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7章 文 / 月半彎
「展顏,阿卓,走——」皓言俯身背起澈,韓卓和展顏緊隨其後,一行人依著記憶匆匆忙忙往來路而去。
哪知剛跑出不過幾十丈左右,便聽見一聲蒼涼的嘯叫,正在奔跑的四人猛的抬頭,臉色均是一變,卻是東邊天空上忽然出現一大片火紅色的巨大幻影,那幻影鋪天蓋地,瞧著竟好似整個天空都在燃燒。
而隨著幻影的逼近,整個鄔家堡都開始震動起來,甚至地心深處,隱隱有粗重的喘息聲傳來,好似有沉睡了上萬年的可怕巨獸正在漸漸甦醒。
沒有人察覺,就在那一刻,一直安安靜靜伏在皓言身上的澈雙眼裡驀然迸出血色,然後隨著幾人的奔跑,那血色漸漸如水暈般氤氳開來。
便是身子也慢慢挺直,甚至十指上有尖利的爪子馬上要破土而出。
「皓言,先停下——我記得這個岔路口應該左轉。」展顏忽然追上來道。
幾人來時是貼在戚家人車下被帶入鄔家堡的,對方位的把握全靠感覺,展顏明明記得,當時自己偷偷往外瞧,正好看到一株足有十多人合抱粗的大樹,然後馬車就轉了個彎——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這裡正好是鄔家堡管事命令巨狼嗅一嗅是不是有外人混入的地方,那巨狼趴下時,正和展顏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自然,現在展顏已經確信,那巨狼之所以毫無反應,無疑是因為澈的關係。當時記得清清楚楚,巨狼退下後,車子迅速右轉彎,而現在,自己等人明明是要回去的,眼前的岔路口怎麼還是右轉彎?
「回去——」皓言臉色也是一變——雖然說不出為什麼,但皓言直覺,真是從這裡往右拐的話,自己等人定然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毫無疑問,就在方纔那一瞬間,一個強大而又神秘的陣法已經啟動,而自己等人,已然身陷這個陣法之中。
而一切變化,正是從自己等人離開那間小院開始,又想到戚家兄弟作為客人,也是被安排在那麼一個偏僻的小院之內——偌大一個鄔家堡,能被邀約過來參加婚禮的也就戚家人罷了,也就是說,戚家兄弟是鄔家堡當家人都認可的,現在看來,鄔家堡這個所謂的隱世家族,卻是處處隱藏著危機,戚家兄弟被安排到那樣一個院子,自然也說明相對而言,那裡應該是最安全的。
「走——」皓言已是有了決斷。猛然一轉頭,卻是一下傻在了那裡——
後面哪裡還有路,卻是一個無邊無跡的凶獸的海洋!
「讓我背著澈,皓言你負責開路——」韓卓忽然道,嘴裡說著不由分說就把皓言背上的澈給提了過來。
身後那種恐怖的感覺越來越濃,皓言明白,必須盡快返回那個小院。擎出方天畫戟,長嘯一聲,便往獸群中衝殺過去。
「展顏用你的飛刀掩護。」韓卓邊一腳踢飛一頭靠近的巨獸邊道。
「這個給你。」展顏摸出那管九品洞簫寶器,「讓它認主。你和澈千萬小心——」
口中說著,手腕一震,十二把飛刀倏地飛出,兩頭凶獸的腦袋旋即滾落。
「好。」韓卓不動聲色的應了一聲,身子卻是一踉蹌,站立不穩間,手微一用力,正好使得背上的澈直直的往旁邊獸群撞去,更是微微蠕動著嘴唇無聲的道——「去死!」
雖然說不清為什麼,可韓卓就是覺得,即將到來的恐怖定然和澈有關,因為就在那朵恐怖紅雲出現的一瞬間,澈的嘴角忽然露出一個古怪至極的笑容,那笑容說不出來的諷刺,和,殘忍邪佞!
那樣的笑,絕不是之前在小院裡那個雖是拙於表達卻純真無偽的澈所有的。
又聯想到之前那老妖婆的話……
韓卓自認,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放眼世間,能讓他拼上性命保護的也就皓言和表妹罷了。任何威脅,甚至即便是潛在的,可只要對自己兄弟和妹子有礙,都要立即剪除。
澈定定的看著韓卓的眼睛,竟是絲毫未作反抗,只瞳仁的正中間,兩點猩紅的顏色瞬時變得更濃,眼看著纖瘦的身體就將落入凶殘的獸口之中,哪知身子倏地止住,卻是展顏彷彿背後長了眼睛般,手中十二把飛刀瞬時飛出,堪堪組成一朵蓮花托住澈下墜的身形,然後下一刻,展顏便飛身而至,一劍砍掉一個靠近的凶獸腦袋後,探手一抓,就把澈護在了身後。
又抬腳踹飛一頭巨狼,才緊張的對韓卓道:
「表哥你是不是傷著了?」方才一瞬間,突然覺得背後一股極其冰冷的氣息忽然四散開來,待回頭瞧去,好險把魂兒都給嚇沒了——表哥和澈竟是瞬時都陷於險境!虧得自己離的近,不然,怕是會救之不及。
「我沒事兒。」韓卓臉色有些陰沉,卻是並沒有多說什麼——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因為被展顏撈起來的一瞬間,之前小院裡那個無害的澈便回來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偽裝,可方纔所為既是沒有置人於死地,怕是已然打草驚蛇,想要再找機會殺了他定然困難無比。
看來,只有再找時機。
那邊展顏一劍把一頭巨狼砍成兩截剛要招呼澈到自己背上來,不覺蹙眉——這會兒才發現,澈的背已是血肉模糊,甚至整個衣服下擺直到腳踝處都是濃稠的鮮血,明顯是方才跌落的瞬間被凶獸給傷到了。那樣深的傷口,展顏僅是瞧著就覺得身上發冷,偏是澈依舊神情寡淡無知無覺的模樣——這是疼傻了吧?普通人怎麼會沒一點兒反應?
「過來——」展顏握住澈的手腕往自己面前一帶,「我幫你上藥,會有些疼,忍著點兒——」
雖然澈瞧著絲
絲毫不怕疼的樣子,展顏還是忍不住哄道:
「澈先忍一忍,這麼多血,怎麼著也要上些藥。」
澈淡然的眼波頓時有些動盪,眼裡的紅色竟是再次慢慢消褪。
韓卓抬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澈,很是隱晦的提醒展顏道:
「我記得方纔,澈分明是那些凶獸的剋星,怎麼這會兒變縮頭烏龜了——」
澈卻是恍若未覺,只專心的瞧著低頭給自己上藥的展顏的後腦勺。
下一刻,忽然仰天長嘯,嘯聲激昂恢弘至極,偏又霸氣沖天,竟是使得那些本來死死擋在眾人眼前的獸群齊齊僵在原處,下一刻宛如摩西分海一般避讓兩旁,有反應慢些的,則被皓言一戟就拍為肉泥,然後一條通往小院的坦途就倏忽出現在眼前。
四人縱起身形,如飛般而去,所過之處,竟是眾獸俯首,那模樣,宛若眾臣膜拜帝王一般。
皓言和韓卓心頭都是一凜,眼看前面就是小院,剛要邁步而入,卻是齊齊站住——
原以為怕是依舊要面對那老妖婆的屍首,卻再沒料到,小院裡竟是突兀多了個人,一個白髮蕭蕭老態龍鍾的駝背老人。
聽到動靜,老人緩緩抬頭,眼睛似是始終找不到焦距,最後卻是定定停在澈身上:
「澈,過來,讓外公好好瞧瞧——」
卻被幾聲「嗆琅琅」抽兵器的聲音給打斷,卻是展顏幾人這會兒分明如臨大敵——
方纔那位鄔家大小姐可還自稱是澈的娘親呢,現在竟然又冒出個外公,說不好,都是一樣的老妖怪!
老人卻似是完全感覺不到幾人的敵意,只怔怔的瞧著地上女人的屍首:
「梅兒,當初你殺盡族人,甚至連爹爹也囚禁至今,現在死在澈兒手中,也算是你的報應吧?」
殺盡族人?還,囚禁自己爹爹?
展顏幾人蹙了下眉頭。
「原來**,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老人笑的悲涼而慘淡,「若是鄔家祖上沒有那麼多貪慾,又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悲慘境地?」
——女殺父、子殺母,堂堂世外隱族大家鄔家,就其內裡又和禽獸有何區別?因為想要貪占神獸強大的力量,所以才會有此報應吧?
「放心,我不會殺你們——」老人搖了搖頭,「相反,我還要感謝你們,救了我們鄔家僅有的一點血脈——」
「你到底是誰?」皓言沉吟片刻終於道,「還有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是世外隱族,鄔家堡理應如其他避世家族一片平和才對,可自己之前救韓卓時,就發現,這鄔家堡卻是有著極為強烈的殺氣,而且和殺氣並非至尊強者自然散發出來的,反而是充滿著暴躁殘忍的氣息,實在與隱世家族與世無爭的性情大相逕庭。
「你們也發現了對不對?」老者盤膝坐到鄔梅身邊,聲音裡是無盡的蒼涼,「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
說著眼睛瞧向韓卓:
「你是韓家人對不對?身為韓家人,你應該看過自家的族譜吧?韓家族譜上記載的,除了韓家歷代祖上外,還有一個和韓家先祖並列在一起享受後代祭祀的——」
「你說的是,飛天獅?」韓卓一怔,立時明白老人的意思,神情裡是無論如何也克制不住的激動,「難道說,飛天獅,是葬在這裡?」
說起飛天獅,不獨韓卓知道,便是皓言也如雷貫耳——
飛天獅可算是除了江家先祖和風家先祖外,韓家老祖最親密的戰友和夥伴,別看是一隻獸,韓家老祖的心裡怕是看的同兄弟一般。據聞那飛天獅的修為和韓家老祖一般逆天的緊,竟是以野獸之形,也修煉到了武天的境地,甚而有傳說說那飛天獅還凝結出了獸魂……
自然,皓言之所以會知道的這般清楚,乃是因為,江家和風家兩家老祖也各有一頭同樣逆天的靈獸夥伴。
不獨韓家,便是其他兩家家譜上第一頁和老祖並列的,除了伴侶之外,便是各自靈獸了。
而韓卓之所以這麼激動,則是因為,關於飛天獅還有一個大秘密——
韓卓眼下的地位還不足以接觸族內的核心機密,卻也隱隱約約聽說過一個和飛天獅扯上關係的傳說——
三家老祖中,韓家老祖是最後過世,之前半年左右,江家和風家老祖一同離開人世。而他們倆離去後,兩人各自的靈獸也跟著仙去——只是兩頭靈獸並非壽元到了,卻是自散功力追隨主人而去。
而他們也和飛天獅一樣,都各自凝結出了獸魂,並在臨終時用強大的修為把各自獸魂封印起來,然後托付韓家老祖帶給飛天獅,以全和三獸之間的兄弟情義。
這件事傳開後,江風兩家後人都驚喜至極——畢竟各自靈獸都和主人修為一脈相連,若然能破解了那封印,得到獸魂傳承,說不好有生之年也能達到祖上的級別。
雖然不敢直接討要——真破了封印拿到傳承的話,自然意味著靈獸徹底灰飛煙滅。卻也拐彎抹角的向韓家老祖表達了這個意思,卻被嚴詞拒絕。
然後很快,韓家老祖即便離開,周遊世界,等他再一次在靈虛山時,別說那兩枚封印的獸魂,便是飛天獅也不見了蹤影。
而現在,這駝背老人竟然提到飛天獅,再聯繫這裡這麼多凶獸——韓卓明白,自己怕是有些明白了老妖婆之前說的話——
/>若然這裡真是飛天獅的埋骨所在,為了巨大的利益,韓飛宇還真會做出把自己送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
老者點了點頭,又說了一句讓幾人都有些眩暈的秘密:
「不只是飛天獅,還有江家和風家兩頭靈獸封印的魂識,也全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