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城破 文 / 胡壹刀
「韓將軍,布諾這會兒正在北門,屬下帶著一隊兄弟先把他拖住,待將軍取了脫脫的腦袋,永年之危可解矣。」副將潘風自告奮勇為韓咬兒減輕壓力。
「兄弟小心。」手下的兄弟如此支持,韓咬兒大為感動,拍了拍潘風的肩頭,轉身離去。
韓咬兒帶上本部最為悍勇的手下,打開南城門殺了出去,數十餘丘八高舉大刀嗷嗷地砍人,目標驀然是中軍「脫」字的大旗之下。
脫脫的大旗迎風招展,為韓咬兒指准了方向,韓咬兒精神抖擻,連斬十餘名蒙古兵,距離脫脫已不足三十丈。
忽地斜刺裡殺出一員大將,正是鄭恩,使一桿亮銀槍,將韓咬兒給攔了下來。
韓咬兒舉刀便砍,鄭恩毫無懼意,挺槍封上,長槍一陣急舞展開壯厲的反擊,他的功夫不在韓咬兒之下,全力出手之下韓咬兒攻勢受阻,急切間脫不了身,心下不著一陣焦急。
忽地聽到身後數聲慘叫,他帶來的丘八被鄭恩麾下的長槍兵捅死數人,而朝著此處湧來的蒙古軍越來越多。
正在攻城的蒙古軍一見主帥被人攻擊,頓時放棄攻城,回軍來殺韓咬兒。
又戰了十餘合,蒙古軍的人越來越多,韓咬兒靈機一動,心生一計,對鄭恩刺向自己小腹的一槍視而不見,雙腿一夾衝上,同時劈頭一刀砍向鄭恩的腦袋。
槍長刀短,鄭恩出手極快,挺槍刺出之後騰空而起,此時韓咬兒的刀尚未砍到他的頭上。
韓咬兒雖然小腹中槍,卻也成功越過了鄭恩的阻撓,勢若瘋魔,大刀如切菜般又砍了數名蒙古兵,距離脫脫已不足三丈。
小腹上滴著鮮血,韓咬兒卻是恍若未覺,鬚髮箕張,近處已無喊殺之聲,他知道跟著自己殺出城的兄弟已經被湧上來的蒙古兵斬殺殆盡。
韓咬兒渾身大汗淋漓,身上又多了幾處傷口,不過他也不在乎,奮起餘勇,收起大刀,從背後取出弓箭,瞅準位置一箭射了出去。
數名護衛軍眼見主帥勢危,紛紛取出盾牌護主,韓咬兒連射十餘箭,死了幾個護衛,卻連脫脫一根毛都沒傷著,手再朝後摸去,哪知箭壺裡已是空空如也,他一把將強弓擲出,抽刀又撲了上去。
自知今日必死,但在死之前能拉脫脫墊背也是值了,是以只攻不守,對護衛的攻擊視而不見,只是避開胸腹的要害,以傷換傷又砍了數人之後,眼前再無一絲障礙,距離脫脫不過數步之遙。
敵將已殺到咫尺之前,脫脫依然神情自若,還在和與他並肩而立的黑臉青年低聲講話。
韓咬兒大喝一聲,一刀橫掃過去,殺了這麼久他已是精疲力竭,這一刀砍完之後自己的使命也就終結,他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悲壯的笑意。
眼見一刀砍到,脫脫的表情還是那麼安詳,連根手指頭也沒動,可是他身邊的那個黑臉青年卻是動了,拽出一支短戟,朝著韓咬兒的大刀反手一撩。
這一戟看似用力不大,可韓咬兒卻是如遭巨震,氣血紊亂,大刀脫手而出,飛到數丈開外還砍死了一名蒙古兵。
「怎地脫脫面前還有如此高手?」成功離自己近在咫尺,可中間有了這麼一個黑臉青年,卻又遠隔天涯,韓咬兒的心裡湧上一絲絕望。
他慘然一笑,帶著一股悲壯之意伸手朝著燕赤木的短戟抓去,他是一員戰士,哪怕手裡沒了兵器,也要戰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燕赤木任由韓咬兒虎口帶滴著血的手抓住短戟,皺著眉頭問道:「韓山童不過一匹夫,他值得你如此拚命嗎?」他對韓咬兒生出愛才之意,如此悍通之人在蒙古軍中也是不多。
「呸!明王何等人物,豈能容你詆毀?你功夫不錯,再來打過!」韓咬兒此時只剩下半條命,又是赤手空拳,卻是毫無懼色。
「那就只能怪你命苦了。」燕赤木單手一揚,將韓咬兒給甩到半空之中,待得落下之際,短戟連閃,已是將韓咬兒攔腰斬作兩截。
短戟上還滴著鮮血,燕赤木猛下殺手之後並無酣暢之意,頹然道:「此人實力這麼弱也敢獨闖敵營,膽子可是真夠大啊!」
「這不是膽子大,而是一種信仰。」韓咬兒適才的悍勇脫脫也是一陣後怕,心道若是反賊人人如此的話,那蒙古鐵騎也得靠邊站了。
韓山童在城頭上親眼看著韓咬兒功敗垂成,被燕赤木絞得身首異處,韓山童心如刀絞,悲慟不已。
杜遵道相對冷靜一些,他似是看到了機會,登到高處扯著嗓子喊道:「兄弟們,韓將軍已將脫脫刺死,大家打起精神來,把韃子殺回去,我們就要勝利了!」
紅巾軍頓時如同打了雞血般戰力噌噌往上飆,揮舞著兵器發起了反擊;而蒙古軍聽說主帥已死,士氣大落,竟是被紅巾軍一輪給打了回去。
脫脫見狀微微一笑:「叛軍裡還有此等人物,有意思,傳令下去,鳴金收兵!」其時天色已晚,繼續進攻的話蒙古軍一方損失太大,至於日落之前進駐永年城的話自然也落了空。
「你不是說今天晚上在永年城開伙麼?」燕赤木卻是抓住了脫脫之前的話把,對其依依不饒。
「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上一陣也算不了什麼。脫脫的辯解很是無力。
「本王的意思是說如果能呢?」燕赤木的眼中迸出一道自信之色。
「我倒是忘了,學藝的時候你討厭讀書,但對一些暗殺和單挑卻是頗感興趣,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吧?」脫脫這才想起來燕赤木之能。
二人一番計議之後,燕赤木帶著一隊黑衣人藉著夜色離開蒙古大營。
經過數個時辰的激戰,城頭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屍體,有紅巾軍的,也在蒙古兵的,兩隊巡邏的紅巾軍交叉而過,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絲理解,會心一笑。
就在這個空當,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甩出飛抓,牢牢地固定了城頭,上了城頭之後,又順了一條繩子,從城外又冒出一隊黑影,躡手躡腳地爬了上去。
除了城樓上有兩隊士兵巡邏之外,城內大門也有兩名丘八值守。大概是白天折騰得太厲害,過了子時,雖是強打精神眼皮子卻也頂不住了,倚在城門上歪著身子昏昏欲睡。
另一個丘八還好點,可能是晚上喝多了水,朝著第一個丘八招呼道:「你先盯一會兒,我去撒泡尿再回來。」說罷也不管同夥聽沒聽清,轉頭就走。
恍忽間只覺城頭上一道人影掠過,他還以為自己被尿急的看花了眼,隨便找了個背風的地,解下褲子就地解決,哪知還沒痛快完,只覺喉嚨處一涼,剛要張口大喊又被人堵了嘴,頓時失去知覺。
快睡著的那個丘八運氣也沒好到哪裡去,被黑影勒住脖子喘不過氣來,無力地掙扎了幾下之後,不動彈了。
十來個黑影匯聚到一處,那為首之人並未蒙面,可是夜色下卻又面目難辯,竟是和黑夜融於一處,正是燕赤木。
「打出信號,其餘的隨本王打開城門!」燕赤木一聲令下,眾人分頭行動。
脫脫在城外已是埋伏了兩萬精兵,正在嚴密地監視著永年城中的動靜,此時忽見城頭上火把左三右二連晃數下,心知燕赤木已然得手,頓時大喜,高聲道:「將士們,王爺已經打開了永年城門,都給本帥沖,拿下永年城,個個官加一級,賞銀十兩!」
他很會琢磨士兵的心理,人活一世或名或利,丘八們大字不識幾個,想成名是難了點,除了幾個識字的千夫長之外,能得到銀子才是最實惠的。
兩萬鐵騎突然殺入,將紅巾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許多紅巾軍正在睡夢之中就被摘去了腦袋。韓山童正和杜遵道等人商議如何突圍,卻不料軍營裡亂成一團糟,喊殺聲不絕於耳,一陣風襲來,帳門被打開,劉福通滿臉血污手持寶劍衝了進來。
「明王,軍師,快隨末將殺出永年城,韃子趁天黑派人潛入城內,永年城失守了!」劉福通當機立斷,從亂軍之中殺了一個來回,聚攏了不少人馬來尋韓山童。
「怎麼會是這樣?」韓山童雖有野心,卻無大將風度,永年城失守,一時竟是懵了。
「劉將軍所言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明王快快逃吧!」杜遵道也在一旁勸著。
韓山童看著二人熱切的眼神,無力地點了點頭。
「明王不曾虧待過我們,今日該是將士們用命的時候了,隨本將殺出去!」時勢緊急,劉福通簡單做了個動員令,帶著一隊騎兵殺出。
「韓山童就在馬車之上,將士們留下他!」布諾眼尖,看到劉福通單手持劍,右手持韁拉著一輛馬車左衝右突,一隊蒙古兵就衝了上去。
劉福通揮劍狂砍,蒙古軍紛紛落馬,眼看就要到南城門口了,布諾帶著一隊飛鷹鐵騎攔住去路。
「劉福通,本將念你功夫不錯,留下馬車中的韓山童,你自去吧!」布諾一向欣賞劉福通,有心饒其一命。
劉福通從子時開始一直力戰,此時早已力不可支,聞言之後低頭沉默不語。
布諾手一揮,飛鷹鐵騎將馬車團團包圍,劉福通心知事不可為,忽地抬頭道:「布諾將軍,此話當真?」
「那是自然。」布諾一向說話算話。
「那就多謝了。」劉福通深吸了一口氣,一縱而起,腳尖在幾處建築上連點幾下,消失不見。
「看看車裡的韓山童還活著沒?」布諾緩步走過去,心道捉拿韓山童的首功到手,義父在朝堂上的話語權肯定能大大增加。
車簾打開之後,一個身著王服的黑衣人撲倒在馬車之中,早就沒了生息,翻過身來一看竟是個陌生的面孔,布諾知道被騙,怒喝道:「劉福通,你敢陰你布爺爺,下次見面我一定要宰了你!」說罷一掌將馬車拍了個粉碎。
北門外,韓山童穿著普通士兵的衣裝騎著馬狂奔,在他身後卻是一片又一片的紅巾軍倒下,「他們可都是我韓山童的兄弟啊!」韓山童看著不斷被殺的丘八,老淚長流。
「兄弟們可以戰死,大不了以後咱們再招,可紅巾軍萬萬不能沒有明王啊!」關能一邊轉達著劉福通的話,擁著韓山童殺出了永年城,帶著數百名騎兵,一路朝東逃去。
天已大亮,幾個時辰的大戰也拉下帷幕,地上的屍體堆成了小山,這一戰紅巾軍至少戰死六萬多人,燕赤木看得直咧嘴:「真是造孽啊!」渾沒料到城門是自己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