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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四月一日 文 / 天青冬夏

    四月一日

    (一)

    ……

    「我,我很喜歡真田同學呢,可以和你交往嗎!」

    站在立海大最古老的櫻花樹下,早已記不清面容的男孩子有些窘迫地開口說道。那時候……那時候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是「對不起,我還不想談戀愛」,還是「我只喜歡比我更強的男孩子」呢——嘛,應該是後一種,自從自己拿下全國冠軍之後,似乎成為了一種固定地回答格式了。

    「誒?那個真田妹妹真的這麼要求的話,真不怕孤獨終老?」——彼時,她和立海大網球部的其他人還不熟悉,這句話是她偶然路過三年級走廊時聽到仁王雅治說的。

    ——可是要是十束……十束多多良開口說這句話的話……她會怎麼回答呢?

    十束多多良沒有開口,所以真田由依也不知道……但是少女可以無比肯定地是,絕對不會是「我只喜歡比我更強的男孩子」這句話……只是覺得光是想像那樣的場景,就會覺得心臟跳得好快,臉上隱隱發熱。

    真田由依情商再低,也知道這絕對不是對哥哥的情誼——她可從來沒有對真田慎太郎和弦一郎臉紅心跳過。

    喜歡像小尾巴一樣跟在他的身後,嘴裡說著「我要保護武力值最差的十束哥喲」,看著那個人無奈地轉過身,伸手揉自己的腦袋;

    喜歡在打掃衛生的時候,把他最經常躺的那塊沙發墊最早拿出去,然後最後一個收回來,讓他可以在午睡的時候享受最柔軟溫暖的墊子,心裡為這個小秘密偷偷竊喜許久;

    喜歡把他最經常看的雜誌和書籍單獨列一排,然後放在他最順手可以拿到的那一排——至於八田的體育雜誌?當然是放在書架的最下面一層,蹲下去拿都很吃力的那種,誰叫他最矮呢(重音);

    ……

    以及,她從不否認,自己堅持回到吠舞羅的那一天,她一路都在擔心周防尊會不會和宗像禮司一樣勸說自己去繼承王位——那種說不出的惶惶不安,在金髮青年伸出手將自己擁入懷中,笑著說「歡迎回來」的時候,方才融化不見。

    如果,如果說……十束多多良這個人身上,真的有什麼讓她不喜歡的,那就是——

    「十束哥——不要再叫我『小由依』啦!」

    最讓少女沮喪的是,她比他小了太多……就連八田那傢伙有時候都會以一副長輩的語氣老氣橫秋地說「小由依」,更何況是那個金髮青年?她是真的……很不爽啊!為什麼每次都把她當做安娜來哄?雖、雖然只有兩三歲,但是她明明比安娜要大的說!

    「我怎麼覺得十束的杯子你擦得最乾淨……嘛,倒不是說你其他杯子擦得不乾淨……」——最最可惡的就是草薙那個混蛋了,明明看出來她的窘迫,卻還是喜歡拿她開玩笑,故意問這種問題逗她。以至於後來,當草薙那個笨蛋當眾問出「哦~十束在小由依的心裡,很特別嗎?」的時候,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出了那套「親哥哥」理論。

    ——難道讓她當眾說,她喜歡十束多多良?更何況當事人都不在!就算在,估計也只會伸出手,像摸寵物一樣摸摸她的頭,說「小由依真是可愛呢」這樣的話!

    天知道那天晚上,真田由依回到房間裡,摔著枕頭暗暗罵了草薙出雲多久。

    ……猶如小小的萌芽在心底生長,寂靜開放,連她自己都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喜歡。

    「我會保護十束哥的」——為什麼,明明是那麼地、那麼地認真,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認真地許下了諾言。卻最終還是沒能保護好那個人——

    (二)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把天空給捅破了一般,淋漓不絕的大雨傾盆而下,砸落在每一個暴露在這陰沉天空之下的物體上,發出「啪嗒啪嗒」一般,好像是淚水落地的聲音。

    單薄寬大的衣衫早已被魚水淋得濕透,墨綠色的長髮被打濕後,凌亂地粘在少女的臉頰、後背和雙肩上。一身狼狽的真田由依赤著雙足,失魂落魄地一個人行走在這陌生的街道上,大腦中只殘留下一片鋪天蓋地而來絕望和無助。

    無法去思考,無力去疑惑:明明在她殺死無色之後,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的身體也被石盤的力量碾成了粉末——那樣狂暴,來勢洶洶的強大力量,在她打敗無色筋疲力竭的時候猛然襲來……她,不是應該死了麼?

    那麼現在,這具行走在陌生街道上的身體,這個還可以思考,還存在著記憶的靈魂……又是誰?

    ——如果,如果說她還活著……那麼……

    ——

    墨綠色長髮的少女心中彷彿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她驟然抬起頭,惶然而焦急地四下張望著——然而四周所剩無幾的行人大多打著傘縮著頭,在這傾盆大雨中加快腳步疾行,偶爾有人會用怪異的眼神疑惑地掃過由依,也會很快移開視線。不過少女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疑惑甚至是嘲弄的眼神,只是下意識地想要加快腳步,想要去看清周圍所有的身影……不過這顯然是不現實的,由於和無色的戰鬥被抽空了力量,又被石盤排斥出了那個她好不容易熟悉的世界,少女整個人無比虛弱,腳步一亂,膝蓋也驀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撲通」一聲,原本就已經無比狼狽的少女一個踉蹌,就這樣整個人摔倒在了地面上冰涼的水窪中。

    「十,十束哥……」

    頭越來越暈,少女嘗試著想要爬起來,卻在下一秒,微微愣住了——她先是低下頭,看著自己面前不再有雨水漣漪的水窪,又看了看前方地面上辟里啪啦的雨點,最後才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焦急而期待地努力抬起了頭——

    那是一個帶著橢圓形眼鏡的黑髮少年,穿著一身深黑色的校服,正微微彎下腰,將自己手中的雨傘傾斜過來,恰好擋住了由依;卻也因此,少年自己的後背上已經被淋濕了,只是他彷彿毫不在意,那雙藍色的眼眸中滿是擔憂和關切:「你……你沒事吧?需要幫助嗎……」

    ——然而,卻不是她想要那個人。

    少女眼中滿滿的期待一下子沉澱了下來——這讓少年有些手足無措,黑髮少年忍不住想:大概是哪個和男朋友鬧翻了的普通女孩子吧……

    如果連路人都會這樣關心她,那麼……如果他在的話,也一定會忍不住出現吧……就這樣好了,就這樣趴在雨裡,一直等,等到他終於看不下去,等到他來把她從水裡拎起來,生氣地罵她笨蛋什麼的——一瞬間,這樣荒謬而可笑的念頭從由依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她低下頭,用她那微弱到好像是氣音一樣,微啞的嗓音道:「我沒事,謝謝——」

    「怎麼可能沒事呢!這、這樣——」

    彷彿是突然生氣了一般,原本溫和的黑髮少年一下子揚高了嗓音——由依一愣,下一秒,胳膊一緊,黑髮少年竟一下子丟開了傘,有些吃力地伸手拉起了她:「看到這樣的情況,怎麼可以袖手旁觀——喂!百目鬼!居然在旁邊就這麼看著,你也算是男人嗎?!快過來幫忙啊!!!」

    ……誒?

    「好吵。」

    聽到這個聲音,由依這才發覺邊上居然還有一個人,感覺到來人輕輕鬆鬆地將自己整個扶了起來,少女張了張口,想要道謝——卻感覺周圍的一切突然開始旋轉起來,黑髮少年關切的聲音也越來越遠,頭一重,所有的意識都沉入了黑暗。

    (三)

    「……然後,你就這樣把這個女孩子帶到了我這裡來麼?」

    金質鏤空的香爐中,白色的雲霧裊裊升起,在半空中猶如龍蛇一般彎曲著身體,恣意盤旋著,簇擁著座榻上黑髮雪膚、清艷無雙的絕色女子,使之猶如坐在雲端一般飄然欲仙。在聽到了玄關處小多姐妹拉開店門歡迎客人的熱情聲音時,這位黑髮赤眸的店主懶洋洋地趴在座榻一側的扶手上,單手扶著額頭臉色發白的坐起身來——當女子的目光從四月一日背上狼狽昏迷的少女身上掃過的時候,卻一反常態地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個女孩子……四月一日,你之前說,你是和百目鬼君一起撿到她的吧?」

    「誒……嗯,百目鬼他進不來店裡,所以就由我背她進來了——」被叫做「四月一日」的黑髮眼鏡少年說到這裡,微微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店裡的水漬,「因為這裡離侑子小姐的店比較近,所以——總之地上的水漬我會處理的!請,請侑子小姐借她一件衣服吧……」

    少年說到這裡,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微微頓了頓:不會借個衣服都要付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代價吧……

    只是出乎少年的意料,往常一向以戲弄他為樂的無良僱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頷首,繼續問道:「如果我沒猜錯……撿到這孩子的時候,九軒小姐,應該不在吧?」

    「小葵?啊……她今天要值日,就讓我們先走了……」

    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四月一日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侑子的問題。而坐在榻座上的絕色女子,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

    「——如果你今天和你的小葵一起走,只怕就遇不到這一位了呢。四月一日君。」

    「哈?」

    「和不同的人在一起,運自然也會改變……小多,小全,去幫這位小姐沐浴換衣,她可是我開店以來——相當難得的貴客呢。」

    「是,主人!」原本歪著頭站在一邊的兩姐妹嘻嘻一笑,上前將四月一日背上的少女扶住,小心地扶著往旁邊的房間跑去——侑子坐正了身子,黑曜石一般明亮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興味;而四月一日看著這一幕,卻是慌了神:「客、客人?!等一下侑子小姐,如果換衣服要代價的話,我……我來支付好了,這個女孩子只是我偶然在路上撿到——」

    「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哦,四月一日君。」

    微笑著打斷了黑髮少年的話語,侑子悠然地拿了手邊修長的銀色鏤花煙管,緩緩靠近了自己殷紅的唇角,「你以為你只是偶然撿到她,然而事實上,在你帶她回來的一瞬間,你們二人之間已然結下了必然的善因……」

    「至於代價……四月一日君,你不用擔心——這位小姐本身,可比你要……『富有』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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