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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文 / 雨過碧色

    司驍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執拗地說:「蕭晨,跟我一起去吧。」

    這話說的太誠懇,蕭晨從未見司驍騏如此認真嚴肅過,彷彿是要把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交託出去一樣。蕭晨在司驍騏熾熱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點了頭。點完後,一顆始終七上八下的心也就放下了。凡事都是這樣,沒確定前會有種種猜測,每一種猜測都會把人指引向未知的將來,正是這種未知讓人恐懼;可一旦做了決定,未然就變成了必然,路便清晰無誤地展現出來,除了走下去沒有別的選擇。

    這樣反倒踏實了。

    「那我們吃完飯就走!」司驍騏又把筷子塞回蕭晨的手裡,自己去開另外一個飯盒。蕭晨看著他大口大口地往嘴裡扒拉飯粒,心想司驍騏這人的心可真是大。不過,這樣真好,蕭晨跟著往嘴裡扒拉兩口飯,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敞開了。

    兩個人收拾利落出門時,司驍騏看見蕭晨穿了件黑色仔褲和白灰兩色的t恤衫,他拽開櫃門又翻出一件t恤衫丟過去:「穿這件。」

    「幹嘛?」蕭晨接過那件衣服,這件衣服是淡粉色的,非常非常淺的粉,很致的顏色。但他不太喜歡這個顏色,總覺得穿起來娘們兮兮的,其實蕭晨的皮膚很白,穿這種顏色乾乾淨淨的很好看。

    這件衣服說起來還是司驍騏買的,七月底的時候,司驍騏去買了兩件襯衣。因為總要跟人吃飯或者談一些生意上的事兒,穿t恤衫不太合適。司驍騏買衣服特別簡單粗暴,進店直奔男裝櫃檯,走進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指定尺碼後挑幾個中意的顏色直接打包帶走。那次他也是這麼幹的,等服務員給他裝袋時,他忽然一眼就看到模特身上穿的一件淡粉色的t恤衫,在頂燈的照射下顏色柔和得讓人看了心都軟了。不知道怎麼搞的,司驍騏就是覺得這件衣服穿在蕭晨身上一定好看,於是一起打包帶回來。蕭晨很高興地說謝謝,穿了一整天讓司驍騏過足了眼癮後就再也沒穿過,不過司驍騏並不介意,他只要看見蕭晨穿上是什麼樣子就滿足了。

    蕭晨在司驍騏的堅持下換上這件衣服,配上黑色的修身牛仔褲,司驍騏被迷得暈暈乎乎非要過去把人家剛穿好的衣服再扒下來。

    「你到底出不出門的?」蕭晨被壓在沙發上,喘著氣問。

    「嗯……」司驍騏猶豫了一下,還是爬了起來,伸手拽起蕭晨不甘不願地說,「走吧。」

    蕭晨站起來胡嚕胡嚕頭髮,忽然發現司驍騏也穿了條黑色的牛仔褲,不同的是他套了件黑色的t恤衫,濃重的顏色壓得他身上那點兒油滑的流氓氣息都淡了很多,看起來竟意外的「正經」。

    蕭晨皺著眉看了一會兒說:「你穿黑色不好看。」

    司驍騏拽著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禁髒,省得你天天讓我洗衣服。」

    蕭晨坐進車裡的時候敏銳地聞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他瞥了一眼空無一物的後座心裡直歎氣。送花這種事兒,只適合用來追女孩子,說真的,與其在後備箱藏一箱子紅玫瑰,然後故作神秘地得瑟給自己看不如藏一箱子病理切片圖冊,估計自己能更高興一些。

    蕭晨不想打擊司驍騏的積極性,他隻字不提越來越濃郁的玫瑰香,只是跟司驍騏閒聊。兩人開著車一路向南,穿過城區,穿過四環路,繼續向南。隨著車窗外的視野越來越開闊,車輛越來越少,蕭晨也漸漸沉默下來。

    再繼續向南開的話,就是萬安公墓了。

    司驍騏把車子停在陵園門口的停車場,然後打開後備箱,裡面果然有一紙箱的紅玫瑰,大朵大朵的,花瓣上還沾著水珠,烈焰的顏色和濃郁的香氣沖淡了陵園裡肅殺的氣氛。

    「我媽最喜歡紅玫瑰,所以我每次都買紅玫瑰。」司驍騏把箱子抬出來,然後砰的一聲關上後備箱,接著說,「可我爸爸最討厭紅玫瑰,他喜歡白玫瑰……可我媽又不喜歡白色的花兒……你說這倆人怎麼就能和和睦睦地過了幾十年呢?」

    「總有一個人願意順著對方吧。」蕭晨說,心裡沉甸甸的。

    「那倒是,」司驍騏咧咧嘴說,「我爸每次惹我媽生氣都會買一箱子紅玫瑰,家門口花店的老闆都認識他了,買花打七折還不收包裝費。」

    司驍騏把紙箱抱在懷裡,又從車廂裡拎出兩瓶金六福,然後沖蕭晨努努嘴說:「走吧!」

    蕭晨把那兩瓶酒接過來拎在手裡,點點頭:「走吧!」

    ***

    司驍騏把墓碑擦乾淨,黑色的大理石上沾了一些鳥糞,他擦了擦沒擦掉,於是轉頭想去找點兒水沖一下。蕭晨走過來拿張面巾紙墊著摳了摳,很快就處理乾淨了。

    「你的潔癖好啦?」司驍騏笑呵呵地說,「我都沒敢讓你動手。」

    蕭晨沒吭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司驍騏把箱子裡花捧出來,全是長莖玫瑰,整整齊齊地圍著墓碑鋪了一圈兒,然後又擰開酒瓶子,倒了半瓶在墓碑前。等這一切都做完,他拍拍手拉著蕭晨一屁股就坐在了墓碑跟前。

    「你看,這是我爸。」司驍騏指著墓碑上的那張小小的照片說,「是不是特帥?他們都說我像我爸。」

    「我覺得你有點兒像你媽媽。」蕭晨仔細比對了一下,「人家都說兒子像媽。」

    「我哪兒有我媽好看!」司驍騏不無遺憾地說,「我要是長得隨我媽的話我就進軍影視界了,保準一炮而紅。」

    「你媽媽真漂亮!」蕭晨歎息一聲。

    照片上的男子濃眉大眼,看起來就很強悍的樣子,女子溫婉可人,眉眼盈盈的一

    看就是江南女子。照片上的兩人很年輕,蕭晨看了一眼生卒年份,兩個人去世的時間相差不到一年。

    「司驍騏……」蕭晨冷笑著問,「我要沒記錯的話,當初你說你媽在你兩歲的時候就死了。」

    「啊?」司驍騏咳嗽了一下,訕笑著說,「那個……,哎,你聽我說啊,我媽是南方人,特秀氣。當初我爸娶到我媽的時候他們都說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怎麼這麼說,」蕭晨懶得跟他翻舊賬,忍不住笑,「其實你爸爸也挺帥。」

    「當然!」司驍騏挺了挺胸脯,「我像我爸爸。」

    話題到這兒忽然就斷了,蕭晨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司驍騏只想靜靜的陪陪父母什麼都不想說。於是兩人就抱膝坐在那裡,看一朵白雲慢悠悠地從頭頂飄過去,遠處有風穿過松林的聲音。

    「蕭晨,」司驍騏忽然說,「我爸死於肝癌,死的時候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你要看了保準都不相信跟照片上是一個人。他死了之後不久我媽也死了,她身體本來就很差,一直有慢性腎炎。其實那病也要不了命,只是我爸走了,她覺得一個人沒意思。」

    蕭晨輕輕地說:「兩個人在一起習慣了,分不開的。」

    「嗯,你信嗎,他倆居然是小學同學。那會兒我姥爺從部隊轉業回安海,把我媽媽帶回來了。她跟我爸在一個小學,同班同學,那會兒我爸天天欺負她,揪她的小辮子……」

    「多好,」蕭晨歎息道,「這就是一輩子,真正的一輩子。」

    「是啊,所以我媽走的時候我都沒哭,我知道我媽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跟我爸一直在一起。人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能實現也不容易啊。」

    蕭晨點點頭。

    司驍騏又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著蕭晨說:「你看,都到這兒了,你就不說點兒什麼嗎?」

    「你讓我說什麼,」蕭晨也歪著腦袋看著司驍騏,「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麼?」

    「沒有!」司驍騏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搖搖頭說,「我一點兒也不想給你機會,我怕你拒絕。」

    他伸出手臂,一把摟住蕭晨的肩頭,對著墓碑非常認真地說:「老爸老媽,這位是蕭晨,安海醫院的醫生。28歲,未婚,有車有房,其他的一概不知……」

    蕭晨忍不住樂了。

    司驍騏接著說:「這人毛病挺多,有潔癖、嘴損、會點穴打人、脾氣也不算太好。」

    蕭晨點點頭;「你對我意見還挺大。」

    「嗯,大了去了,」司驍騏皺著眉故意看了看蕭晨的臉,然後點點頭,「不過……我樂意。」

    蕭晨笑一下,默默低下了頭。

    司驍騏繼續說:「總之,就是這麼個人,我今天帶來給您二位看看。目前呢,我打算追求他一下,能不能追到手還不知道。您二老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兒子一下唄,這樣您二位在那邊也能安心些不是嗎?」

    蕭晨挑挑眉,心裡想:「司驍騏,死者為大,你把你父母都抬出來了,果然就沒打算給我拒絕的機會啊。」

    司驍騏順手從墓碑跟前抽出一支紅玫瑰舉到蕭晨跟前,慢慢地說:「蕭晨,我挺喜歡你的。」

    這天不是休息日,墓園裡人很少,四下裡靜得可以聽到風溜過去的聲音。但蕭晨其實什麼都聽不到,他又快被自己的心跳聲震聾了。他有種拔腳就跑的衝動,又想把那只玫瑰花接過來,心裡掙扎成一團,慌得手都有點兒抖。

    「我在告白又沒打算強了你,你至於嚇成那樣嗎?」司驍騏把花橫放在蕭晨的膝蓋上,騰出手來胡嚕胡嚕蕭晨的頭髮,「法律又沒規定我喜歡你你就得喜歡我,你緊張什麼啊,我就是告訴你一聲。」

    「我不是緊張,」蕭晨努力穩住自己的聲音,盡量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就是想,你也不怕把你爸媽給氣著。」

    「不會,」司驍騏一揮手,特灑脫地說,「你這樣的一看就特靠譜兒,我以前那個才會把他們氣著呢。」

    「司驍騏,你這種告白的方式還真與眾不同!」蕭晨那點兒緊張慌亂的情緒立刻司驍騏的這句話掃得一乾二淨,滿肚子的糾結只剩下又好笑又好氣。

    「我說真話呢,」司驍騏認真地說,「我跟你坦白交代啊,我以前交過幾個朋友,不多,也就三四個吧。前兩個是唸書時交的,瞎玩,基本不算數。後來在我爸公司認識了一個,大四的實習生,後來那人出國留學去了;最後這個……呵呵,去年我走背字兒的時候,資產清算還沒開始呢,他就跟我清算乾淨了。」

    蕭晨聽著他說,只覺得那些都跟自己沒關係,他也不關心,他只掙扎一個問題,到底要怎麼回答他。

    司驍騏住了嘴,看著蕭晨有點兒呆愣的表情,然忍不住歎口氣,把人拉進懷裡抱著印一個吻在他額頭上:「說了別緊張,我就是跟我父母說一聲。我這不還沒追到你呢麼,放心我會繼續追的。」

    蕭晨閉閉眼定了定神,睜開眼睛剛想說話,司驍騏就吻住了他,在他父母的面前。

    「蕭晨,」司驍騏離開蕭晨的唇,輕鬆地說,「你別急,我又沒逼婚。」

    「就這樣還叫『不逼』?」蕭晨歪著頭,微微有點兒氣喘,他說,「司驍騏,你到底管什麼才叫逼,你早就算計好了的吧?我就說嘛,來陵園還非讓我穿件粉色的衣服。」

    司驍騏笑得志得意滿,這才像兩口子嘛!當然,這念頭打死他他都不會承認的。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想把咱倆的關係調整一下。」司驍騏握著蕭晨的胳膊,低低地笑了起來,那嗓音壓住了風的聲音。

    「怎麼調整?」

    「我追你可以嗎?」

    「我可以說不行嗎?」

    「不可以!」

    「那你問了幹嘛?」

    「禮貌上問一下,」司驍騏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比墓碑前的玫瑰花還燦爛。

    「你打算怎麼追?」

    「做到你離不開我。」司驍騏說。

    蕭晨瞥一眼墓碑,覺得這個話題如果再繼續下去,司家父母沒準會從裡面蹦出來抽死這臭不要臉的。

    「司驍騏,咱們一定要在你父母跟前說這個嗎?」

    「當然!」司驍騏聳聳肩,理所當然地說,「當兒子的看上了一個人,想跟他一輩子過下去,當然要第一時間跟爹媽說了。」

    「一輩子?」蕭晨挑挑眉。當他聽到「一輩子」這個詞的時候,心裡猛地一沉,他最怕這個詞卻也最盼望這個詞。無論是誰說出這個詞他都不敢相信,但卻一直渴望有個人能把這個詞變成現實捧給他看。

    要不要試一次?蕭晨問自己。

    「司驍騏,」蕭晨慢慢地說,「我不敢跟你說咱倆一定能『一輩子』,那是哄十幾歲小孩子的。咱倆加起來都快六十歲了,『天長地久』這種話就別掛在嘴邊了……」

    司驍騏剛要張嘴說話,蕭晨就伸出一隻手豎在他跟前制止了他。他覺得自己心裡逐漸輕鬆起來,一直以來紛亂糾結的心緒慢慢理順、舒展。原來,只要有個希望在前頭,自己就有勇氣再試一次,大不了一切回到原地。

    也是,有什麼可怕的呢?這年頭別說同性戀了,就連異性戀都「今天合明天掰」,醫院內科門診的「一枝花」一年能換四個男朋友,自己再跳一次坑能怎麼著?

    於是蕭晨笑著說:「但是,司驍騏,我覺得咱倆可以以此為目標努力一下。」

    司驍騏笑成一朵大喇叭花,興奮地把臉紅成一個西紅柿,他說:「一切不以『過一輩子』為目標的戀愛都是耍流氓。蕭晨,你看我像那種流氓嗎?」

    「你說呢?」蕭晨覺得這人能問出這種問題來,臉簡直有……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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