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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 癖好 文 / 春溫一笑

    像廣陵王妃這樣,親生兒子沒了,自己身體又不好,又沒有廣陵王的寵愛,她若為今後著想,便是不想辦法調養自己的身子以利受孕,也應該在廣陵王寵愛的姬妾之中選上兩個好生養、好拿捏的,多加栽培。等到姬妾生下兒子,她把兒子抱過來養著,想辦法立為世子。那麼,這世子雖不是她親生的,長大了卻也會和她親近,會孝順她。

    只有廣陵王妃的名份,並不能保證她下半生安枕無憂。

    無子無寵,瘦骨嶙峋,娘家又不得力(廣陵王妃是皇帝的大哥大嫂早年間定下的兒媳婦,平民出身),廣陵王妃如今的境況可算得上窘迫已極。在這般窘迫的情形下,她不在廣陵王府好生經營休養,反倒進了宮;進了宮沒有敦睦之行,而是無故挑釁無瑕,透著幾分怪異。

    凡事總要有個原由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無瑕是開國公府的小鳳凰,得罪了無瑕,就是得罪了開國公府,她又不是不知道。開國公府在朝中並不張揚,可是以開國公在軍中的威望,又是太子妃的娘家,並不屬於廣陵王府可以隨意得罪的人家啊。

    陸先生跟蘭夫人仔細推敲,「……廣陵王妃這個人我見過兩回,不像是什麼有城府之人。她之所以這麼做,要麼純粹是為了洩憤,給嬌嬌難堪,讓嬌嬌聲名受損,要麼就是有所圖,想借此要挾嬌嬌,進而要挾開國公府。」

    「廣陵王妃之所以和嬌嬌結怨,為的無非是銀川公主。銀川公主八年前已和方磐一起外放,這些年來並沒有獲准回過京城。銀川公主不過是廣陵王妃的小姑子罷了,況且又遠在外地,鞭長莫及。要說純粹是為了洩憤,看著不像。」

    「我倒覺得她是有所圖,想拿住嬌嬌的把柄,借此要挾些什麼。」陸先生若有所思,緩緩說道。

    廣陵王妃不經常進宮,「偶爾」撞到嬌嬌和七皇子的可能性很小,應該是暗中派人監視的。既是暗中監視,應該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做了決定。若她單單是要洩憤,帶上幾位妃嬪同去看熱鬧,讓無瑕和七皇子暴露在眾人面前,這口氣豈不是出的更加徹底?可她卻並沒有帶別的妃嬪,只有自己一人,和一眾侍女。

    可見,她要尋釁生事,但是,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以至於不可收拾。

    「要挾咱家什麼呢?」蘭夫人神色冷冷的。

    「咱家有爹爹,有大郎,還是太子妃的娘家,若真能要挾了咱家,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陸先生笑了笑,「廣陵王妃娘家爹不過是平民百姓,皇上開恩賞了個指揮使的虛銜,手裡一點實權也沒有。她的娘家人雖也豐衣足食,卻還不脫農家本色,純樸的很。若說她要為娘家圖謀什麼,我是不信的。她又沒孩子——想來想去,只能是為了廣陵王。廣陵王原本很受皇上信任,命他掌管近衛,現在卻改任京營指揮使,或許廣陵王心有不甘吧。」

    「若真是這樣,可真是沒意思。」蘭夫人很是不屑,「能做多大官,是男人的事。為著男人的事拿後宅婦人做起章,出息。」

    陸先生不由的抿嘴笑,「娘,您當這世上的男人都像爹爹和舅舅呢?」

    開國公和蘭大將軍都是浴血奮戰,憑借戰功名揚天下,所以蘭夫人和孔夫人只需管理好內宅,教養好兒女,便算是功德圓滿。可是,哪能個個男人都靠真本事、一刀一槍的掙功名啊?肯定有想走捷徑的。

    蘭夫人神色本是冷淡厭惡的,聽了陸先生這話,也微微笑起來,「阿適,難道大郎和你們的爹爹、舅舅有什麼不一樣麼?」

    大郎還不也是一樣,他在外風裡來雨裡去,要為妻兒撐起一片天。

    陸先生有些羞澀,又有些悵惘,溫柔的應了一聲,「是啊。」

    她皎如碧空秋月般的面龐上,泛起點點暈紅色,更加嬌艷嫵媚。

    蘭夫人心中一動,握住她的手,低聲交代,「阿適,若大郎再回來,你把家務交給娘,閒雜事都不許管,安心陪著大郎。」

    陸先生冷不丁的聽她提起這個,不禁愣了愣,「娘,您年紀大了,該好生休養……」

    蘭夫人雖保養的很好,可到底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做晚輩的,哪忍心讓她老人家再辛辛苦苦的管家呢?開國公府家大業大,僕婢眾多,要管起來還是很費神的。

    「休養什麼?抱孫子才是最要緊的。」蘭夫人嗔怪,「阿適,你專心陪著大郎,趕緊再給娘添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才是正經。」

    勞累些怕什麼,操點心算什麼,有小孫子抱,這才是要緊的!

    陸先生明白了蘭夫人的意思,臉色更紅,笑著點了點頭,「好。」

    敢情娘是想要給小謙和安安添弟妹了呢,也難怪。常家雖有三個兒子,卻只有大郎是她親生的,也只有大郎的兒女,在她看來才是嫡親的孫子孫女。只有小謙和安安,確實不夠熱鬧。

    「平時只有你爹爹、我、你、無瑕在的時候,孩子已是不夠分。」蘭夫人有些委屈,「等到大郎一回來,那就更別提了!我和你爹爹老兩口,你和大郎小兩口,四個大人,才兩個孩子,哪夠分呀?還有嬌嬌,也喜歡小侄子小侄女。阿適,算上嬌嬌,最少得一個大人分一個孩子,你生五個吧。」

    陸先生暈。

    娘,有您這麼算賬的麼?

    「阿適,大郎的孩子,都得是你生的。」蘭夫人握住陸先生的手,臉色鄭重的交代,「你得把大郎管好了,不許他學那些沒出息的紈褲子弟一樣置妾納婢,流連章台。」

    陸先生眼眶一熱,忙不迭的點頭。

    京城裡這些

    些功臣之家的子弟,因為皇帝賞賜甚豐、家中豪富,擺架子比闊氣的可真是不少。他們比闊氣,並不只限於衣食住行、窮奢極侈,更要比女人。比誰家裡的美人多,比誰家裡的美人妖嬈,比誰家裡的美人多才多藝、溫柔體貼……貴婦人們管自己丈夫的時候大多不手軟,但凡能管,都要把其身邊的美人清理斥退了,可到了兒子這兒,卻是換了面目,換了說辭,「公侯府邸的公子哥兒,哪個不是如此?」「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咱家又不是養不起,由他罷。」

    像蘭夫人這樣要幫著兒媳婦管親生兒子的,非常稀奇少見。

    「娘吃過的苦,不會再讓你吃。」蘭夫人溫柔替陸先生整理著鬢髮,語氣有些苦澀,「當年大郎還沒有安安大,小貓一般瘦弱,連哭起來都少氣無力的……」

    「我知道,我知道。」陸先生點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戰火四起,百姓不得安生,丈夫在戰場上拚命,隨時有可能回不來;獨生兒子病弱不堪,隨時有可能嚥氣……那時的蘭夫人,心裡該有多痛苦。

    她當年答應開國公收下皇帝所賜的美人時,一定是心如刀割。

    晶瑩的淚珠,從陸先生面頰上滑落。

    「傻孩子,哭什麼。」蘭夫人嗔怪著,拿出帕子替她拭淚,「其實啊,能在那個時候安安生生活下來,活到今天,膝下還有大郎和嬌嬌,娘已經很知足了。有人比娘更慘呢。阿適,當年娘生大郎的時候,是在山寨裡,山寨裡有位……有位女子和娘同一天分娩,她的孩子落地便沒了氣呢,豈不是比我更可憐?大郎小時候雖病弱,總算活下來了,還長成了英俊的小伙子。」

    蘭夫人本想說「有位姑娘」,可是想想,姑娘家怎麼可能生孩子呢?阿適聽了,豈不是莫名其妙?猶豫了下,改成了「有位女子」。

    陸先生還是頭回聽說這件事,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蘭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娘和她不大熟,不過那時官軍在清剿山寨,她大概無處可躲,便到了我的藏身之處。我和她同一天分娩,也算有緣份,本想好生照看她的,可惜我在她之後緊接著便生下了孩兒,然後,昏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你爹爹說她扔下沒氣的孩子一個人跑了……「

    蘭夫人搖頭歎息。

    和婉娘比起來,自己已是很幸運了。

    陸先生聽蘭夫人說起往事,心中驚駭莫名,真不敢相信這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

    官兵在清剿山寨,娘和另外一名女子在生孩子……兩個孩子一個落地便沒了氣,一個病弱的像小貓……娘醒過來的時候爹爹已經在她身邊了,那名女子卻拋下孩子跑了,蹤影皆無……

    「您過後和爹爹提起當天的事,是不是還有驚濤駭浪之感?」陸先生握緊了蘭夫人的手。

    蘭夫人笑著搖頭,「你爹爹看著是位英雄,其實膽子小的很,當天的事,他再也不敢提。」

    一提起生大郎那天的情形,他臉色便白的像張紙,喘不過來氣。

    他是被昏過去的妻子,和病弱快沒氣的兒子嚇住了。也是被婉娘那苦命的孩子嚇住了。

    世人都說阿橫驍勇善戰,無所畏懼,那是他們不懂得阿橫。阿橫心很軟的,膽子也不大。

    「我一定看好大郎。」陸先生驚駭過後,鄭重的答應。

    「這才對了。」蘭夫人滿意點頭,「阿適,娘幫你一起看著他。」

    婆媳二人默契的相視而笑。

    蘭夫人感慨萬千,「人啊,都長不了前後眼,不能預知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若是當年我知道你爹爹能平平安安回來,大郎會安安生生長大,咱家又何必如此?」

    那樣的話,可能就不會有姨娘們,也不會常緒、常縉和朝霞、晚霞了。

    有常緒和常縉倒沒什麼,晚霞更是不礙事,可是,因為有朝霞,開國公府成了外戚……

    「都是一樣的。」陸先生柔聲安慰道:「當年我家也是一樣,先父一直憂心忡忡,怕我逃不掉為人小星的命運。」

    若不是有大郎和嬌嬌,陸家阿適的未來,誰知道會是怎樣的呢?

    遇到貴人,命盤也是會有變化的。

    蘭夫人一段一段回憶著往事,笑了笑,柔聲說道:「其實娘也是瞎想。便是當年知道大郎今天是這樣,娘也會點頭的。阿適,我的公公婆婆,也就是你和大郎的祖父祖母,是兩位非常和善厚道的老人家,打小看著我長大的。兩位老人家去的早,臨走之前,婆婆拉著我的手,叮囑我倆要好好過日子,還盼著我倆給常家多添幾個孫子……」

    為了老人家的遺願,也是會答應的吧。

    只有大郎一個,太孤單了。

    那時候,做夢也沒想到往後會有嬌嬌啊。

    「祖母,娘!」屏風後響起小謙和安安歡快的聲音。

    「來了,來了。」蘭夫人聽見孫子孫女的聲音便眉花眼笑,忙不迭的答應著。

    小謙和安安順著聲音找了過來,一人手中拿著一枚刀幣,小臉上滿是得意洋洋之色,「祖母,娘,這兩個字是黃金鑲嵌的,好不好看?一個頂五千個呀,是不是很了不起?」

    「了不起,了不起。」蘭夫人一手攬起一個孩子,笑的心滿意足。

    「很了不起。」陸先生也是微笑。

    安安偎依在祖母懷裡,欣賞著手中的金錯刀,喜

    孜孜的打著主意,「祖母,我給我的小丫頭改個名字好不好?一個叫一刀,一個叫五千。」

    「是大梅和小梅麼?」陸先生溫柔的問著寶貝女兒。

    「是啊。」安安仰起小臉,甜甜笑。

    大梅和小梅是從莊子裡挑上來陪安安玩耍的小姑娘,一個是堂姐,一個是堂妹,堂姐叫大梅,堂妹叫小梅。說是堂姐和堂妹,其實她倆就差著幾天,看上去一般大小。

    因著她倆還小,陸先生便沒想著給她倆改名字,還用了本名。

    不過,無瑕曾經津津有味意興盎然的告訴安安,「大梅和小梅是你的丫頭,你可以給她倆改名字的。」

    安安小小人兒,竟記住了。

    「她倆一樣大小。」安安慇勤的看著母親,笑的更甜了。

    不用叫大梅和小梅呀,她倆差不多大,叫一刀和五千好了。

    一刀平五千,她倆一樣大小,誰也不必不服氣!

    無瑕從屏風後躥了出來,笑靨如花,「姑姑我是很愛給人起名字的,沒想到安安你小小年紀,也有這癖好!」

    「那是。」安安昂起了小腦袋,面有得色。

    我會給小丫頭給名字了!而且,名字起的很好!

    無瑕心花怒放,捧起安安的小臉響亮親了一口,「安安,你真是我的親侄女呀,如假包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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