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泥塘淨荷(二十七) 文 / 晴天豬男
蘇何撞破窗戶闖入了三樓,房間內,三把槍對準了他。
「放下武器。」
對方顯然有所準備,他們撤往高處並不是為了逃離。
「現在我們做個交易,我們安全離開,你也可以安全的回到你的家裡。」
蘇何沒說話,保持著沉默,他的手一點點挪向腰側的手槍,但很快,一發子彈洞穿了他的手臂。
「我們不介意給你來一點痛苦的懲罰,只要你活著就行了。」
被子彈洞穿了手臂,蘇何依然面不改色,在對方放鬆警惕時,他迅速的拔出來手槍,連續扣動扳機,在對方反應之前擊倒了他們,下一刻一陣腳步聲傳來,防暴警察們跟了上來。
「抱歉來遲了。」
蘇何的下屬並沒有太在意他手臂的傷勢,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
「帶回去審訊。」
等下屬們把這些人帶出去之後,蘇何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捲起來袖子從戰術背心裡取出來單兵繃帶包紮起來傷口,他天生沒有痛覺,作為一個人這是不幸的,但作為一個警察,卻又可以稱得上幸運。
很多時候人們喪失戰鬥力並不是因為傷勢,而是因為疼痛,疼痛讓人握不住武器,無法站立,甚至連躺著都只會感受到無盡的痛苦,而蘇何不會,他就像是一台擁有人類感情的機器一般。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沒有疼痛或許聽起來很美好,但疼痛是人類必要的感受之一,就像與生俱來的保護措施一般,讓你知道自己病了,或者傷了。
當你步入火海卻感受不到那鑽心一樣的燒傷,當你墜落時感受不到骨骼折斷時那刺骨的疼痛,又如何知道什麼是自己的極限?
蘇何是幸運的,他的父母都是醫生,在他年幼的時候就被正確的教導,一種殘酷的教導。
他的父母在他四歲的時候當著他的面焚燒一隻活生生的白老鼠,利用老鼠死前那淒厲的叫聲來教導他火焰的可怖,在他五歲時從屋頂丟下他最心愛的模型玩具,來教導他哪怕是機器人,也無法從高處墜落而完好無損。
這種教育很有效,也很殘酷,但卻成功讓他活到了如今的年紀,相比其他患有同樣疾病的人,他或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是幸運的。
但最終,蘇何還是走上了與父母截然不同的道路,在他大學時一位交情極好的室友因為誤入了校園販毒的現場而被殘殺,在多次調查之後,他發現了事情的真相,或許是年輕氣盛,也可能是怒火中燒,他沒有報警,而是獨自帶著一根從雙層床上卸下來的鋼條與那些持有利器的惡徒搏鬥,他勝利了,但相對的,事後他在醫院裡足足躺了半年,那是他第一次感到痛,內心之痛。
出院之後,他沒有回到母校,而是去新香港警局當了一名協警,因為他那不知疼痛的詛咒,他多次與惡徒搏鬥,最終因為功績與實力成為了正式警察,在一次對付黑幫的過程中,他脫穎而出,被新上任的局長相中,被送去接受專業的訓練,回來之後成為了像瓊田一樣直屬於局長的武鬥派。
不同同屬於武鬥派的熊義邦與瓊田,因為他感受不到疼痛的原因,局長從來不讓他去參與混亂的事情,因為面對混亂,最需要知道自己的極限與對方對自己造成的創傷,否則就算任務完成,最終也會成為一具屍體。
但作為保護市民的防暴警察,不管什麼樣的情況,他都會竭盡全力去保護好那些無辜的人,哪怕是用自己作為肉盾來擋子彈,他也不會有所畏懼。
傷口處理好之後蘇何歎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離開了建築,在樓下,一些普通警員已經過來封鎖了附近,開始搜查建築內的槍支與其他違禁品。
——七分鐘後,瓊田的公寓——
「好了,這裡有些簡陋,希望孫先生不要嫌棄。」
康尼用瓊田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了門,快步走了進去。
「在明天的航班抵達之前您就呆在這裡,屆時我會護送您登機回台灣,希望您不要做什麼讓我難堪的事情,因為你知道相應的我會去做什麼。」
孫海一言不發,默默的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阿爾伯特,去買三張不同時間段的機票。」
康尼遞給身穿白色西服的年輕人一張身份證,那不是他的,而是孫海的。
「用目前被警方定為被綁架的孫海的身份證去買機票有些不合適吧?」
「我知道你有合適的方法,現在去吧。」
阿爾伯特點了點頭,關上門之後離開了公寓。
「孫先生您也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
康尼說完走過去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提前煮好的咖啡。
「我今晚會呆在這裡,確保沒有人可以傷害您。」
「也確保我沒法走掉。」
康尼聳了聳肩。
「我並不否認這點。」
孫海哼了一聲,慢步走到臥室裡去休息了,康尼並沒有收走他的手機,他也不在乎孫海會去呼叫支援之類的。
喝了一口尚溫的咖啡,康尼望著天花板吐了一口氣。
「希望這一切能就這樣結束吧。」
——四十多分鐘後,醫院裡——
「
咳……」
瓊田猛的咳了一聲,逐漸甦醒了過來。
槍傷比想像中的要嚴重,瓊田本以為只會是一些皮外傷,但實際上子彈傷到了內臟,如果不是救治及時,可能這時他已經在奈何橋排隊等投胎了。
每一次呼吸都會感到肺部一陣刺痛,但疼痛證明他還活著,醫院並不是沒有提供嗎啡,而是因為嗎啡過多使用會產生依賴性而當疼痛在可以忍受的程度時就停止了供應。
病房內很空曠,瓊田並沒有因此感到傷感之類的情緒,他只感到了疲倦。
並不是身體上的疲倦,而是心靈的疲倦,他有些累了,不同王林莉那時,那時更多的是自責,現在則是疲憊。
他已經記不清這是今年第幾次住進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了,他也記不清上一次自己開懷大笑是什麼日子,他甚至已經忘卻了自己的生日。
他投入了太多時間與精力在自己的職責與混亂之上,甚至已經快要忘卻了自我。
「等這件事結束之後,申請一下暫時離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