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洪水猛獸 文 / 晚天欲雪
過了幾天,丁勝男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從市一中寄來的,是賀思勉寫來的。
『收到信後不必太驚訝,我是賀思勉,那個游泳游不過你的男生,那天我只是隨口說了兩句,沒想到你當了真,你當時很生氣的樣子,我其實無意打擊你,只是說了實話而已,如果給你帶來傷害,我這裡說聲對不起,其實不想參加比賽也可以來練習游泳的,至少是可以強身健體的嘛,看得出你是一個堅強和自信的人,相信這件事不會困擾你很久,青春寂寥,不如我們做個筆友,通信可好?別笑我太out,鴻燕傳書本來就是咱大中華的傳統交流方式,君不聞雲中誰寄錦書來的佳句……最後祝你一切都好。』
洋洋灑灑寫了兩頁信箋,大多的是些安慰丁勝男的話。
丁勝男心裡有小小的感動,不過是見過一次而已,本以為後來不再去練習游泳,就會相忘於江湖,沒想到他竟然記掛著自己是否還在生氣,那個看起來對一切都無所謂的男生,沒想到其實還挺貼心的。
於是隨便扯下一頁作業本,回了信。
『來信收到,謝謝記掛,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那比賽也不是非要參加不可,後來不再來練習,主要是想把時間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賀思勉寫了兩頁,丁勝男只回幾句,算是勉強應付過去。
但沒想到過幾天賀思勉又回了信,也還是寫些無關緊要的話,他的字寫得很漂亮,應該是從小上過書法班的緣故,丁勝男有空的時候,也會回信,就是隨便說幾句,兩人這樣書信來往,一直維持到高二結束。
進入高三,就到了全力衝刺的階段,對於高三學生來說,一切愛好和興趣都得放下,必須全力衝刺高考,高考決定著許多人未來的命運,家長和老師還有學生同時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所有的人都崩緊了神經。
丁勝男倒顯得略為輕鬆,因為她一直都很刻苦地用功,習慣了這種拚命的狀態,所以高三和高二並沒有多大區別,只是從原來學習新知識轉入了浩瀚的題海,不斷地做試卷,做完一套,還有一套,再做完,還有……
大小會考摸底考,丁勝男一直是保持在學校前三,班級第一,她也成了老師和學校領導的寵兒,認為她是完全可以衝刺名校的選手,丁勝男對自己也很有信心,高考這座橋對於別人來說是獨木橋,但在她的眼裡,她卻有自信能夠輕鬆跨過,她的聰明加上她的用功,她沒有理由不成功。
這一天丁勝男從食堂回到教室,打開之前放在課桌上的書,看到了一張字條。
『也曾試著逃避,也曾裝著無意,如果你介意,能否讓我說聲我愛你?』
字是漂亮的仿細明體,似乎是在有意掩蓋筆跡,但這個班裡仿細明體寫得好的人不多,女生就是袁絲斯,男生就是程愷。
丁勝男心裡跳得厲害,袁絲斯自然是不會寫這種求愛的字條,那剩下的就只有程愷了。
自從那次和程普功在書房訂下『君子協議』後,丁勝男一直非常本份地遵守著自己的承諾,她總是有意疏遠著程愷,平時也很少回程家,假期也大多數時候都要補課,除了補課時間,她就在羅永莉給她介紹的一個打字複印店裡幫忙打雜,換取一些微薄的工資。
雖然一直在同一個班,但他們之間很少交流,程愷對於丁勝男莫名其妙的疏遠追問過幾次,但都沒有得到什麼答案,最後也只好放棄詢問,進入高三後,大家都更忙了,交流更是很少,但沒想到今天卻忽然出現這麼一張字條,攪亂了丁勝男心中的那一池靜水。
就在丁勝男拿著字條出神的時候,字條忽然被一個人奪了過去,然後念了出來。
念字條的人又是高嚴松那個學渣,他一字一頓地念,念得很大聲很清楚。全班一片嘩然。
「哇哦,這麼漂亮的仿宋字,只有我們程愷大才子才能寫得出來吧?你們不是一家人麼?示愛還用傳字條,直接說不就行了唄。」高嚴松大聲說。
旁邊一片笑聲,丁勝男臉紅了。
高三談戀愛的同學不是沒有,但大多數都還是處於『地下工作者』的狀態,高考似乎是一條分界線,跨過高考進入大學,戀愛便是天經地義的事了,但若在高考未結束之前,便視為早戀,還是會受到老師和家長的干預和阻撓。
丁勝男是好學生,更是老師寄於厚望的尖子生,當然更不能犯早戀這一類錯誤,別人的議論對於丁勝男來說其實倒還是其次,她臉紅的原因主要還是緊張,因為她怕這個消息傳到程家,如果是這樣,那程普功會馬上終止對她的資助,這對於她來說,是最要命的事。
「高嚴松,你不要胡說八道。」丁勝男站了起來,狠狠地盯著高嚴松說。
「咦,我可沒有胡說八道,這分明就是程愷給你的情書嘛,沒想到咱們班兩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竟然還早戀呢,老班還時常讓我們向你們學習,原來是要學習你們談戀愛啊?丁勝男,不如你教我們如何談吧?親嘴兒怎麼親啊?」高嚴松陰陽怪氣地說。
他的那些死黨當然跟著起哄,一時間亂成一團。
丁勝男的野性再次被高嚴松激了出來,她拿起手裡的課本,狠狠地向高嚴松砸了過去,然後再把具盒也砸了過去。
「高嚴松你休想欺負我,我饒不了你!」丁勝男狠狠地說。
「別打!別打了!你說你一姑娘家,動不動就打人害不害臊啊?」
高三學生都已經長大,學渣高嚴松也已經是大小伙子了,嘴上欺負一下可以,但要說動手打女生,這事兒他幹不
不出來,畢竟都長大了,不像小孩子打架不分男女。面對丁勝男的凌厲進攻,他只是節節敗退,並不還手。
程愷坐在一邊看著,也不勸架,也不解釋,好像這事完全與他無關一樣。
「你們又幹什麼?」班主任恰好再次趕到。
丁勝男只好停手,高嚴松則是像盼到了救星,趕緊把手裡的字條送到羅永莉的手上,「老師,丁勝男早戀。」
「老師我沒有,這字條我也不知道是誰夾在我書裡的。」丁勝男委屈地說。
「你到我辦公室裡來!」羅永莉沒好氣地說。
辦公室裡,羅永莉自然又是語重心長地開始說教,列舉了早戀的諸多害處,把早戀說得比洪水猛獸還要兇猛,其實羅永莉說的這些道理丁勝男都懂,事實上壓根她也沒想過要早戀,但她只有認真地聽著。
「老師,我真的沒有早戀,這字條也許只是別人搞的惡作劇。」丁勝男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一個辯解的機會。
羅永莉擺了擺手,「你不用解釋,你和程愷的事我是很清楚的。」
「老師,我和程愷有什麼事啊?我和他的關係就是同學,另外就是他爸爸資助了我上學,僅此而已。我和他啥都沒有。」丁勝男說。
「你不用解釋了,這仿宋字體只有程愷和袁絲斯會寫,這所有的同學都知道,這已經很清楚了,你也不用再說了,你和程愷都是優秀的學生,我不想你們因為早戀的事而影響學業,你們可不能讓我失望。」
丁勝男心裡一聲歎息,看來自己今天是別想解釋清楚了。
「老師,您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但我真的沒有早戀。」丁勝男無力地說。
「好了,你去吧,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你好好複習,感情方面的事,不要想得太多,我希望你能考上好的大學,為學校爭光,也為你自己的前途打好下好的基礎。」羅永莉說。
丁勝男沒有再說什麼,走出了辦公室。
她忽然心裡有些恨意,心想程愷幹嘛在這個時候神經病似的弄這麼一張字條?雖然她心裡也希望程愷對對她說字條上的話,但她知道她們之間不能,至少是現在不能,如果要是讓程普功知道了,那就完了。
迎面走來了程愷,程愷一臉的無辜,「那字條……」
「你好無聊!」丁勝男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說這話的時候,丁勝男感覺自己心裡也在微微地疼,在這個時候,她必須要表現得絕決。
「那字條不是……」
「你如果有時間,就好好備考,不要搞這種無聊的事,幼稚!」
丁勝男說完扭頭就走了,剩下程愷站在原地發愣。
丁勝男當然不知道,此時程愷的心裡更疼。
羅永莉是一個盡職的辦主任,她認為丁勝男和程愷都是好學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她不能讓這兩人早戀的事影響到他們的學習,所以她給程普功打了電話,她並沒有細說字條的事,而是武斷地直接告訴程普功,程愷和丁勝男在早戀,為了兩個孩子的前程,希望程普功抽時間和兩個孩子談談。
在辦公室接完電話的程普功,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沉默了許久,眼裡有怒火在燒。
他其實是很喜歡丁勝男這個孩子的,但是他明確告訴過丁勝男,如果她敢打程愷的主意,就不再資助她上學,丁勝男卻偏偏不守承諾,現在還公然早戀,弄得班主任都打電話來了,這對他程普功來說,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
對於沒錢的人來說,面子是次要的東西,因為生存更為重要。但對於像程普功這樣的有錢人來說,面子就很重要,而且是非常重要。
他覺得他被一個小姑娘耍了,而且是一個命運都握在他手裡的小姑娘。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他是能控制一切的人。
他摁下辦公室電話的呼叫鍵告訴隔壁的助理:「讓司機備車,我要去一趟培英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