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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文 / 雨過碧色

    兩人來到那家廣式茶餐廳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司驍騏一上來就是四籠蝦餃,他拍拍肚子說:「餓了。」

    「幹嘛不吃點兒東西再來,」蕭晨點了河粉,順手把茶給斟上了,「昨晚在公司待到幾點?」

    「通宵,」司驍騏說,「六點那會兒在辦公室迷瞪了一小覺,想接你一起吃早飯所以路上就沒吃。」

    蕭晨眼睛裡亮晶晶的,忽然覺得自己也挺餓的。

    司驍騏打了哈欠說:「吃完飯回家睡覺吧,我困了。」

    蕭晨點點頭:「我也困了,本來就頭疼,被章天啟那麼一鬧更煩了。」

    說到章天啟,司驍騏忽然放下茶杯說:「剛剛章天啟跟你鬧的時候我差點兒就衝出去了。」

    「你沒蹦出來真好!」蕭晨笑著說,「否則我才更麻煩呢……哎,你現在越來越聰明、越來越理智了啊。」

    「我沒出去是因為孫婧把我拽住了。」司驍騏撇撇嘴,相當不滿地說,「嘖,那小丫頭。」

    「孫婧?」蕭晨大驚,「她怎麼會知道你?」

    「哎?不是你說的嗎?」司驍騏更是驚訝。

    「我沒事兒跟她說這個幹嘛?」蕭晨震驚地說,「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司驍騏搖搖頭。

    「當時你就沒問問她?」

    「我哪兒有功夫啊,光顧著你了,你一抬腳我緊跟著就出來了。」司驍騏在叫冤。

    蕭晨仔細想了想,實在覺得毫無頭緒,索性放棄地一揮手:「算了,反正她已經知道了,知道就知道吧……改天我得謝謝她。今天那個場合,你要真的衝出去了反而還麻煩。」

    蕭晨停了一下,接著說:「而且司驍騏,你應該相信我,這事兒我自己能處理。」

    司驍騏不滿地嘖一聲,作出無比委屈的樣子說:「蕭晨,你太讓我傷心了,我以為你會為我的英雄行為而感動。」

    「謝謝你,我很感動。」蕭晨說。

    「操,更傷心了,應付差事也不能這麼馬虎啊,你糊弄鬼呢?」

    「那你要我怎麼感謝?」

    「把你媽媽家的地址給我一個。」司驍騏神秘兮兮地笑著說。

    蕭晨停下筷子奇怪地問,「你不是去過嗎,再說,你要地址幹嘛?」

    「你那麼警惕幹什麼,我還能半夜溜門撬鎖啊,」司驍騏抱怨地說,「我不過就是想寄點兒東西給她而已。」

    「寄什麼東西?」

    「那你就別管了,總之我要專心討好丈母娘,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連你都能搞定我還不信搞不定你媽了。」

    「抹胸魚尾婚紗配珍珠,赫本髮型加小皇冠,想搞定我媽太容易了,這身行頭絕對管用。」蕭晨忍著笑說。

    「嘿,你還別威脅我,改天我真敢穿過去你信不信。」司驍騏挺了挺胸脯說,「老子怕什麼,現在的化妝技術跟大變活人似的,刷一層白連親媽都不認得。」

    蕭晨笑得眼角都掛著淚珠,他敲敲桌子說:「我求你快放過我媽吧,她年紀大了,禁不起這種驚嚇的。」

    司驍騏看著蕭晨笑,逐漸放下心來。從離開醫院起他就一直擔心貓咪的情緒。看到蕭晨皺眉,他會想這貓是不是又難受了,看到蕭晨樂,他會擔心這貓是不是在強顏歡笑。他總記得半個月前蕭晨低落沮喪的樣子,總記得那時蕭晨夜不安寐,臉上掛著黑眼圈。

    可現在的蕭晨絕然變了一個樣子,章天啟跟他正面起了衝突,他的性向已經被人知道了,甚至有人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可這貓咪仍然雲淡風輕地來跟自己吃飯,仍然縱情肆意地笑,似乎早晨那一幕從未發生。

    司驍騏並不是很清楚這種變化因何而來,但是他打心底高興看到這個樣子的蕭晨,總覺得能從蕭晨的笑容裡看到一種不一樣的東西,說不上來是什麼,但讓自己心折。

    「你想什麼呢?」蕭晨問。

    「我在想……如果醫院裡知道了……怎麼辦?」司驍騏一順嘴,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到時候再說。」蕭晨聳聳肩,「這事兒發愁又不解決問題。」

    司驍騏看著蕭晨平靜地面容,忽然就明白了那種打動自己的東西是什麼——柔韌,無堅不摧的柔韌。

    「寶貝兒,」司驍騏異常認真嚴肅地說,「我愛你。」

    蕭晨愣愣地看了司驍騏兩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他越笑越厲害,笑到最後只能用一隻手撐著腦袋:「司驍騏……我拜託你……咱……別……這樣好嗎?」

    「怎麼了?」司驍騏雖然臉皮賽城牆,可饒是如此,剛剛深情表白完就被對方笑成這樣,他也是掛不住了,「我愛你就那麼好笑嗎?」

    「不……不是,」蕭晨順口氣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畫風突變我有點兒適應不了。」

    司驍騏有點兒窘迫,把一整個蝦餃扔進嘴裡,鼓著腮幫子使勁兒嚼,好像是在啃蕭晨的骨頭一樣。

    蕭晨抽抽鼻子,坐正了身子看著司驍騏:「司驍騏。」

    「嗯?」司驍騏從鼻子裡哼一聲。

    「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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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哼!」司驍騏頗為傲嬌地哼一聲,可眉眼卻漸漸彎了起來。

    「很愛你。」蕭晨再說一句。

    司驍騏費力地把蝦餃嚥下去,然後瞇起眼睛說:「我這麼好的人,你要不愛我可就虧大了。」

    「嗯,」蕭晨點點頭,「為了不讓我虧太多,你繼續努力啊。」

    「我不用努力就很完美,要再努力點兒,寶貝兒我怕你的競爭對手會太多。」

    蕭晨拿起筷子低頭吃飯,在「臭不要臉」這個領域,司驍騏絕對是獨孤求敗的。

    司驍騏洋洋得意地搖搖腦袋,接著說:「蕭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公司這個月總算是不賠錢了。」

    「真的?」蕭晨抬起頭,有點兒驚訝地說,「喬鑫那麼能幹啊。」

    「那是,我打算年底的時候給每個員工包個大紅包,咱們少賺點兒沒關係,把那幫員工攏住了才是關鍵,都是老司機,經驗豐富著呢。」

    「應該的,」蕭晨點點頭,忽然正色說,「我有紅包收麼?」

    「沒有!」司驍騏果斷地說:「我找不到能把自己放進去的紅信封。」

    蕭晨笑了。

    ***

    週四一大早,蕭晨一如尋常地來到醫院。在更衣室裡,他遇到了內科的韓大夫,韓大夫很隨意地打個招呼問:「聽說你要回胸外?」

    「嗯,」蕭晨點點頭,「遞了申請,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今天下午就有公示了吧?」韓大夫說,「下午的行政擴大會後公示就該出來了,我估計你能回去。」

    「可能吧,」蕭晨笑一笑,「公示沒出來誰也不敢說啊。」

    「回去也好,急診太累人了,多呆幾年都減壽!」

    「是挺累的,」蕭晨說,「不過這一年我還真學不少,急診挺鍛煉人的。」

    「哪兒都一樣鍛煉人,」韓大夫換好了衣服,拍拍蕭晨的肩膀說,「回去了也夠你煩心的,加油干吧。」

    蕭晨笑著稱謝,看著韓大夫走出更衣室,他暗自歎息:看來全院都知道他跟章天啟鬧得水火不容了,估計一多半的人都等著看戲呢,這可比年會好看。

    下午的四點的時候,蕭晨接到了郭宏的電話。

    「忙麼?」郭宏的口氣有點兒不善。

    「還行吧,」蕭晨飛快地把化驗單簽好字遞給病人,「有什麼事兒?」

    「散會了。」

    「哦,」蕭晨的心裡一緊,聽郭宏的口氣似乎並不樂觀。

    「明年你可以回來了。」

    蕭晨驟然鬆口氣,剛想說一句「你大喘氣啊」,就聽郭宏說:「是不是你跟張院說小宋的事兒來著?」

    「是。」蕭晨乾脆地承認,「郭宏我知道你一直瞞著這事兒不想說,本來我也沒想說的,小宋一個姑娘家,雖然已經辭職了可名聲還是要的……我……。」

    「算了,」郭宏打斷了蕭晨的話,「昨天張院問我的時候我把事兒跟他說了,所以咱倆都對不起小宋……其實我也是煩了,章天啟成天不安分,那倆大領導又沒完沒了地折騰,就苦了咱們這群炮灰了。」

    「是啊,我也是想著乾脆一次性解決算了。」蕭晨低聲說,「真累。」

    「章天啟的事兒張院肯定跟劉院說了,你知道麼,今天行政會上力主給章天啟處分的其實不是張院而是劉院。」

    「啊?」蕭晨一驚,但緊跟著就明白了。一則,章天啟平時捅的簍子就不少,這次更是鬧得滿院皆知,劉院如果硬要替他說話未免包庇得太過;二則,章天啟跟小宋這檔子事兒簡直就是醜聞,把自己的女兒交給這麼一個人當父親的肯定不樂意,即便真的結婚了,大家議論紛紛的也實在太難聽,說不好還會覺得是自己仗勢欺人,欺負人家一個小護士。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種時候章天啟勢必成為那個棄卒。

    郭宏說:「所以蕭晨,章天啟跟劉院閨女的事兒恐怕要吹,你當心點兒,我怕他破罐破摔。」

    「這事兒不是我當心就能解決的,」蕭晨淡定地說,「他要折騰就由他去吧。」

    「真要出了事兒,大家的議論會很難聽。」

    「知道,」蕭晨輕輕笑一聲,「謝謝提醒,我有心理準備。」

    蕭晨掛了郭宏的電話順手給司驍騏打了一個。

    「出公示了?」聽起來司驍騏比蕭晨自己還激動。

    「還沒,估計下班時能看到,不過這事兒已經沒跑兒了。」

    「太好了!」司驍騏在電話那頭歡呼一聲,蕭晨不由得也笑了。

    「得慶祝,蕭晨,這事兒一定得慶祝,高興死我了。」司驍騏樂呵呵地說。

    「我調職你怎麼那個高興啊?」蕭晨說,「又不漲工資。」

    「不不不,錢完全不是問題,」司驍騏認真地說,「關鍵是時間,你回胸外以後工作時間可以保證咱們的夜生活幸福。」

    「滾蛋!」蕭晨忍不住笑著掛斷了電話,下一位病人走進診室時覺得今天的急診醫生服務態度格外的好,看這笑得春光明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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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五點,蕭晨開始跟夜班的大夫交接班,接班的大夫已經笑瞇瞇地向蕭晨表示祝賀,恭喜他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蕭晨笑著說:「我再陪你們一個半月,別著急趕我走呀。」

    大家都笑了起來。

    直到這時,蕭晨忽然有點兒留戀急診了,這裡的工作最苦最累,充滿了緊張和危機,讓人有種瀕臨崩潰的刺激感,促使人不斷地努力,時時刻刻都在與死神賽跑。急診的首要工作不是治病而是救命,所以只要在急診呆過的人才會更加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堅強,短暫與持久。

    蕭晨並不討厭急診的工作,他打心底感謝這一年的急診生活。這種生活讓他更懂得珍惜,也讓他有機會認識了司驍騏。

    蕭晨換了衣服,走出急診大樓往右拐了一下,右邊有一排科普長廊,在科普長廊的盡頭就是一塊巨大的展板,那是醫院的公示欄,自己的調令應該就貼在那裡,當然,旁邊應該就是章天啟的處分通報。

    公示欄前有很多人,章天啟站在人群的中央,臉色鐵青。

    蕭晨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想要退後一步,可稍一猶豫卻又大步走過去——早晚的事兒,躲是躲不過去的。這時已經有人看到了蕭晨,紛紛向他表示祝賀,終於可以脫離急診苦海了。道完賀人群並未散開,反而沒話找話的人越來越多。

    終於,蕭晨被人簇擁著站在了公示欄前面,他身邊站著章天啟。

    曾經他們也這麼並肩站在安海醫院人事科科長跟前,說著同樣的學習經歷和工作規劃,心裡同樣在想著一進校門時便倒背如流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蕭晨,」章天啟淡淡地說,「高興嗎?」

    周圍的人聲瞬間就靜了下來。

    「挺高興的,」蕭晨說,「你也知道我一直想回胸外。

    「費了不少勁兒吧?」

    「還行,不比你費得多。」

    「跟科主任上個床能費什麼勁兒?」章天啟冷冷地說,「你在這方面最省事了,不挑男女。」

    周圍驟然一片抽氣聲,甚至有人驚呼起來。蕭晨在一瞬間覺得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重逾千鈞,每一道目光都帶著鋒利的尖刺,能給身體帶來一種生理上可感知的疼痛——真的,他真的覺得自己渾身都有一種尖銳的刺痛感,直達心底。

    他深深地吸口氣轉向章天啟,微微提高聲音說:「我是同性戀這沒錯,不過我有自己的愛人,我不會逼著人家姑娘前腳做人流後腳就跟人分手。」

    「姑娘?」章天啟哼一聲,「你有讓姑娘懷孕的功能嗎?」

    「你有做人的底線嗎?」

    「我怎麼了,至少我不靠跟人上床升職。」

    「是嗎?」蕭晨淡淡地笑了,「那你現任女朋友是誰?」

    周圍又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大家看著章天啟的目光中有了幾分鄙視,已經有人輕聲提到了小宋的名字。更多的人開始猜測章天啟的現任女友是誰,一時之間議論的矛頭發生了調轉。

    章天啟猛然瞪大了眼睛,似乎蕭晨刺到了他最痛的地方,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居然還敢這麼說……當初你是怎麼說的……」

    蕭晨當然知道章天啟說的是在咖啡館裡兩個人達成的「協議」,可是……蕭晨忽然很想笑,因為他想起一句老話叫做「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但是他懶得去跟章天啟爭辯這個,因為他已經在人群的後邊看到了司驍騏的身影。

    那個男人穿一件黑色厚外套,兩隻手插在兜裡斜靠在長廊的柱子邊,濃眉深鎖,眼睛裡泛出暴戾的神色,嘴角抿出極為憤怒的紋路。他在極力忍耐,就因為蕭晨說過一句「司驍騏,你得相信我,這事兒我能處理」。

    蕭晨有點兒著急,跟章天啟在這裡纏鬥沒有任何意義,兩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揭老底簡直無聊又丟人。蕭晨想起司驍騏說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還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於是他更著急了。如果這是賭局,勝負已定沒有懸念,蕭晨只想趕緊回家去看司驍騏到底給了自己什麼「驚喜」。

    「章天啟,」蕭晨直視著章天啟的眼睛說,「我的確是同性戀,我也不怕讓大家都知道。同性戀並不犯法,也沒有哪條法律法規規定同性戀不可以當醫生。但是我想警告你一件事,有些話你不要亂說,毀人清白、誹謗污蔑是要承擔法律責任,不是每個人都像小宋那樣好說話!」

    蕭晨這話說的實在太過坦然,坦然得甚至帶著理所當然的神色,他面容平靜,說話的聲音不帶一絲顫抖。站在人群後邊的司驍騏覺得自己的心忽然被一隻大手攥緊了,他從蕭晨的眼睛裡看到了最熟悉的光芒,自信、鎮定,帶著一點點嘲諷。

    他驕傲地看著蕭晨,覺得這只高傲的波斯貓堅不可摧。

    蕭晨清凌凌的目光慢慢地掃視一圈兒,周圍的人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目光,有人甚至低下了頭。蕭晨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個出櫃的人都不怕,他們躲個什麼勁兒?當他把目光再次轉向章天啟時,忽然有了一種解脫感,伴隨著這種解脫感而來的是無限的勇氣,似乎他可以以一己之力向整個社會輿論宣戰。

    只要那個男人就像現在這樣站在自己身邊。

    「如果,」蕭晨鎮定地說,「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污蔑我跟什麼人有什麼不正當關係,我也不介意走走司法程序。」

    章天啟煞白著一張臉,僵在了那裡,他想起蕭晨說過,這是場賭局。他一直以為賭的是誰更在意「利益」,可沒想到蕭晨賭

    的是誰更「坦蕩」。

    蕭晨沖周圍的同事點點頭:「我先走了啊,各位明天見。」

    周圍的人足足愣了幾秒才有反應,三三兩兩地說:「啊,再……再見。」

    蕭晨毫不猶豫地抬腳就走,人群自動地給他分開一條路。路的盡頭,司驍騏站直了身體,眉頭仍然死死地鎖著,但是眼角暴戾的紋路逐漸散開,目光柔和了起來。

    蕭晨走到司驍騏跟前伸手握住他的手,笑著說:「走吧,我餓了。」

    兩個人轉身走向醫院大門,身後是無數含義莫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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