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旌旗如歌 第69章 難言的存在 文 / 我心橙色
對於一名執教多年的老帥，最怕就是球賽局面失控，而這場半決賽無疑讓希丁克多次有無力感，球賽一開始，韓國隊的衝擊讓中國隊方寸大亂，快速失球，後防連續告破，這都是崩盤的預兆。
可誰料到踢到下半場時，在希丁克用武磊換下趙旭日孤注一擲踢全攻足球後，真正崩盤的卻是韓國人。
開場就全員猛攻的韓國隊怎麼都沒料到，踢到下半場75分鐘再往後，全隊體力會撐不住，踢中國隊會跑到沒體力？要是誰在賽前這麼對韓國隊警告，一定會被嗤之以鼻。但事實上，大部分時間領先比賽的韓國球員們卻在每一次跑動、推擠，鏟搶裡不知不覺消耗了個乾淨……
我們跑贏韓國隊了？看台上、電視機前無數中國球迷在狂歡中國隊神奇扳平的同時，都感覺在做夢，眼前的中國隊太陌生，雖然這一個個面容都那麼熟悉，但這樣的跑動，這樣的打法，哪裡有一點曾經看到過？
球場上，所有國腳都殺紅了眼，此刻眾人心思都是一樣的，
不能輸，絕對不能再輸韓國！
杜昔臉色慘白，尼瑪的「假老美」說得還真準，上一場自己只打半場省下來的體力在這場球80分鐘後用完，而現在，杜昔自己都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能量在讓自己瘋狂奔跑。
也許是場邊沸騰的中國球迷們，也許是身邊個個奮不顧身的隊友們，今天大家都瘋了，當2比3後，看到生機那一刻起，整個中國隊都進入了一股瘋魔狀態。
杜昔身在球場，更是感受良深，其實上半場被韓國隊幾次髒腳放倒後，這具不算太強壯的身體就在報警，但踢一輩子球，總要有那麼一次燃燒，甚至，
忘記自己。
兩腿不少處都在刺痛，而身體內肺牽引著渾身都在發抖，好累，真的好累，整個澳紐體育場都在杜昔眼前放大，每口空氣都如此刺喉，四肢、大腦都有點不受控制。
杜昔清楚知道，其實自己真完全透支了。
「吼，」「吼，」，「吼」，杜昔沉重地呼吸著，終於扳平了，3比3，多麼難以想到的比分！吳麟、「獵豹」、方小正……你們都再借點力量給我！老子還要反超，還要弄贏韓國！
就在杜昔跑到有點缺氧，飄飄忽忽在球場上盡著自己一切努力觀察韓國隊破綻時，
裁判哨響。
什麼？杜昔沉沉緩下腳步，哨響？這是什麼意思？
韓國隊不少球員坐了下來，中國隊也差不多，兩支球隊搏鬥了90分鐘，前70多分鐘，是韓國隊氣勢如虹，後20分鐘，瘋了的中國隊把韓國隊撕咬成重傷……
現在場上絕大部分球員都有點筋疲力盡，亞洲杯，現在兩隊爭的究竟是決賽資格，還是一口氣？
一口積累了多年的氣。
這樣的比賽已經好多年沒有看過，在足球越來越職業，越來越商業的今天，真難看到兩支球隊會不計一切，誓死拚鬥，直到都癱倒在草皮。
主裁判把哨子拿離口中，接著鬆了口大氣般看向助理裁判席，90分鐘終於到了！這場球真是一場噩夢，快結束吧！好累人哪！
場邊在熱身的兩個中國隊替補球員跑上球場，把已經看起來很不妙的杜昔扶了下來，走到場邊，希丁克帶著翻譯沒做其他，第一時間就問杜昔：「杜，你怎麼樣？」
接著，助理教練給杜昔遞上一個塑料嘴巴，
「來，吹一口氣。」
看樣子是要測試一下杜昔現在的肺活量。
杜昔看了看希丁克，又看看場邊看台上一張「創造歷史」的漢字橫幅，喘著粗氣推開助理教練的手：「別，別換我，」
「讓我踢到最後吧。」
北半球的神州土地上，無數人在下班途中開始停下，無數短訊在手機、電腦中傳遞，
「中國隊3比3扳平韓國，踢加時了，快看！」
澳紐體育場內，中國球迷們全都站著，大家從下半場80分鐘開始，就「啪啪啪」每拍三次手，喊一聲「加油」。這種的助威方式隨著比賽90分鐘結束，反而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整齊。
雨後的悉尼空氣有點憋悶，不少澳洲球迷忍受不了潮濕的看台開始紛紛退場。
球場邊，只剩下了兩萬韓國球迷以及中國球迷。
這是一場體力與精神的馬拉松，拼到最後，不管是球員還是球迷，都只剩下兩個字，
堅持！
中國隊和韓國隊在短暫喘息後再次登場，杜昔匆匆灌過一些水，邁著幾乎不屬於自己的雙腿，踏上草坪。
最後30分鐘？儘管已經超支，儘管現在光跑動都是一種拷打，但拼到現在的每個中國球員，甚至韓國球員，又有哪個不是這樣呢？
站到中圈附近，杜昔禁不住看了眼場邊剛剛給自己按摩過的林湯米，100美元的打賭？剛才自己忘了跟那貨確認，相信眼前韓國球員也是極限了，這樣反而公平。
來吧，比誰先倒下！
殘忍的加時賽開始，這場中韓半決賽太長了，長到有點漫無止境，長到精密的戰術，各種打法都不再重要，在現在，誰能再多跑一些，比賽就會向誰傾斜。
中國隊擺開陣型，繼續進攻韓國隊，在這樣的局勢下，與其與韓國隊拖到加時，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帶動著韓國隊跑。
韓國隊擺好陣型後，也開始進攻中國隊，畢竟這場球是韓國隊一直在領先，而中國隊在90分鐘最後一段太驚人，如此下去，誰能保證中國隊不會趁著勢頭進一個？
加時賽，兩隊都選擇了先進球。
現在，誰能給對手割喉一刀，誰就能步入決賽。
比賽一分一秒過去，
但偏偏足球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中場，在不停的出界，犯規中造成死球。
加時賽上半時，兩支球隊都沒有射正的射門。
世事往往如此戲弄人，這場奔放的球賽在90分鐘內打入了6粒入球，可當加時賽兩隊都選擇不顧防守對攻時，足球卻總打不到禁區內。
兩隊的進攻球員紛紛在場上抽筋，無論中韓，幾乎所有中前場球員都在草皮上倒下過，因此，裁判的哨聲也響個不停。
加時賽沒有休息時間，換邊後，又踢了5分鐘，韓國隊一次反擊，具滋哲在中國隊邊路追球時動作變形，把球趟出邊線後倒地，連在德甲踢球的具滋哲也不行了，韓國前鋒艱難地抱住小腿肚子，召喚隊友來拉筋。
而在場邊剩下兩萬球迷的聲嘶力竭吶喊下，這場比賽的主裁判在吹響死球後，居然也倒地了……
奔跑了近110分鐘的主裁判，坐在草地上，對場邊助理裁判席打了個換人手勢。
這樣的情景很少見，但中韓兩隊球員卻如獲大赦，場上不少球員已經無力到場邊喝水，都趁勢停住，吊命似地休息著。
中國隊教練席那邊，林湯米忙亂地過來幫要求打冷凍劑的郜林和孫可噴完後，驚詫地看向對著自己走過來的杜昔，
眼前的情況超乎了林湯米的運動常識，在這場漫長、激烈的搏鬥中，杜昔在很久以前就應該體能用光，就應該跑不動了，可現在，杜昔還在場上傳球，跑動，甚至還在帶球？而且，杜昔好像是中國隊前場沒有抽筋的唯一一人。
為什麼是這樣呢？
在體能極限後，臉色一直慘白的杜昔此時看起來很怪，杜昔整張臉漲紅著，一路走，一路對林湯米招手。
林湯米連忙拿著冷凍劑跑了上去，問杜昔：「你傷哪裡了？快告訴我，中國隊還有一個換人名額！你，」
從美國歸來的華裔話還沒說完，杜昔一把拉過林湯米，揪住他衣領，就像那次揍他一樣，
林湯米心裡有點犯虛，杜昔這怪樣子和氣場很嚇人，林湯米說不出來，但身上所有寒毛瞬間豎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林湯米忽然抖了一下。
杜昔沒有說話，因為他嘴裡好像有東西，早就超越常理奔跑的男人把林湯米衣領扯大，然後把頭往下一埋。
「嘩」，杜昔好像吐了。
艹！林湯米頓時石化，而且有種中計的感覺，這個杜昔，歷來跟自己不對盤，沒想到，在大賽進行到現在這一刻，這貨竟然用這樣的陰招整自己？
你丫跑吐了就算了，但尼瑪非要吐老子衣服裡？
林湯米鬱悶著，一伸手厭惡地就想推開杜昔，但是——
杜昔吐完後，先推開了林湯米，轉身到地上撈起一瓶水，倒往嘴裡，燈光下，無論杜昔的手還是水瓶都在發抖。
一陣濃烈的血腥味衝入林湯米鼻孔，黃頭髮的「洋人」低眼一看，
自己衣領內，外套包覆下全是紅色，
血，
鮮紅的血。
林湯米傻了，生平第一次，運動學在專家的腦海裡停擺，這一生所有的體育競技理論在瞬間被顛覆。林湯米看了下混亂的球場，球迷們在看台上喊得全是沙啞的助威聲，維持秩序的澳洲工作人員不少都很不職業的坐了下來，球場邊，第四裁判緊張地跟抽筋的主裁判交接著……
按照林湯米的原則和運動規則，林湯米現在應該馬上找希丁克教練組，立馬換下杜昔，但看著顫抖著喝完水，歪歪斜斜走向運動場中的杜昔，林湯米最後卻默默地拉起了拉鏈，轉身去為其他中國隊球員治療。
這一瞬間，在美國土生土長的林湯米忽然懂了。
懂了賽前吳麟也好，杜昔也好，那樣激烈的要求。懂了杜昔那些生死言論。懂了中國隊為什麼會在這場球瘋了一樣去跟韓國人拚命。
多年以後，每每談起這件事，林湯米都問向面前的男性：「如果是你，你會堅持到這種程度嗎？」
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大部分男人都是失敗者，有如生命前27年的杜昔，物質生活的匱乏，社會地位的缺失，讓你在生活中不得不做出很多扭曲的選擇。可是，原來像杜昔這樣的人體內，也可以有這樣一個「杜昔」存在。你的體內，是不是也有如此一個「人」存在？夏夜晚風吹起，彷彿在為澳紐球場內每一個死站到最後的人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