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旌旗如歌 第53章 平靜的眼淚 文 / 我心橙色
滿場辟里啪啦的掌聲裡,不少濕潤眼淚在眼眶下旋轉,對於場邊的中國球迷,場內的中國球員,這90分鐘太快,也太夢幻。
杜昔在場邊對著看台不停揮手,小組賽就結束了嗎?杜昔望著無數對自己比出大拇指的球迷,反而有種莫名空虛感,這場球,自己根本來不及想太多。國家隊從少人到吳麟下場相隔不過幾分鐘,自己硬著一口氣就上了。
從上場到踢到完場,杜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千萬別輸,死也要拿下比賽!
而現在,大屏幕上牢牢固定的1比0像是在對杜昔和中國隊微笑。
中國隊小組賽兩勝一平,進6球失2球,以小組第一昂首闖入亞洲杯八強!
杜昔不知不覺就快繞場了一周,環繞球場過來,沙特替補席離自己很近。
杜昔從沙特球員中穿過,耳旁透來的,是不少哽咽和哭泣。幾家歡喜幾家愁,曾經代表亞洲足球在世界盃裡屢屢有表現的沙漠貴族沙特,這一次小組賽即被淘汰了。沙特隊為了本屆亞洲杯也作了很多準備,也有精心的復興計劃,但,曾經的西亞豪強打了大半場多一人比賽,還是輸了出線權。
沙特球員的哭聲裡,有懊悔,有憋悶,最多的,還是不解——
這是以前自己就會掉鏈子的中國隊麼?為什麼這麼難踢?少一人,主力重傷退場都無法拉垮他們。沙特隊隊長拉住路過的杜昔,脫下球衣示意要跟杜昔交換。
杜昔對高鼻樑、深眼眶的拉伯人笑笑,只好也扒拉下自己球衣。其實杜昔本打算把這件非常有意義的球衣留回去封存的……
與高大的沙特隊長眼神一對,杜昔隱約從已經離開亞洲杯的沙特人眼睛裡讀出了什麼,但一時有點想不到。
中國隊在球迷的歡呼聲中退場,大家回更衣室洗澡,吃東西,準備回去休息。
坐在夜間的國家隊大巴上,不少國腳都在對著一些等在路邊依然對國家隊拍手的球迷揮手,杜昔卻仔細回想著沙特人那個眼神,杜昔隱約覺得,那個眼神裡,有很重要的訊息。
夜色靜溢下來,堪培拉樹木眾多,夜風裡蔥鬱的樹影很快把球場、球迷、燈火都擋在遠處。剛剛在亞洲杯小組賽出色完成比賽的中國隊,此刻卻有點安靜,根據國家隊紀律,大家現在沒有任何通訊工具,看不了賽後新聞,不能用手機跟朋友或誰收發兩條短信說說心情。
激情過後,疲憊漸漸襲擊著所有人……
大巴臨到國家隊駐地,領隊卻從前排扶著高高座位靠背摸了過來,國家隊領隊用手指敲敲正閉著眼睛的鄭智,以及在另一排看著窗外發呆的杜昔:
「球隊安排你們兩人做所有球員代表,去醫院看望正在治療的吳麟,你倆願意嗎?」
「我也要去,」還沒等鄭智和杜昔回答,一旁方旭、趙旭日等其他球員就開了口,吳麟在國家隊人緣還算不錯,為人熱心挺愛幫忙,與大家也算其樂融融。
鄭智看看領隊,又略一打量杜昔,老練的隊長已明就理,多半是醫院那裡有消息傳來。鄭智一點頭,轉頭環視著隊友們,卻對領隊說著:「那就這樣吧,我和杜昔代表大家,去給吳麟做個保證,一定拿下亞洲杯給他,我們不留遺憾。」
鄭智說得很快,話語簡短,但內容卻不少,大巴車上這一刻特別安靜,後半車的球員們都聽得很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心裡一沉,
老鄭這話……
杜昔和鄭智上了一輛普通的出租車,翻譯坐在前面,領隊和鄭智,杜昔坐在後排,出租車飛快躲開在國家隊入駐酒店下面有點擁擠的人群,竄進堪培拉小路。
杜昔依舊沉默著,自旅歐以來,杜昔發現安靜有時是一件好事,說話的時候不容易思考,嘴快的人往往犯錯。看著窗外更多的「花園城市」美景,杜昔卻想起一次次和吳麟這傢伙見面的場面。
在故鄉最初幾次遇到吳麟時,杜昔覺得這個人很假,很裝,尼瑪哪有那麼高大上的人?身為身價軟妹幣上億的大牌球星,對每個人都淡淡笑著,說話也有點直接和生澀,看起來並不善於跟人打交道,搞得杜昔每次對著這貨都是一頭霧水。
到歐洲後,杜昔多番接觸到吳麟的生活、球場、世界,發現這人的確算是單純,他不去經營該去的社交圈,結交一些足球圈高層權貴,為以後自己退役後應有的青雲直上鋪路,反而樂於在倫敦找一處廢舊的街頭大鐵籠踢野球,像個頑童一樣樂於旅遊,這樣的人生活得讓杜昔有些妒忌,因為太過歡樂。
這次從備戰亞洲杯到一路征戰澳大利亞,杜昔和吳麟幾乎朝夕相對,吳麟是愛國的,這毋庸置疑。為了現在這支國家隊,為了亞洲杯,吳麟付出了很多,期望了很多。每次看著這人在訓練場上認真地把球灌進球網,杜昔都感受到,他對振興國家隊,創造中國隊最好成績的執著。
而現在……
汽車停在一幢漂亮的白色大樓下,翻譯帶著杜昔三人很快進了醫院。
醫院裡的通道總是特別像迷宮,領隊打著電話在11樓繞了好一陣,終於領著大家來到一處走廊盡頭,這裡有兩個穿著西裝的華人在正在門外聊天。
「感謝咱們大使館出手相助!」國家隊領隊老遠就伸出了手。
「哪裡,哪裡,咱們都別客氣,應該的。」看起來很斯文的大使館工作人員對領隊略一招呼,就開始說正事:「吳麟這方面還有點麻煩,阿森納俱樂部拒絕吳麟在澳大利亞治療,要求我們連夜用飛機把他送去法國。」
領隊點點頭,一里面:「吳麟呢?」
「正在裡面溝通呢。」
這個相見場面與杜昔預料的完全不同,吳麟坐在床邊用英文嘰裡呱啦和電話那頭爭論什麼,而受傷的右腳也僅僅只是包了一層很薄的紗布,連身上還穿著國家隊的球褲,外帶很馬虎的攏了一件白色病袍。
杜昔和鄭智有點尷尬地坐到另一個空病床床邊,這間醫院病房看起來很普通,沒什麼特別儀器,就像是個普通的輸液室。
吳麟又足足講了兩分鐘,這才掛掉電話,大球星看起來神色如常,對杜昔和鄭智一攤手:「抱歉,剛才那邊太囉嗦……」
「還行嗎?」鄭智指指吳麟的腿。
吳麟神色一暗,但還是微微一笑:「問題不大吧,照片檢查數據什麼的都傳去論證了下,大概,」說道「大概」這兩個字時,吳麟嘴裡直直就噎住了。
「我們今天1比0,」鄭智話語照樣簡短,「大家都一個意思,讓我來轉達一下,」
「你放心,所有國家隊兄弟都會帶著你份兒拼到底。」
鄭智沒有廢話,語氣很堅定,男子漢之間不用說太多,事情發生了,大伙就選擇共同面對。
吳麟猛地低下頭,不太禮貌地用烏黑的頭頂對著鄭智和杜昔,良久,才略微小聲和嘶啞地說道:「謝謝大家,我相信咱們兄弟們一定能做到,我很快回來給大家加油打氣。」最後,吳麟忽然小聲對一直沒說話的杜昔說:「杜昔,你能不能推我去15樓看看我師傅,他老人家也住院了……」
幾分鐘後,杜昔對領隊和鄭智點點頭,表示收到大家囑托,用輪椅推著吳麟走向安靜的醫院樓道,來到電梯裡,按下15,等到電梯門合上,杜昔這才拍拍吳麟肩頭:「喂,這裡到15樓還有點時間,留2分鐘給你流馬尿。」
流淚吧,朋友,杜昔無法多說什麼,而要多做什麼已經在心裡。吳麟的心情自杜昔見到他開始,同為球員的杜昔就深深明白,
離開最渴望的舞台,這種遺憾和憤怒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接受的。
吳麟忽然沉沉在輪椅上歎了口氣,吐出兩個字:「六周。」「他嗎的,一個小手術,六周……」吳麟看起來神情依然這樣平靜,但兩道眼淚卻流水一樣從眼眶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