,哪兒有熱鬧,俺就愛往哪兒去。沒熱鬧看,俺心就癢癢,只要有熱鬧看,俺說啥都不會走……」

    兩位漢子,聞聽此言,惱怒異常,一左一右,一拳一腳,夾擊過來!

    陳叫山淡笑一聲,將脖子一擰,整個身子隨著脖子之轉動,竟隨之一旋,眼睛看都不用看,便閃出了兩位漢子的包夾之中。而兩位漢子攻得太凶,卻又拳腳觸風,撲了個空,身形剎不住,寸發漢子的胸膛,抵到了光腳漢子的腳上,一個是胸膛上留下個黑黑的腳印子,另一個則是支撐腳跳了兩跳,才避免了摔倒之尷尬。

    這一手絕技,恰是「十二秘辛拳」之「酉奪拳」,如雄雞搶食,揮翅撲爪,倏忽之間,便於方寸之地,閃轉騰挪,巧機層層,隨意而攻……在閃轉一瞬,陳叫山本可以用「金羽雙開」之式,一人給一巴掌,但陳叫山不想出手傷人,只是順勢而過,縱如此,也使兩位漢子出了一小小洋相……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哄笑,兩位漢子尷尬不已,便又揮拳出腳,再發進攻……

    站在人群中圍觀的七慶,見這形式,便擠身朝外,決定趕緊回去通報師父,免得陳叫山隻身一人,寡不敵眾……

    陳叫山見寸發漢子的拳頭橫掃過來,胳膊擺幅,並不到位,知道他這是虛晃之佯招,另一直拳,早已準備擊出。而光腳漢子則是一招「橫江臥月」,右腿直直蹬來,身子朝後仰去,兩臂後擺,這幾乎是將渾身的力量,全然用到了右腿之上……

    陳叫山左手使出「巳柔拳」中的「繞枝迴環」,而雙腳則拔地跳起,使出「卯安拳」中的「借力撲天」……須臾間,寸發漢子的一記直拳,狠狠砸在了光腳漢子的腦門上,而光腳漢子的狠勁一腳,直直踢到了寸發漢子的小腹,一個彎腰捂臉,一個半蹲揉肚,皆是涼氣倒吸,齜牙咧嘴……

    王鐵漢領著一眾徒弟,操著鐵器傢伙,吆喝著衝了過來,閃開人群一看:陳叫山兩手背在身後,腦袋仰著,儼然一位教書先生,而起先飛揚跋扈的兩撥人,現在都彎腰低頭,噤若寒蟬,個個皆似龜孫子一般……

    「父老鄉親們:打今兒起,誰要是再敢在石牌樓,或是整條大西街上,搶佔地盤,倚強凌弱,打架鬥毆,挑釁滋事,若讓俺聽見看見,只消一次,便打得他連熱粥都喝不到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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