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勿用 第440章 暈船考驗 文 / 一劍封喉
船早已過洋州城,暮氣在江面翻騰,岸上青山,消隱去了一般,遁入暗黑中,徒留隱隱的起伏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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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向東,草木愈繁盛。
跑船前,樂州一帶的油菜花,在平野中一眼望去,大片綠,金黃僅是點點。
而今行船過洋州城已久,天雖暗了,但陳叫山坐在艙外,努力朝岸上觀望,不辨岸上顏色,但撲入鼻息的油菜花香,濃烈得很!
幽幽暮色裡,平川沃野上,那些起地略高的,粉撲撲的東西,應就是油菜花了,開得繁!
今年是個好豐年!陳叫山想。
夜風徐徐吹起,船行得極穩,船隊居中的散船戶們,有人四仰八叉躺在船上,腳伸在艙內,腦袋向外,以手掌為枕頭,看著天上星星,愜意得很。
滿天的星星,像飄在海上的七瓣花,燦燦而繁密,隨著船行江流,星星一再地漂流,漂流,微微起伏,顛啊顛……
陳叫山背東向西坐著,身後三十多艘大小船,在暮光水汽裡,顯得幽幽迷迷。
尾部的無桅拖船,離遠了去看,像豆角,窄而狹長,頭尾尖尖翹,水的阻力小,直戳戳順水前闖。
拖船上皆是跑船老把式,為防船速過快,船的間距過小,便在船頭站兩人,執蒿操控,撥,點,順,劃,阻,撐,調整著船身……
長長的竹蒿,在水手的掌心裡,逐節逐節地前伸了去,又逐節逐節地後縮了回,身左一插,身右一拔,那姿勢,那從容,瀟灑得很!
鴨艄子上載貨多,吃水深,行得慢,卡在船隊中間。
滿倉所在的鴨艄子上,多為初次跑船者,在陸上,他們皆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好漢!而今上了船,不過一天工夫,渾身卻都軟困得很,腳彷彿踩不實,腰也似乎支不穩,頭還暈……
鵬天趴在船舷沿沿上,一口一口地嘔吐著,早上吃得開船席,力爭上游也好,風平浪靜和平安有福也罷,此際全為污穢,吐進江中……
滿倉便跪在鵬天身側,拍打著鵬天的脊背,鵬天卻吐得更厲害了,飯菜吐盡,一個勁兒吐酸水,苦水,喉嚨管管裡像喝過了黃連一樣,牙齒卻木木的,軟了,喝了一罈子老陳醋似的……
鵬雲從船身另一面,舀了一碗江水,給鵬天端過來,要鵬天漱漱口。
江水在碗裡晃蕩著,一閃一溢,潑潑灑灑,一碗的星星,欲要從碗沿上跳出來……
滿倉看見鵬天嘔吐,本也噁心,看見鵬雲端來的水,晃晃蕩蕩,頭越發暈了,身子朝前一探,「哇」地一口,也吐了起來!
滿倉憋的時間長,所以吐起來更凶,連鼻孔裡都有苦水向外噴,肚皮一癟一鼓,脖子一縮一伸,哇哇哇地吐不停……
滿倉和鵬天吐到實在沒有東西可吐了,鵬天半跪在船板上,手扶住船幫幫,大口地喘著氣。滿倉則直挺挺躺著,呈一「大」字,只有呼的氣,沒有吸的氣了,感覺天旋地轉,船身的每一下動晃,似要將人拋向雲端,又似將人吸進地獄……
前船上的王墩,便笑話滿倉和鵬天,跑到船尾來,一跳一跳地沖這邊喊,「喂,我說哥幾個,這才到哪兒啊,都吐成這樣了?趕明兒到了瓦橋鎮,還不敢吃啥了哩?」
同船的笙子,不愛聽王墩的話,便揶揄他,「你笑誰哩?剛跑船那會兒,你吐得少麼?苦膽怕都要吐出來了吧?」
幾個老水手,一個箭步,從船上跳躍過來,將滿倉和鵬天扶起來,並對鵬雲說,「別給喝水,緩緩,吐不怕,還就怕不吐呢!吐了吃,吃了吐,練上兩回就成了……」
「是啊,也別趴著躺著,站起來,朝天上看,朝岸上看,別看水,越看越暈哩……」
「我有高招哩!我給你們說啊,一難受,你就想那高興的事兒,一想,就不難受了……」
滿倉大口呼著氣,便問,「想想想……想……想啥?」
那位老水手便說,「比方說,你趴在女人肚皮上,辦那事兒哩,嘿嘿嘿……」
「你個驢日的,淨在這兒日弄人哩!」旁邊一位老水手,朝這個支招的老水手屁股上,狠勁一踢,支招的老水手,便「噗通」一下栽進了江裡,濺起一尺高浪花……
老半天過去,不見那位支招的老水手露頭,鵬雲有些慌了,「哎呀,幾位老哥,你們這玩笑開大了……這可咋整?」
鵬雲急忙抓過竹篙,要在江水裡探,竹蒿太長,一下沒有轉過頭來,反倒把自己晃了一下,竹蒿差點戳到貨艙蔑席上了……
幾位老水手沒有絲毫慌亂的樣子,踢人的那位老水手說,「****的愛弄女人,讓他在水裡日弄水鬼娘娘去,管他……」
前後船上的水手、管事、雜役、腳夫們,聽到這位老水手的話,一下都哈哈大笑了起來,都說起了葷話
「他愛日弄,叫他好好日弄去,日弄好了,水鬼娘娘下了崽,滿江都是水鬼崽……」
「上船頭天夜裡,他婆娘來看他哩,他就閂了門,跟婆娘折騰了大半宿!嘿,後半夜他婆娘出來上茅房,我趴窗戶上一瞅,他婆娘那腿都快成彈弓了……」
這時,水面嘩啦一響,那位老水手,一下從水裡冒出了頭,單手搭著船幫幫,一拉,一扳,「呼」地一下,躍到了船上……
「你老娘的腿才像彈弓哩……」那位老水手,一邊抹著頭髮上的水,甩著褲腳,脫了衣衫,「嘩嘩嘩」地朝江裡擰水,一邊罵著,「你姐姐妹妹的腿都像彈弓……」
「老嘎,你嘴裡****了是吧?說話這麼臭?」起先開玩笑的水手,頓時來了氣,「好話孬話你聽不來,你娘腿不成彈弓,你咋出來的?男人女人辦事兒,稀罕啥?」
「你……」老嘎急了,光著上身,也不擰衣服了,雙腳一跳,躍到了後面船上,一把揪住那位水手,「江五,你罵誰哩,你罵誰哩?」
那個江五也怒了,一把反拽住老嘎的手,朝一側掰,並用膝蓋朝老嘎的褲襠頂來,被老嘎閃過了,「興你罵我,就不許我還嘴?老嘎,我****全家女人,****全家女人的腿都像彈弓……」
江五和老嘎罵罵咧咧,掀來推去……
起先踢老嘎的水手叫狗成,狗成便過來勸解,「好了好了好了,爭兩句就成了……」
鵬雲、滿倉、鵬天,也想到那條船上去勸解,畢竟老嘎和江五的矛盾,最初是因為他們暈船引發的。
可是,三人都是船上新手,莫說跳船了,站船上腿都打顫顫哩,咋敢跳?
「都閒得很嗎?」侯今春單手握一柄木槳,疾步如飛,一躍接一躍,一跳連一跳,猿猴一般矯健,蝴蝶一般動閃,從首船上一路奔過來,衣衫裹風,飄飄若羽,嘴裡大聲吆喝著,「****的些,欠拾掇……」
侯今春奔到老嘎船上,對著老嘎屁股便是一腳,又在江五和狗成後腦勺上,一人一巴掌,三人頓時都老實了,低著頭,不吭氣……
陳叫山聽見後船有爭吵,想自己身為大幫主,也應該過去看看,便也學著侯今春的樣子,一躍接一躍,一跳連一跳,朝那邊趕去……
陳叫山儘管武功高深,但終究不是行船老把式,離老嘎那條船,還隔著三條船時,陳叫山停了下來,感覺腹內翻江倒海,兩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終於沒忍住,「哇」地一口,嘔吐了起來……
「幫主,坐著歇歇,坐著歇歇……」
「幫主,要吐你就索性再吐些,吐個半截子,更不得勁兒哩!」
這條船上的兄弟,趕緊過來照顧陳叫山,陳叫山抬起手臂,本想說自己沒事兒,可心裡實在難受得很,話說不出來……
「幫主,我這兒有泡菜哩,你換換口?」一位叫牛娃的腳夫,捧著一個小泡菜罈子,遞到了陳叫山跟前。
王墩跳船過來,一把將牛娃的泡菜罈子擋開了,「牛娃,你****的想害幫主啊?吐就吐嘛,吐了就舒服了,幫主沒跑過船,咋能換口?越換口,越噁心……」
笙子也過來了,對王墩說,「牛娃也是好意,咋就成了害幫主了?暈船換不換口,因人而異哩,你當誰都跟你一樣?」
陳叫山坐船板上,見兄弟們都是好心,卻要吵起來,便將手一抬,喘著氣說,「都別爭啦……我不想吃……」
牛娃悻悻地抱著泡菜罈子轉過身走了,笙子也低了頭……
王墩蹲下來,一下下地輕撫著陳叫山脊背,「幫主,還想吐不?」
陳叫山只覺著大病了一般,心口彷彿被壓了一座山,呼氣吸氣,都難受,都噁心!舌尖上苦中帶酸,酸中透苦,還有那些飯菜原來的味兒,混雜在喉嚨眼處,每咽一下唾沫,肚裡就彷彿潮水一般,一下下朝上泛湧著,連忙吸氣去頂,似乎又頂不住……
陳叫山搖了搖頭,王墩便又說了,「幫主,那可不成啊!你頭回不吐個利索,幾天都不利索,一直噁心哩!」
陳叫山猛地朝船沿沿上撲去,「啊啊啊」乾嘔了起來,卻吐不出來,脖子被扯得青筋暴突,臉憋得通紅,身子一動一動,感覺船在高速旋轉著,自己快要被船轉暈了,轉翻了,轉到江裡去了……
幾個人皆來扶陳叫山,王墩皺著眉說,「幫主,我給你說個方法,一是摳喉嚨眼,還有就是想想噁心的事兒……」
陳叫山只好用手指頭,去摳喉嚨眼,「啊」地一下,還是吐不出來……
「前陣子,虛水河轉彎那小坑裡,不知道誰家的豬仔死了,也不埋,就那麼丟水裡……」王墩為了刺激陳叫山,便說起了令人噁心的事兒,「太陽出大了,那死豬臭起來了,生了蛆,我的個天,密密麻麻的,成千上萬的蛆啊……」
陳叫山身子再朝前一探,終於「哇」地一下,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吐得驚天動地,吐得天昏地暗,吐得徹徹底底,吐得淋淋漓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