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旌旗如歌 第49章 命運 文 / 我心橙色

    曾經有種說法是，沒有意外的人生，不算精彩。只是，有的意外，你寧肯它永遠不要來。

    亞洲杯小組賽最後一輪，中國隊與沙特踢了近30分鐘，而就在上半場剛跳到29分鐘時，漸漸在兩隊拉扯中佔到絕對優勢的中國隊忽然中場截球失誤。

    這是並不算嚴重地一次失誤，中國隊圍著沙特禁區急攻，沙特隊大腳解圍出來，隊長鄭智積極地跑回到中場接球，誰知不知是因為燈光又或者被看台上什麼光源晃到，鄭智停球時略略偏了點，

    球落在沙特前鋒9號腳下。

    被中國隊摁在半場胖揍了不少次的沙特足球忽然在這一瞬間爆發出巨大能量，沙特9號把球往前一趟十幾米，飛快狂奔向中國隊半場。

    杜昔一看9號勁頭，心裡「咯登」一下，一種怪怪地直覺籠罩上來。

    直到多年以後，杜昔都無法解釋這時這個直覺是什麼，滿場的紅旗在飛舞，中國隊這屆亞洲杯以來的表現一直優秀無比，甚至，一度讓人們彷彿見到了一支從所未見，擁有力量、朝氣、自信的中國隊。

    但當沙特9號一個意外變向，甩開中國隊最後一名後衛時，看台上，球場邊，所有人身上都冷了幾秒。

    這個場景忽然有點灰黃，有點老舊，

    澳大利亞在這幾秒不知道為什麼，和中國球迷、球員、記者記憶深處的一些地方重疊了，比如吉隆坡，比如金洲，比如……

    這畫面有點熟悉。

    中國隊門將棄門出擊，封向沙特隊神勇無比的9號，沙特隊9號神奇地在大禁區弧頂再靈巧一個變向轉身，晃倒了中國隊1號守門員。

    「嘩啦」，整個替補席都站了起來，杜昔和方旭也如是，大家心裡都是一聲不妙，沒想到就這麼一個意外，國家隊就失去了比賽優勢，但——

    事實比沙特9號直接把球推進空門更糟糕，中國隊門將慌亂下伸手撈球，沙特9號極富經驗地把球往前一碰，雙腳掛在白手套上。()

    這個摔倒對於杜昔來說並不高明，杜昔完全可以玩得比這好一百倍，但眼前，替補席上的杜昔什麼都無能為力。杜昔猛地一推身旁傻掉的方旭：「快熱身！」

    「方旭！快熱身！」這一聲杜昔喊得無比焦急。

    沙特9號摔在了禁區線內。

    這是下意識的反應，也是多年足球職業生涯給杜昔發出的警報，就像一名老駕駛員，在自己汽車莫名其妙即將追尾時，身體裡發出的不安一樣。

    中國隊不得不驟然面對亞洲杯裡最艱難的一幕，

    主裁判衝到禁區線上指著點球點，然後想起什麼似的走向中國隊先發門將，掏出一張紅牌。

    中國隊整個替補席炸開鍋。

    這一下，所有人就像10秒前的杜昔一般，大家紛紛轉向方旭。

    方旭像被電擊一樣站在草皮邊，大個子臉瞬間漲紅，咬牙開始做下蹲，

    希丁克飛快拉過助理教練佈置兩句，然後衝向裁判席抗議，力圖施壓要求收回紅牌。看台上，中國球迷們混亂成一片，有反應快的球迷連忙組織大家齊聲喊起：「no！」

    這是一個意外，一個賽前無論媒體、球迷或是整個國家隊都沒預計到的意外。

    中國隊，這三個字難道真的被詛咒過嗎？

    在踢平即出線的亞洲杯小組賽最後一輪，上半場30分鐘時，中國隊主力門將紅牌，

    外加一個點球。

    方旭在助理教練指揮下奮力熱身，準備到場邊換人，杜昔在方旭旁邊緊急幫他拿脫下的衣物。

    事到臨頭，杜昔只能連續對方旭吼著：「冷靜！冷靜！撲點球看腳踝，就像你在荷蘭一樣，明白嗎？」

    方旭臉像鐵一樣青，大個子堅毅點點頭，現在，全中國隊，全場希望都在他身上。

    方旭跟著助教來到草皮邊，換下左前衛於漢超。

    中國隊所有球員都擠到草皮邊，直到皮膚黝黑的邊裁過來叫所有人坐回去，大家才一起往後退了兩步。

    杜昔撿起一瓶水，扔向過來喝水的吳麟。

    兩人眼神一對。

    說起來，自吳麟和杜昔相遇以來，兩個傢伙還很少這麼同時認真，

    因為中國隊從來沒有這樣危險過。

    吳麟對杜昔點點頭，臉上很鎮定。

    杜昔對吳麟點點頭，表示收到。

    中國隊圍住裁判抗議無效後，剛剛登上球場的方旭站到球門前，面對這個點球。

    一個可能把中國隊打回原形，就此告別這屆亞洲杯的點球。

    雖然遠隔重洋，但現在現場沉默著的一萬名中國球迷就像國內無數此刻電視機、電腦前的中國人一樣。

    大家默默看著沙特創造點球的9號擺好12碼，退後。

    看台上，張實趴在劉山背後，閉緊雙眼不敢再看，何秋寶和李大生一人一隻胳膊趕緊扶緊了趙樹根，

    大家受過太多風雨，本不再怕多那麼一次，只是，眼前這樣真實，堪培拉這座低而開闊的球場好像整個都在跳動，

    裁判吹哨，

    希丁克抱住雙手，眉毛絞成一團，

    中國隊替補席上所有人把脖子都伸到極限。

    杜昔輕輕吸了口氣，不管怎樣，中國隊還有下半場，還有吳麟，還有——

    我。

    沙特9號用的右腳正對準中國隊球門右下角一推，可臨到觸球，右腳腳踝微微一動，

    方旭撲向左側，

    杜昔看著方旭動作，忽然想起那個在幾個月前，在與新西蘭友誼賽裡錯誤連出，失誤嚇掉人大牙的新手。

    方旭像一隻大螞蚱，把足球緊緊壓在身下。

    「噢！」

    整座球場裡所有中國人都頓時鬆了口大氣，大家腳都有點發軟，真是差一點，還好，這一次歷史沒再重複，替補出場的方旭神勇地摁住了點球，

    救下了岌岌可危的國家隊。

    方旭死命壓著足球，足足十幾秒才動了一下，雖然相隔幾十米，可杜昔能感覺到，方旭全身的血液在沸騰著。

    場上中國球員們開始回過神來，紛紛望向希丁克。

    老帥也大大喘了口氣，希丁克對球員們指指中後場。

    先穩住陣型，穩住比賽速度。

    接著，老帥回身對杜昔招手，

    杜昔飛快跟著助理教練來到教練席希丁克身邊，

    希丁克指著戰術板，少一人，打4-4-1，

    「一定要拿穩球，」希丁克佈置著：「杜，你下半場上場後，專心負責好一件事，就是在中場千萬控住球，不要讓球隊輕易喪失控球權，拿穩球，拖慢比賽節奏，然後伺機長傳找吳麟。」

    杜昔聽希丁克佈置著，不停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眼下中國隊少一人，但並非就致命崩盤了，只要國家隊前面有吳麟這個支點，後面陣容穩固，穩穩地按照賽前佈置踢好下半場45分鐘，一切命運，都還在自己手裡。

    夏夜微風吹起，在一陣驚魂後，中國球迷們紛紛坐回到座位上，比分還是0比0，中國隊依然活著，大家相互醞釀了下，開始齊聲給中國隊打氣。

    「中國隊，加油！」

    「中國隊，加油！」

    跳過一劫的中國隊在中場倒腳。杜昔看向方旭，立下大功的小方在禁區裡積極適應著比賽。杜昔又看向吳麟，大球星斜插到沙特禁區裡，看樣子，吳麟決心要幫助國家隊決定比賽，

    用進一個球穩住局勢。

    由於少去一人，中國隊不敢輕易壓上，在中場反覆傳導後，一個斜線45度傳中從邊路找向沙特禁區裡，

    危難時刻，吳麟體現出阿森納當家射手價值，他勇猛地在幾名沙特後衛擠壓下力拼開所有人，搶到落地頭球攻門，

    「碰！」

    一記有力頭球砸在沙特門柱上。

    接著，禁區裡粗壯的吳麟和沙特後衛們跌成一團。

    這記極具威脅的頭球砸得大家都是心中一緊，但遺憾地是，吳麟這一下差了那麼一點點。

    杜昔和隊友們相互看看，大家都只能歎口氣，回身坐下，這場球，開始變得每次進攻防守都牽動著心弦。

    沙特後衛將球從禁區裡大腳解圍，然後中國隊只好循序壓上，只是——

    在看台一萬多球迷整齊的加油聲裡，

    球場邊所有中國替補球員的討論中，

    看起來剛剛恢復正常的比賽當下，

    草皮上的吳麟沒有起來。

    吳麟，這個名字這兩年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名在英超頂級聯賽踢球的阿森納中國籍球員，而是一個異數，一個驕傲，他的超高進球率是天蒼賜給貧瘠中國足球的瑰寶，也是沉淪多年的中國足球重返亞洲強隊唯一持仗。

    吳麟在草皮上捲成一團，

    最先衝上球場的，是出乎所有人反應的林湯米，一直大不咧咧，若無其事的美籍華人，這一次就像家裡著火一樣直奔沙特禁區內。

    杜昔呆了幾秒之後，忽然感覺到身上有點發麻，而剛才，就算中國隊被罰點球加紅牌時，不安感都沒有現在強烈。

    就在此時，中國隊替補席身後的看台上似乎也發生了什麼，觀眾亂成一團，

    1分鐘後，林湯米在沙特禁區急得跳了起來，對場下連連擺手，

    第16屆亞洲杯，小組賽第三輪出線權決定戰，在打平即出線的魔鬼詛咒下，命運，對著堪培拉球場裡無數的紅旗與中國隊舉起屠刀，詛咒，似乎從未真正遠離。杜昔覺得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在這種狀況下，希丁克終於有點倉惶地回身，張過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杜昔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