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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劫富 文 / 胡壹刀

    至正十一年八月初八,韓山童聯同杜遵道、劉福通、羅文素、韓咬兒等將領,在河北永年和穎上兩地再次起兵。

    明教高層對此是大力支持,單是五行旗就給予了韓山童大量的物資和兵力,韓山童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明白富貴向來和風險成正比,風險是隨時都有可能遭到元廷的反撲而導致敗亡,可一旦舉事成功,不僅能擴充個人的實力,甚至在明教也能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不低於五行旗使等人。

    拉著明教五行旗使贊助的千餘兵馬作底子,紅巾軍迅速擴張,元廷的各府守軍毫無戰力,聞聽紅巾軍到了,多是望風而逃,稍大些的城池一地也不過兩、三千府衛軍,這裡面還不包括吃空餉的,又如何能敵得過氣勢正盛的紅巾軍。

    每打下一城,紅巾軍都在當地施粥接濟苦難的百姓,之後就是招兵買馬,軍餉雖然不高,卻因得了民心,紅巾軍的隊伍像充氣似地急劇膨脹起來。

    半個多月的功夫兵力就超過了十萬,號稱十五萬精兵,佔據了穎州、安陽、曲周、武安、邯鄲、魏縣、南和等十五座城池,紅巾軍聲威大振,韓山童更是自號明王,只比皇帝低了一個級別。

    地盤多了,問題也就出來了,當初明教給的那些軍需用品養活一支萬人隊還勉強湊和,可如今兵員已經超過十萬,韓山童捉襟見肘,別說糧草嚴重不足,甚至連衣服和盔甲也相當匱乏,只能每個丘八發一塊紅布,蒙在頭上算是統一著裝。

    可憐韓山童初掌十餘萬大軍,正是義氣風發、豪情萬丈之際,孰料還不到一個月就被這支龐大隊伍的供給問題給拖住了。

    「明王因何悶悶不樂呢?」一個清瘦的中年文士搖著蒲扇進了營帳。

    「原來是遵道啊!話說紅巾軍的勢力是一天比一天大,人馬也越來越多,我應該高興才是,可眼前這些賬單讓我樂不起來啊!」韓山童將眼前的賬單推給杜遵道。

    「人吃馬嚼還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半晌,杜遵道吐出這麼幾個字。

    「為兄本以為打下這麼多地盤本該豐衣足食,哪知十餘座城府的庫房裡皆是空空如也,連點餘糧都沒有,真不知道這幫韃子官是怎麼當的。」

    「明王此言差矣,韃子要是幹得好了,咱們還能如此順利起兵麼?」杜遵道也不著急,跟韓山童半開起玩笑來。

    「兄弟,你也知道咱們紅巾軍成軍不久,缺乏治理軍政、經濟的人才,劉福通、羅文素、韓咬兒他們都是十足的武夫,上陣殺敵還行,想讓他們出謀獻計簡直是為難人。所以只能靠你啦!」

    韓山童素知這個把弟頗有謀略,又是個心狠手辣、行事果斷之人,務實不好名,彌補了自己大部分的缺陷,二人聯手堪稱黃金搭檔。

    「明王勿憂,此事交給遵道來辦。」杜遵道眼珠一轉,立馬有了主意。

    「賢弟有何妙計,且與為兄講來!」韓山童一聽這話精神立即好轉,雙目熠熠生輝,連舊時的稱呼都用上了。

    「此計渡過難關雖是易如反掌,卻是不便公之於眾,紅巾軍初占永年,本該降賦稅以收民心,可底下的兄弟也得吃飯是不是?」杜遵道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繞起了彎子。

    「我說兄弟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快與為兄道來!」韓山童不喜與人打啞謎,雖然他也老跟人拐彎抹角。

    「屬下有三個計策,請明王斟酌。」杜遵道飲了一口茶,又慢條斯禮地拭乾自己的嘴角,這才獻計。

    「上策是屯田,麾下的將士們戰時征戰沙場,閒時可化身為農夫,此計可保紅巾軍衣食問題,且不擾民,是為最佳;中策是賦重稅,元廷的稅收是十稅六,咱們再給它加上一到兩成,此計雖可解燃眉之急,卻容易造成百姓的不滿,失去向心力不可常用;至於下策麼,雖然能保三軍的後勤無憂,可有傷天道,屬下都不知道該不該提了。」杜遵道說到這裡似是有些難言之隱,沒再說下去。

    「下策是什麼?莫非比中策更狠?」韓山童心道其實第二條就已經夠毒的了,更上一層樓會是什麼手段?

    「假扮山賊,劫掠富戶,以充軍費!」杜遵道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講了出來。

    「哎呀,這可是條絕戶之計啊!」韓山童倒抽了一口冷氣,瞠目結舌,低下頭去半晌無語。

    「韓大哥,兄弟們當初冒死跟著你起兵反元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想出人頭地、混個好前程麼?如今紅巾軍初具規模,正是大家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切莫猶豫了!」杜遵道循循善誘著韓山童。

    「這一步非同小可,萬一風聲走漏,那咱們的名聲就都毀了。」韓山童不無擔心地道。

    「這個好辦,屬下保證做得很乾淨,絕不會讓人尋到蛛絲馬跡。」杜遵道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如此爽快,怕是早就動了這個心眼了。

    「嗯?杜兄弟,瞧你說得頭頭是道,莫不是以前有過前科?」韓山童再大條,此時也禁不住起了疑心。

    「哪能啊!屬下對明尊起誓,絕無此事!」杜遵道心道這可撈錢的大偏門,我做夢都想,可是以前沒這份實力啊!

    「你自行招集人手秘密進行吧,記住,千萬別讓明教的一千餘骨幹知道此事。」韓山童生怕走漏風聲。

    「天知地知,就算是出了漏子兄弟也會頂著,絕不會連累大哥。」見韓山童還在猶豫,杜遵道發誓不會把這事洩出去。

    「成大事不拘小節,幹完這一票就收手,好好組織紅巾軍屯田,不然沒了糧草將士們離心離德,紅巾軍不戰自敗。」韓山童也在內心試圖安慰自己。

    韓山童起兵固然有著自己的野心作祟,但更多的是對這個世道的深惡痛絕,立志絕不做違背民意之事,殊不知有了杜遵道這個信心的白手套,竟是走了這麼一條路,再也沒能剎住車。

    杜遵道確實有幾分手段,當即暗中組織了一支三百人的隊伍,在安陽、穎川、邯鄲、南宮等較為富庶的州府開始了打劫。

    發戰爭財,向來都是發家致富的捷徑。幾座城池的富戶家藏頗豐,被杜遵道席捲一空之後,紅巾軍十多萬的供給頓時充裕起來,杜遵道自個兒也發了一筆橫財。

    由於組織嚴密,杜遵道將這支隊伍編為自己的親衛,又發給每個人一筆可觀的辛苦費,整個事件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富戶們被劫之後,幾十年的辛苦一朝被奪,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幾,原來還算富裕的四地一朝變得滿目瘡痍,百姓的生活也愈發衰敗。

    這個時候,韓山童又站了出來,從軍糧中拿出一部分作為接濟,又信誓旦旦地責令剿滅山賊,被劫的富戶們哪裡知道這本來就是他們自己的財富,還眼淚巴巴地磕頭道謝。

    陳家是永年城第一富商,絲綢生意遍佈山東、河北等地,掌櫃陳標又是個厚道人。平日裡樂善好施,碰到災荒年,非但地租全免,甚至還開棚施粥,贈衣贈被,被當地人譽為永年活菩薩。

    這一日,陳標從商舖轉了一圈,剛回到府上,就聽到下令稟報有紅巾軍首領拜訪。

    「原來是杜先生,真是數年不見先生意氣風發,不減當年啊!」陳標一見來人竟是杜遵道,身後跟了紅壓壓的一隊紅巾軍,心下不禁暗暗叫苦。

    數年前二人曾結怨,杜遵道年輕的時候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多次跟陳標借錢,可惡的是只借不還,後來老實人也失去了耐性,托辭不見,杜遵道自此懷恨在心。

    杜遵道一朝得志,這貨記仇,如今手握重兵,打著拜訪的旗號,暗地裡還不把陳標朝死裡弄。

    「陳大善人,多年不見你還是一臉富相啊!看來日子過得還不錯。」杜遵道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招呼。

    「先生已是義軍的首領人物,不知來敝府有何貴幹呢?」陳標知道杜遵道不懷好意,忙著打發他走人。

    「你也看到了,紅巾軍匡扶正義,替天行道,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無奈軍中缺糧,我這是向老友求救來了。」

    這是赤果果威脅,如果只為要糧用得著帶這麼多軍馬來麼?陳標心下戚苦卻也無奈,打發下人將府裡的餘糧搬出大半,約摸四十餘石。

    「永年的駐軍足有五萬之眾,陳掌櫃莫不是打發叫化子麼?」杜遵道不高興了。

    三百甲士虎視眈眈,陳大善人哪敢道半個不字,又從帳房支了幾百兩銀子買下六十餘石,湊足了一百石糧食。

    望著十幾輛裝得滿滿的糧車,杜遵道哈哈大笑了,拍拍陳標的肩膀,欣慰地道:「陳大善人果然名不虛傳,仗義資助百石軍糧,是義軍的好朋友!今日與老友一晤收穫不淺,改日再來叨擾。」

    說罷帶著三百護衛推著糧車揚長而去。

    只剩下陳標呆立當場,他有一種直覺,只要永年城還是紅巾軍的地盤,這事怕是還沒完。

    果不其然,三日之後,杜遵道又帶著一幫丘八敲響了陳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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