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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五十九章 取湫 文 / 一劍封喉

    譚師爺拍拍身邊的鶯鶯燕燕,便有兩位女子,站立起來,為譚師爺穿好衣衫,九位可人兒在譚師爺臉上、脖上一陣親吻,含情脈脈地送其出了「鳳戲閣」……

    其時朝霞滿天,譚師爺站立高樓之巔,俯瞰樂州,憑欄長吁,遠處的凌江,宛若一道細線,在霞光映照中,乍白乍金,明滅點點……

    譚師爺接過侍女送來的烏雞湯,喝下兩碗,又吃了一籠素餃,這才對身邊那位清瘦老婦說,「去通報何老闆和余團長一聲,我有事求見……」

    譚、余、何三人進入一密室之中。

    何老闆拱手相問,「譚師爺,昨夜鳳戲閣一眠,那些個小鳳凰,有沒有把譚師爺侍候好?」譚師爺微微一笑,撫鬚頜首,「嗯,不錯不錯,妙不可言哉……」

    余團長是個急性子,迫不及待地問,「譚師爺,一夜工夫,不知譚師爺想到了什麼良策?」

    譚師爺倒不緊不慢,微閉雙眼,輕輕吐口,「不知道二位,可否聽說過『取湫』一事?」

    「取……取湫?啥……啥啥湫?取啥湫?」余團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睛忽閃幾下,舌頭囫圇著,一臉疑惑……

    何老闆倒是自若,朝譚師爺拱手以禮,「譚師爺,我二人皆是俗世愚者,肚子裡沒有多少貨物,哪比得譚師爺學富五車,飽讀詩書?恕何某淺陋,取湫一事,實在聞所未聞,還望譚師爺明示……」

    「取湫,乃是求雨之一形式也。簡而言之,便是將深山幽洞中的泉水取來,供奉於龍王廟前,祈望天降甘霖,潤澤眾生……」譚師爺將衣擺一撩,兀自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密室中悠悠踱步,何老闆和余團長遂也起身,靜靜站立原地,怔怔看著譚師爺,靜待細訴……

    「有關取湫之事,《天象陳考》、《樂州志》、《羽化風雲集》,以及《龍雨經》中,皆有記敘……對了,前清樂州原公進士尚錦吾老先生,也曾寫過一篇遊記《滴水巖記》,其間也對取湫進行過描述——『山若青黛,水聯碧珠,遠觀而生陡然,近相則其境幽幽。叮咚墜聲,樂而心馳,修竹婷婷,薄蘚絨絨。其洞不過碗口,其闊止可人肩,探首於內,渾然幽黑,便是白晝艷陽,入而倏得子夜……」

    何老闆聽得津津有味,余團長則是半迷半懵,但二人皆不插話接言,只任譚師爺背手踱步,一說詳情……

    「湫者,低窪之水,陰涼之潤也,也可解作幽暗之泉,人跡罕至,人眼鮮見之水,其不為常也……《龍雨經》第九卷第五篇有云:『伏地龍,匿於土,沖化開,萬虛生,通匯海,得遇融,幽泉處,龍涎縈,解白甲,開萬空,千江溶,萬波平,滔滔者,皆無動,集龍涎,呈於明,陰陽化,風雲中,上隨潤,下以通,雨氣至,甘霖生,淋漓地,青苗萌……」

    譚師爺正口若懸河,轉頭一瞥,但見余團長輕輕以手拍口,想打哈欠,又不便明著打,只得強忍著,料想他昨夜定然疲勞,今晨仍困乏,便故意咳嗽一聲,換了一種敘說方式——「這具體說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湫水就是那種一般人很難見到,僅存在於人跡罕至之地的泉水。相傳龍在海裡,出海入海,有許多渠道,上可飛到天上,騰雲駕霧,下可鑽入地下九層,憑借地下幽泉之流……於是,《龍雨經》上說,這湫水便是龍的涎水,因人間不得多見,少之又少,所以,龍對其頗為珍視。倘若遭遇大旱之年,反覆求雨不應的話,便可以到幽洞深澗之中,去取那湫水龍涎,來供奉於龍王廟前,只要湫水龍涎昭然於普羅大眾眼前,龍王便會乘風運雲,施法造雨,令天降甘霖,形成大水,融匯龍涎……由此,旱情便得緩解,百姓莊稼可望也……」

    這下,余團長總算是聽明白了,不再困乏,連連點頭示贊,「嗯,有意思,有點兒意思哈……譚師爺的意思是,派陳叫山那夥人去取湫?」譚師爺點頭稱是。

    「可是,這取個水……又有什麼稀奇?又怎會置陳叫山於死地呢?」余團長遂又發問,「這小子一身蠻力,抱個石獅子都不在話下,莫說是一罈子水了……」

    譚師爺微微一笑,笑容諱莫如深,卻並不接言……

    何老闆一直低頭深思,猛一激靈,便問,「請問譚師爺,那這取湫之地,究竟是在哪裡呢?」

    「北山之北,滴水巖白龍洞之極深處……」譚師爺淡淡地說。

    何老闆不禁驚呼,「哎呀,那地方我去過一回,是個避暑消夏的好去處,距樂州少說也有兩百多里地吧?」

    「不不……足足三百里!」譚師爺連連搖頭擺手,遂而又看著何老闆的眼睛,笑道,「而且,《羽化風雲集》中記述,取湫之行,為示虔誠,歷朝歷代都是徒步前行,不得騎馬、坐車、行船,不得生火造飯,只能背負乾糧前行,不得屠殺生靈,哪怕一隻蝴蝶蒼蠅,也不得隨意殺死……否則,求雨則不靈驗也!」

    余團長還是有些迷怔,摸摸後腦勺,「如此……便一定能除掉陳叫山嗎?」

    「哈哈哈……」譚師爺大笑不止,笑得鬍鬚抖顫,脊背上的綢衫子一橫一豎地起褶皺,「余團長,你想想看——三百里地,徒步前往,風餐露宿,星夜兼程,且有時日之限定,換做是你去取湫,你會怎樣?恐怕骨頭都會累散架吧?另外,此去北山之北,路遠山險,深溝大川,絕壁斧澗,狼蟲虎豹,鬼魅異象,瘴氣毒霧,瘟疫災病,烈日暴曬,飲泉多有毒……這隨便一樣,都足可致他陳叫山於死地!莫說他會一些功夫,開句玩笑話,便是孫猴子活在當下,這一趟取湫,不死也得掉九層猴皮……還有,如今是什麼年景,流民紛紛,餓殍遍野,那一張張餓嘴,一雙雙餓眼,飢不擇食,如狼似虎,於這一路上,聞見陳叫山們帶著的乾糧氣息,你想會是什麼結果?不給吃,你豈能過得去?倘若給吃了,你自己又吃什麼?活活餓死?而且,這一路上,恰是方圓幾百里,流寇山匪,嘯聚最最密集之地,且許多的山匪流寇,都有自己的槍火彈藥,殺人如麻,狠似閻王,要從他們的地盤上過去,陳叫山縱是三頭六臂,金剛不壞之身,便有九條命,也不夠山匪流寇來滅殺!余團長,換做是你,給你一千人馬,甚至,一萬人馬,你敢不敢一闖?你敢不敢保證,你一定能將湫取回來?」

    余團長心底盤算琢磨著,並不接話,譚師爺以為余團長不以為然,又說,「這取湫一路,要經過小山王高雄彪的高家堡,以及混天王的太極灣,小山王和混天王,都與孫縣長交好,難道不會買孫縣長一個薄面,將陳叫山好好地熱情招待一番嗎?還有一點,到時候,我會趁機安排盧家家丁,挑選我的親信之人,精兵強將,進入取湫隊伍,一路隨行,同小山王、混天王,來個裡應外合,前後夾攻,上下包抄,便似布下天羅地網,他陳叫山縱是力比西楚霸王,勇勝人中呂布,怕也是難活一命……」

    何老闆默默點頭,默默微笑,忽而又想到了什麼,趕忙便問,「譚師爺,我有一慮:如今大旱年饉,人們盼雨心切,此番良策,可謂渾然無機,自然而為,順天應時,毫無破綻!事情倘若成功,也不會留下任何話柄,沒有任何後患,大不了人們為陳叫山建廟祭奠,視他為求雨英靈,如此而已……只是,我們殫精竭慮,苦心孤詣,布下這一個圈子,那陳叫山又怎會甘心甘願鑽進來呢?」

    譚師爺冷笑一聲,沖何老闆和余團長伸出手掌,將五指叉開,「有其五點,我料定陳叫山必定會領命取湫,絕無推辭!其一,陳叫山此人,好大喜功,逞能顯強,是他一貫作風,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其二,陳叫山乃山北之人,山北之地,平原坦蕩,何曾見識過樂州北山之北的諸多險惡異象,他初來乍到,對此一無所知,心無知,意無懼,行必勇嘛!其三,我家夫人對陳叫山關愛有加,寄予厚望,陳叫山心知肚明,時刻想著報答夫人知遇之恩。其四,夫人先到藏經寺誦經祈雨,後去三合灣龍王廟數番跪梯求雨,其心切切,其志昭昭,其情烈烈,陳叫山豈能不知?其五,盧家一直放粥濟民,由稀粥改為稠粥,供給不斷,存糧日少。那放粥的魏長興,與陳叫山頗有交情,盧家糧食之情況,魏長興再清楚不過,陳叫山定然也心中有數,如此,陳叫山為解糧困,為救盧家供給之急,以他之性情,難道會袖手旁觀,置若罔聞麼?其實,遠遠不止這五點,還有諸多因素,都會導致陳叫山必入此圈中,甚至,他即便明知是死,亦會毅然前往……風蕭蕭兮,湫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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