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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344章 輕生 文 / 一劍封喉

    程曜發的醫術,果然非凡,祖傳秘方,絕非浪得虛名……

    陳叫山的肩膀子彈取出後,施敷了秘藥,程曜發又將陳叫山腰間被巖井恆一郎咬傷部位,採用了「戳針祛毒,藥酒散淤」之法,進行處理,療效極為顯著……

    楊秘書的小腿之傷,盧芸鳳的胳膊之傷,治療相對簡單,程曜發施用「敷粉迫毒」之法,立竿見影,傷痛大減!

    吳先生的腹部之傷,探取子彈時,頗費了些工夫,並以腸線將傷口縫合,並配以內服湯藥,三劑藥下肚,吳先生臉上氣色,猶然好轉起來……

    滿倉從半坡翻滾,被荊棘樹根茬子,戳得渾身帶傷,原本治療並不複雜,但程曜發考慮到傷處太多,在對滿倉施用「千毒迫」時,滿倉疼癢難忍,用麻繩將其捆了,唐嘉中和鵬天齊上陣,仍是頂不住滿倉又喊又動,不得已,再添進來三個後生,才將滿倉摁住……但施敷過後,滿倉自己說,傷口不再疼癢,舒服得很,倒為自己當時的又喊又叫,感到一絲愧羞……

    三旺被手雷炸斷了左腿,治療本身並不複雜,複雜的是,要考慮日後為三旺安裝假腿。,最新章節訪問:shuh⑴h⑴。三旺平素很少流淚,聽說自己日後要依仗假腿走路時,竟痛哭流涕,夜裡偷偷從床上爬下來,爬出屋外,決計投崖自盡,虧得三旺爬得慢,被鎮街上夜巡的狼犬,誤認為賊,咬住三旺袖子,死死不放,才被鄉親們發現……

    「三旺哥,你有啥想不開哩?」鵬天恨三旺平日堅毅,怎地如今這般懦弱,想到了輕生之路,抹著眼淚,邊哭邊吼,「七慶都上了天了,你還要跳崖,你是嫌咱兄弟太多了是不是?還是你一個人想圖個清閒?撇下咱兄弟,自己去享安樂哩?」

    為了三旺傷腿盡快恢復,程曜發為三旺的斷腿傷茬處,做了一個「敷藥套兜」,形如一個草帽碗碗一般,套在了三旺的斷腿傷茬處。

    聽了鵬天一番恨罵,三旺卻恨自己,連連抽自己耳光,「我把慶沒看好,我把慶沒看好啊……慶都死了,我有啥臉?我活著有啥勁道?」

    三旺一邊哭嚎,抽自己耳光,且用手去抓那傷腿上的套兜,鵬天一下撲上來,抱住三旺,連連說軟話,「三旺哥,三旺哥,我話說重了,我剛才話說重了,你莫氣了……套兜不能扯呀,這是程保長辛辛苦苦……」

    鵬天話未說全,被三旺一胳膊掄到了一邊,鵬天抱住三旺時,怕碰到三旺的傷腿,抱得不實,未曾防備,一下便被三旺的胳膊,掄到一邊去了……

    三旺又去扯傷腿上的套兜,鵬天又撲了上來……

    這時,陳叫山進來了,一步上前,單手如鐵鉗,緊緊鉗住了三旺的手,三旺仍連連掙脫著,嚎啕不止,「我活個獨腿漢,活著有個用處?」

    「啪」

    陳叫山一個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在了三旺臉上,直將三旺生生打懵了……

    「人活的是命,不是光堂面子……」陳叫山一聲高吼,「你去跳崖,你去投井,你輕生自賤,算什麼男人?」

    屋裡進來了一大群人,吳先生、盧芸鳳、唐嘉中、薛靜怡、楊秘書都進來了,程曜發和幾位望山坪鄉親也進來了,寢室頓時顯得有些擁擠不堪……

    三旺的頭低下去了……

    「你沒死在日本人手上,難道要死在自己的光堂面子上?你是不能吃了,不能喝了,不能走路了?還是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了?你三旺捋直了腰桿子,挺高了胸膛做人,誰能說你個啥?誰能說你三旺沒用?」陳叫山胸膛一起一伏,胳膊高高揚起來,朝向空中,一指一點,「駱叔在天有靈,秦排長在天有靈,慶在天有靈,咱問問他們,缺一條腿算得了什麼?做個獨腿漢,跟做個回不了家的遊魂,哪個好?三旺,我告訴你,你沒有資格輕賤你自己,你輕賤自己,就是輕賤關心你的人,幫助你的人,甚至輕賤駱叔、秦排長和慶他們的在天之靈……」

    陳叫山的手臂,緩緩落了下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鵬天蹲在三旺的旁邊,便偷偷地扯了扯三旺,示意三旺給陳叫山,給大傢伙,說幾句寬心話……

    三旺低著的頭,剛抬了一下,卻又低了下去,並不開口……

    陳叫山手臂重又抬揚起來,原本是想指向三旺的,揚到一半,卻猛地放下,將頭一低,轉身撥開人群,慢慢走出去了……

    屋裡所有人,頓時陷入沉默凝然,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三旺兄弟,這個套兜你不能隨便扯啊……」程曜發幽幽地說,「套兜裡頭裝著藥面,貼得實在,換藥方便,萬不可連帶了傷肉,進了風……」

    程曜發說,敷藥套兜是他自己的獨創醫術,效果奇佳!但在傷口未癒之前,不可輕易拽扯套兜,使得貼合面錯位,另外,亦不可動怒動氣,不可悲傷,心如平湖,無波無瀾,最利於傷口癒合……

    待傷口一癒合,便可安裝假腿,假腿安上之後,褲腿套在其上,正常走路,毫無問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的!

    「兄弟,你該不是怕討不到媳婦吧?我給你說,沒一點麻噠……男人活的是氣,是骨,你身上那傢伙又沒……」一位望山坪的鄉親,原本是想通過開玩笑的方式,疏通疏通三旺的心緒,並借此緩和一下屋裡過於凝滯的氣氛。這位望山坪鄉親,本欲要說「男人活的是氣,是骨,你身上那傢伙又沒有壞,跟女人辦事,又不受啥影響嘛,你愁個啥?」話未說全,方才意識到盧芸鳳和薛靜怡兩個大姑娘,也在屋裡,便頓時閉了口,吐了吐舌頭,做了個自嘲的鬼臉……

    豈料,這位鄉親沒說完的話,盧芸鳳卻毫不避諱,直接續上又說了,「三旺,據我所知,你爹娘都還健在,你家就你一根獨苗,你跳崖算個怎麼回事兒?傳宗接代的東西,又沒啥問題,我實在不明白,你有啥想不開的?」

    薛靜怡聽見盧芸鳳嘴裡竟直接說出了「傳宗接代的東西」,臉上不禁微微一熱,她站在盧芸鳳身後,很近,覺著頗有些難為情,一屋子都是大男人,就她們兩個大姑娘,便想將頭略略低一下。但離盧芸鳳太近,若欲低頭,須後退一點點,方才合適。待薛靜怡臉上微微一熱,向後略略退了半步時,卻一不留神,後背抵在了一個人的肚子上,轉頭一看,是唐嘉中,薛靜怡臉不但微熱,且變紅了……

    在薛靜怡轉頭之一瞬,辮子一橫掃,從唐嘉中的耳朵沿沿上,掃滑而過,在唐嘉中的胸膛上一彈一軟,順了下去……

    唐嘉中擔心薛靜怡一後退,一腳踩到自己腳上,薛靜怡一慌,站立不穩,有可能摔跤,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扶薛靜怡的後背……

    豈料薛靜怡後退的幅度不大,並未踩到唐嘉中的腳,更不至摔跌,倒是唐嘉中的指尖,一下觸在了薛靜怡的後背上……

    辮子上的素素香氣,猶未散去,指尖又是輕輕一觸,唐嘉中有些惶惶……

    薛靜怡臉若桃瓣,回首一瞥,眸池晶晶亮亮,那眸語似傳達出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傳達,但縱是僅餘羞怯這一層,在唐嘉中看來,也是極美極美的眼眸了……

    三旺將頭抬了起來,微微歎息,望向盧芸鳳,嘴唇動了動,想說話,但又沒說出話來……

    屋裡的氣氛,因於盧芸鳳一個大姑娘,說出了「傳宗接代的東西」這般話語,顯得有些怪異,幾位望山坪的鄉親,眼兀自朝屋頂上看去,就連起先那位要說玩笑話的鄉親,也咬著嘴唇,將頭低了……

    吳先生捂著肚子,響亮地咳嗽了兩聲,彷彿嗓子的痰多似的,而後,說,「三旺兄弟,你好好休息吧!」

    屋裡的人,就此散去了……

    楊秘書拄著枴杖,剛剛出了門,見督軍府派人過來了……

    程曜發昨日一早,便派出一隊人馬,飛馳西京城而去,向督軍府報告情況,向杏園春的鹿恆生報告情況,豈料到現在,督軍府的人才趕了過來……

    「楊秘書好」一位士兵走到楊秘書身前,立正,敬禮,「督軍昨天派人包圍了天葵社,可是……」

    這位士兵說,韓督軍聽說秦效禮犧牲,勃然大怒,派人包圍了天葵社。可是,中田靜機沒有回天葵社,倒是上海黑龍社的人趕了過來,接手了天葵社,雙方對峙許久,韓督軍要天葵社交出中田靜機,但黑龍社的人說,他們並沒有見到中田靜機……

    吳先生在旁邊聽了此番話語,深深歎了一口氣,拍拍楊秘書的肩膀,啥話都沒有說,轉身走了……

    吳先生來陳叫山的房間,見陳叫山一個人默默對著牆站立,凝神不動,料想陳叫山心思繁多,便走上前去,說,「叫山,我們現在得想想亡故人的後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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