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文 / 雨過碧色
餐桌上懸著的燈並不是很亮,昏昏的光暈籠著桌邊的兩個人,在溫暖朦朧的燈光下,司驍騏做的那些品相實在不怎麼樣的菜色竟然也閃現出誘人的光澤。蕭晨吃的很滿意,只要不吃外賣和食堂,吃什麼對於他來說都是美味。
「哎,」司驍騏盛碗湯遞過去,「那最後找到章天啟沒?」
「我哪兒知道,」蕭晨喝口湯,「鹹了。」
「哪兒鹹啊,一點兒都不鹹,蕭晨你毛病越來越多了啊,以前我做什麼你都說好吃的,現在做什麼你都挑毛病。」
「我都快變燕秣虎打窗戶飛出去了還不鹹?」蕭晨敲敲碗,「虛心啊虛心,這樣你才能進步。」
「你能不能有點兒吃人嘴短的自覺性?」司驍騏瞪著眼睛說。
「你一寄人籬下的還敢跟我大小聲?」
「嗯,是有點兒鹹,下回我注意親愛的寶貝兒。」司驍騏瞬間變了態度,把「認錯比犯錯快,改錯比認錯還快」的方針貫徹得很徹底。
蕭晨笑著喝完碗裡的湯,把碗遞過去:「再給我一碗。」
於是司驍騏爽了,美滋滋地好像中了五百萬。
「對了,蕭晨,你還沒跟我說最後找到章天啟沒。」司驍騏又想起之前的話題,追著問了一句。
「不知道,下班我就回家了。」蕭晨乾脆地說。
司驍騏看著蕭晨垂下的眼,心裡格外地舒坦,真的,他喜歡蕭晨這樣。現在的蕭晨更加灑脫和從容,不會為別人的看法而惴惴不安,也不會為別人的議論而小心謹慎,因為那些都比不過愛人做的一碗湯是否鹹了來的重要。這樣的蕭晨讓司驍騏著迷,他覺得這才是一隻真正的波斯貓,高傲而自信,絕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和撫摸,只會蜷伏在自己主人的膝頭安眠——當然,最後那句他死都不敢跟蕭晨說。
「哎,你說章天啟會不會是故意的?」司驍騏賊精精地湊過去問,「因為那是你的病人,所以他故意不好好治?」
蕭晨橫他一眼:「想太多了,那是章天啟的病人不是我的,我只是急診處理,轉入病房就是他的了,他不可能故意讓自己的病人出危險的。再說,章天啟這人人品一般,工作態度也的確不怎麼樣,不過草菅人命這種事兒他還是幹不出來的。我估計他就是去辦了點兒私事,可能沒帶手機或者靜音了壓根就沒聽到。」
司驍騏問:「你估計最後會怎麼處理?」
蕭晨停下筷子,認真想了想:「那得看劉院是什麼態度。上次郭宏因為應急徵用別人的血漿就鬧得滿城風雨差點兒全院通報,章天啟這回捅的簍子可比那個大多了……不過要是劉院護著的話……也就是科內罰點兒錢吧。」
「嘖,」司驍騏歎口氣,「便宜他了。」
蕭晨停下筷子,怔怔地楞了一會兒說:「你覺得便宜他了?」
「嗯吶。」司驍騏怪腔怪調地哼一聲,「這種人混在醫生隊伍裡我覺得自己的生命隨時會被他『玩』沒了。」
「嗯。」蕭晨喝乾碗裡的湯,痛快地打了嗝兒說,「我也覺得便宜他了。」
***
兩個人住在一起有很多不成的規定,比如「做飯的不洗碗」,司驍騏把碗筷一推,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摸著微微有些凸起的胃部說:「讓爺歇會兒,去把碗洗了。」
蕭晨把碗筷收拾進廚房,順手就把廚房門關了,司驍騏癱在椅子上半晌驚覺廚房裡竟然沒有傳來水聲?
這貓不會用免洗消毒劑洗碗吧?司驍騏深感有變木乃伊的危險,於是噌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一把推開廚房門。
廚房的窗戶開著,凜冽的寒風吹進來,屋子裡冷颼颼的。蕭晨靠在流理台邊上,修長的身影微微有些傾斜,他垂著頭,杵在流理台邊的手指間夾著一支香煙,煙霧被風吹散,他的額發也被風吹得上下翻飛。
在司驍騏看來,明亮的燈光下,夾著一支煙發呆的蕭晨有種讓他恨不得立刻化身為狼的魅力。事實上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貼到蕭晨跟前,捏起了他的下巴。
「幹嘛?」蕭晨挑挑眉,往司驍騏身上貼了貼,他其實真挺冷的。
「想抽煙早說啊,」司驍騏啞著嗓子說,「好歹叫上我一塊兒嘛。」
「我沒抽,」蕭晨晃晃手裡的煙,「點著了一共也沒嘬兩口。」
「那幹嘛?」司驍騏兩隻手杵在蕭晨身體兩側,正好把人困在流理台和自己的懷裡,他滿意地用鼻尖蹭蹭蕭晨的額頭,「一個人戳這兒裝逼哪?冰雪王子?」
蕭晨噗嗤一下樂了,把煙塞給司驍騏:「趕緊抽了,抽完我關窗戶。」
司驍騏立刻鬆開手,接過那根煙叼進自己嘴裡狠狠地嘬了一口,然後享受地把煙吐出來:「臥槽,老婆抽過的煙就是香!」
蕭晨還沒來得及說話,司驍騏就把煙按熄在洗碗池裡,然後飛速地把窗戶關上了:「你可是頂樑柱,你要病倒了就沒人掙錢養家了。」司驍騏笑瞇瞇地說。
蕭晨沒理他,轉身去洗碗,司驍騏也學著蕭晨的樣子靠在流理台邊上看著蕭晨洗碗,看著看著,忽然問了一句:「你想好了就去幹,反正你幹什麼我都支持。」
蕭晨停下手裡的活兒,詫異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
「我說啊,」司驍騏看著蕭晨有點兒迷迷茫茫的神情,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抹了他的臉一把,「我說,你的想法很好,我很支持……」
「我想什麼了?」
「甭管你想什麼,總之,你要是想做就去做,這事兒於情於理於法你都沒錯。」
「可是……麻煩啊。」
「不做更麻煩,」司驍騏說,「這就是一不定時炸彈,而且現在人家那邊都落聽了,再過兩天就該自摸和牌了,那會兒你才麻煩呢。」
蕭晨把手放在水龍頭下邊沖乾淨,然後拿過擦手毛巾擦乾,動作慢得好像是在示範分解動作。司驍騏也不說話,他知道蕭晨這會兒正掙扎著。
「我覺得搞不好我會偷雞不成蝕把米。」蕭晨把毛巾扔回去,抬起頭來看著司驍騏說,他的眼睛裡亮閃閃的,嘴角還有笑容。
「別這麼說,」司驍騏笑嘻嘻地湊過去跟蕭晨接個吻,舌尖在蕭晨的唇齒間轉了一圈兒後滿足地退出來,他認真地說,「你偷雞還用米?你勾勾手指頭我自己就屁顛屁顛兒地跑過來了。」
「我才不偷你呢……怎麼說的跟我在偷人一樣?」蕭晨啐了一口,自己也繃不住笑了。
「所以啊,我還是那句話,凡事有我呢,有你那一把米也變不成土豪,沒有你那一把米也餓不死人,你想幹嘛就去幹嘛,我絕對支持。」
蕭晨凝眉定目地看著司驍騏,神情嚴肅得異乎尋常,他再次追問:「你真知道我想幹嘛?」
「不過就是想解決章天啟嘛,」司驍騏滿不在乎地說,「能有什麼啊,你這算為民除害,我絕對支持。再說,等過兩天人家把院長的女兒娶到手,你可就什麼底牌都沒了——趁他沒和牌,趕緊下手。」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能怎麼著啊,了不起玩砸了下崗回來我養你啊。」
「你養我?」蕭晨嗤笑一聲,「我要沒記錯的話,今天的菜都是我買的。」
「可我整個人都是你的啊。」司驍騏尖著嗓子,捏個蘭花指拋個媚眼,笑得那叫一個蕩漾,蕩得蕭晨直接揪著他的衣服領子把人拖回了客廳按到在沙發上。
***
蕭晨第二天是夜班,他打算吃完中午飯睡個午覺,然後再去醫院。今天司驍騏上午去簽合同,中午溜回來給蕭晨做了午飯,看看窗外陽光不錯,他也犯了懶,抱著貓咪窩回了床上打算一起睡會兒。
「你不去公司?」蕭晨閉著眼睛問。
「嗯,」司驍騏拉高被子,把那兩個人都蓋住,「反正你明天才回來,我可以晚上在公司多幹一會兒,正好有一堆報表要看。」
蕭晨正要說點兒什麼時候,電話鈴響了,司驍騏無奈地歎息一聲,順手從床頭櫃上把蕭晨的手機遞了過去。蕭晨眼睛都沒睜開,把手機放在耳朵上說:「喂?」
司驍騏躺在旁邊,只聽到那邊一個男子的聲音急切地說著什麼,哇啦哇啦一大串,而蕭晨只是間或「嗯」一聲,半晌說了句:「知道了,掛了啊。」
「誰啊?」司驍騏問。
「電台dj」
「誰?」
「fm3838廣播電台資深主持人沈鵬。」
「三……八……」司驍騏忽然憋了一口氣,自己定了定神再慢慢吐出去。他對沈鵬唯一的印象就是「敢裸著在我同樣裸著的老婆身上摸來摸去的混蛋」,所以他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就自然而然地先生出一把火來。
「嗯,沈婆告訴我,截止到現在為止,除了太平間裡的死人,全院都知道章天啟差點兒惹出大麻煩來。」
「然後呢?」
「然後科室領導找他談話了,劉院還沒出面,不過坊間傳言……」
「什麼?」
蕭晨終於睜開眼睛,目光清亮,他說:「坊間傳言劉院今天上午跟張院吵了一架。」
司驍騏聳聳肩:「這倆又掐,這回換個炮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