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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392章 旗號 文 / 一劍封喉

    「叮啷」一聲……

    柳郎中小心翼翼地拿著鑷子,從徐有順的肩膀中,取出了子彈,放在眼前看了看,一下丟到了一旁的鐵盤裡-

    柳郎中跟隨饒氏三兄弟,帶著醫治所用的藥物、器械,快馬加鞭從樂州城趕來了梁州城。

    一到徐家棕貨鋪,柳郎中便讓徐有順解開傷口上的紗布,查看傷情,並詢問徐有順之前診治的細節,徐有順一一告之,柳郎中微微歎氣,說,「如此處理槍傷,實在不敢恭維啊……」

    站在一旁的徐老二便說,「我們桂香鎮上的吳萬財,早年進南山倒棕貨,跟棒客幹上了,被棒客打了一槍,子彈留在脊背裡,好些年了,也沒啥事兒啊?」

    柳郎中解釋說,槍與槍不一樣,子彈與子彈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自製火槍的彈藥,儘管撲散面大,但鋼珠、鐵屑等物,較之真正的子彈,要細碎得多。若是『射』擊距離相對較遠,對人之皮肉的損傷,看似紅傷嚴重,內裡損害卻不大!但真正的子彈,呈錐形,發『射』力度大,穿透力極強,一旦進入人體,若不及時取出,後患無窮……

    徐有順便說,「那現在咋辦?這都好幾天的事兒了……」

    柳郎中又仔細查看了一遍傷口,便從所帶的醫藥箱裡,取出一些瓶瓶罐罐,鑷子、棉球、小刀、剪子,歎息著說,「必須把子彈取出來,若不然,時間一長,只怕你半個身子都廢了……」

    徐有順聯想起之前自己的一系列症狀,說話大點聲,胳膊動轉之間,脖子扭一扭,皆牽扯到傷口疼,便點了點頭……

    柳郎中為徐有順實施了局部麻醉技術,並對小刀、剪子、鑷子進行了消毒處理,便開始切割傷口……

    站在一旁觀看的徐老二、饒氏三兄弟、瘦高夥計,見著柳郎中刀下剪起之間,皮開肉綻,覺著觸目驚心,不寒而慄!倒是徐有順自己,卻並未感受到怎樣的痛感,只覺著有無數只螞蟻,在自己的肩膀上爬著、咬著、鑽著……

    柳郎中將子彈取出,丟到一旁的鐵盤時,陳叫山和大頭、二虎、面瓜、黑蛋趕到了徐家棕貨鋪。

    陳叫山從鐵盤裡捏過子彈,深深地吁著氣:這顆子彈,原本是萬青林衝著自己來的,徐掌櫃是替自己擋了這顆子彈的。

    如此想來,萬家人在梁州城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由此可見一斑了!

    此次前往桂香鎮收購棕貨,遭遇到了棘手問題,說到底,皆因一個詞忌憚。

    既然桂香鎮的人,梁州城的人,對於萬家人心存忌憚,那麼,為何就不能讓你萬家人,對我陳叫山產生忌憚呢?

    待柳郎中將徐有順安頓好,陳叫山便與徐老二,在後院客房裡交流起收購棕絲之事……

    徐老二想著陳叫山憂心徐有順的槍傷,特地將柳郎中從樂州城叫過來,柳郎中醫術高明,一番診治,徐有順肩膀內的子彈被取出……陳叫山之仁義寬厚,與萬家人的飛揚跋扈,陰毒狠辣,猶然形成鮮明對比……

    於是,徐老二對陳叫山說,「陳隊長,我看不如這樣,從明兒開始,我讓棕貨場開工,專門為你加工棕墊棕箱……」

    陳叫山笑著搖搖頭,「只憑你一家加工,就算日夜不停,貨量也不夠啊!再說……」

    徐老二便說,「陳隊長,我細細算過了,倘若明兒就開始加工,到你跑桃花水,最起碼,也可出幾百件貨……至於說萬家人那頭,我也想過了,不好明著來,我就暗著來,我那庫房下頭,有一個地下室,我們……」

    「不不不……」陳叫山連連揮手,連連說著「不」,歎吁一氣,說,「如果真是那樣弄,就算解決了一時困難,但也解決不了長久的問題!萬家人借此,就一直騎在我陳叫山頭上了……對於船幫買賣,我陳叫山本就是新人一個,如果現在不把面子扳過來,越到以後,就越扳不過來……」

    陳叫山說,萬洪天祭出的這一招,最厲害之處在於,他是藉著「仁義」之名,是完全佔著大道理的!

    桂香鎮的人,長年難得出一趟遠門,對中原、江南之地的情況,知之甚少。棕墊和棕箱,在中原、江南等處,到底好賣不好賣,桂香鎮的人並不清楚!那麼,一切都只能依據船幫之反饋情況。

    而今,一方面,萬洪天拋出「棕墊棕箱不好賣」,另一方面,卻又大肆收購桂香鎮上的棕墊棕箱現有存貨。桂香鎮的大部分人儘管心存疑惑,對此持懷疑態度,尤其是徐老二,更是看透其中玄機,曉得這是萬洪天給陳叫山來的一招下馬威。可是,此事放在檯面上來說,是萬洪天的仁義相助,是替桂香鎮的人在考慮明明有一個真相,可所有人都不能說出這個真相來!

    這樣的事情,無論是買賣場上,還是江湖之中,甚至涉及到江山社稷之家國大事,亦是屢見不鮮!

    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明明是對大漢有覬覦之心,卻是打著維護皇上的旗號,此事,誰能說破?

    曹家積孽深重,以至於後來曹魏被司馬家完全掌控,可司馬昭依舊打著維護皇上的旗號,行著圖謀天下之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誰能說破?

    不舉無名之師,不起無義之兵,古往今來,無不如此!

    倘若按照徐老二所說,偷偷摸摸地加工棕墊棕箱,以供盧家船幫,此事一旦走漏風聲,萬洪天攆上門來,興師問罪,陳叫山即便出面相抗,又怎能佔住道理?

    既然占不住一點道理,雙方鬧將起來,即便王司令和李團長出面調停此事,陳叫山非但討不到半點便宜,還會在江湖上落下眾人的口實!

    「是啊,是啊……」徐老二聽到這裡,感慨萬端,連連歎氣,「這真是司馬昭之心啊……」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明明是黑,無人說黑,明明是白,無人說白……

    「萬洪天既然弄出這麼一個大膿包,想禍害我陳叫山,禍害桂香鎮,我們,就讓他自己挑破這大膿包!」

    徐老二不太明白陳叫山的話,陳叫山便說,「徐場長,你知道我與萬家的恩怨,是從何而起的?」

    徐老二有些懵然,心下便想:什麼恩怨?什麼從何而起?你們都在凌江上賺買賣,賣麵粉的見不得賣石灰的嘛!

    陳叫山便向徐老二說起了「紅椿木事件」……

    紅椿木事件,徐老二隻是略有耳聞,其具體細節,並不知曉,但聽了陳叫山一番細說,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啊!這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叫山兀自呵呵一笑說,萬家父子,把持江湖多年,常人一提起萬家,覺著這父子二人,父親老謀深算,韜略過人,兒子意氣風發,正值當年,任是一般人,斷斷不敢惹,斷斷惹不起的!

    但陳叫山通過一番接觸,卻發現了萬家父子的軟肋……

    萬洪天看似智謀超人,但同時,卻又生性多疑,一個事情,別人能想出一個變化,萬洪天能想出一百種變化來!

    多疑者,必多慮,多慮者,必謹慎……

    因而,不戰而屈人之兵,定是萬洪天身為老江湖的處世信條!

    然而,萬青林卻是恰恰相反,自恃萬家實力強大,父親智謀過人,便自視甚高,有恃無恐,做事不愛細究細琢磨,好大喜功,樂於激進,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這父子二人,看似相得益彰,實則存在著「互不為補,反而制之」之憂。

    「徐場長,你想想看,我如果在桂香鎮大量收購棕絲,萬家父子會有怎樣的反應?」陳叫山問。

    「如果僅僅是收棕絲,萬家人應該不會干預吧?棕絲不變成棕貨,賣不了錢嘛!除了桂香鎮,別處的人也不會加工棕貨啊……」

    「不,我料想萬家父子,肯定會沉不住氣的……」陳叫山說,「萬洪天沉不住氣,是他想不透我收了棕絲到底要幹什麼……萬青林沉不住氣,覺得我陳叫山搶了他萬家的風頭,必然會出面阻止干涉……」

    「陳隊長,莫說他們想不透,我都想不透呢!棕絲不加工棕貨,賣給誰?誰會要呢?」

    「好,徐場長,那我給你換個說法,你就想透了……」陳叫山說,「依照萬洪天的說法,既然棕墊棕箱這兩個消耗棕絲最大的貨物,不好賣,那麼,棕園那麼多棕樹,棕樹上那麼多棕絲,對於你們桂香鎮的人來說,是不是就變不了錢?」

    「對啊,是變不了錢啊!」徐老二似乎有些糊塗,定定看著陳叫山,靜待下文……

    「既然變不了錢,那就是損失,既然是損失,就要想辦法彌補損失……」陳叫山說,「誰來彌補這損失?我陳叫山來彌補這損失啊……」

    「噢是這樣啊!」徐老二稍稍有些明白了陳叫山收購棕絲,並不是為了要加工棕貨,而是打著「為桂香鎮彌補損失」的仁義之名,賺取桂香鎮人的認同和尊敬!

    萬洪天說棕墊棕箱不好賣,卻又大量購進棕墊棕箱,不也是打著「彌補桂香鎮損失」的仁義之名麼?

    萬洪天既然都「仁義」了,陳叫山怎能不仁義一回?

    萬洪天能打旗號,陳叫山為什麼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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