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8章 行宮裡的一夜 文 / 戀人未醒
抵達那座所謂的行宮時,天色已然全黑。
下了馬車，緋戚終於離開了幽都,被侍女凱特領進了一間起居室，換上了另一套在房子裡穿著的長裙。
裙子還沒完全整理好，一名年輕的侍女便過來通知他們,皇帝陛下要與「艾薇公主」共進晚餐,請他們抓緊時間,做好準備。
「我們馬上過去。」凱特打發走侍女,迅速為緋戚整理好長裙，又配上合適的頭冠和首飾，然後才明陪暗領地將他帶到了吃晚飯的餐廳。
之前見到了那麼多前來迎接幽都的人,緋戚還以為自己將要出席一場熱鬧的晚宴，到了餐廳才發現這裡只有幽都一個人在。
「其他人呢？」入座之後,緋戚用意念問道。
「應該也在吃晚餐吧。」幽都的語氣明顯表露了他對此事的漠不關心。
事不關己，緋戚也不再多問，沉默地拿起刀叉，切割自己盤子裡的食物。
被幽都抓走之後，飲食是緋戚唯一不想抱怨也沒理由抱怨的事。即使是同一種肉類，納爾斯恩的廚子都能做出幾十種味道，而且每一種都美味無比，以至於緋戚每天最期盼的事就是吃飯。
但納爾斯恩的餐具實在是又多又複雜，吃不同的菜就要使用不同的餐具，偏偏幽都對這件事十分重視，不容許緋戚有半點敷衍，甚至用飢餓做威脅，強逼著緋戚去學。好在海彌拉氏族也很講究餐桌禮儀，雖沒像納爾斯恩這樣複雜到了近乎可怕的程度，但至少讓緋戚擁有了一個優雅的表相。
——或許海彌拉的禮儀就是從納爾斯恩那邊學來的。
緋戚忍不住腹誹。
但盤子裡的菜餚還沒吃上幾口，一名男性侍從就匆匆來到幽都身邊，先行了一個躬身禮，在得到他的允許後附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
幽都皺了皺眉，用意念向那名侍從交代了什麼，侍從便從側門離開了餐廳。
緋戚疑惑地看了幽都一眼，見他沒有向自己解釋的意思，便也沒有故作關心地詢問。
不一會兒，餐廳的大門被推開，蘿拉和一名與她年紀相仿的漂亮女人走了進來，站在長桌的另一端向幽都屈膝行禮。
「說出你們打擾我的理由，希望它能充足到讓我諒解。」幽都漠然說道。
「陛下，聽說與您一同歸來的還有一群健壯的奴隸和無數奇珍異寶。」蘿拉率先開口，「我希望……」
「你可以去貨艙裡挑選一件你認為有價值的東西，但是不要跟我提什麼拍賣權的問題。」不等蘿拉說完，幽都便冷冷打斷，「這些戰利品屬於遠征軍，其他人不要妄圖染指，包括你那位老而彌堅的外祖父。」
蘿拉立刻沒了話說，扯了扯嘴角，躬身向後退了一步。
幽都將目光轉向另一個女人，「賽琳娜，希望你的理由不會也是這樣貪婪而且無聊。」
「不，陛下，我並不想向您索求任何東西。」名叫賽琳娜的女人垂眸答道，「今天是我的侍寢日，我只是想知道您今晚是否會臨幸於我。」
幽都的目光愈發冷冽，但就在緋戚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他卻開口說道：「晚餐之後，我會過去的。」
「我明白了，陛下，我會恭候您的到來。」賽琳娜微微欠身。
「退下吧。」幽都冷冷說道。
蘿拉和賽琳娜不再多言，再一次躬身施禮，然後一齊退了出去。
緋戚本想詢問健壯的奴隸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從阿南大陸帶來的戰俘，但抬頭看了一眼幽都的臉色，終是將好奇和擔憂統統壓了回去，省得觸了霉頭。
——既然幽都要隱瞞他的身份，那理應不會把認識他的海彌拉人帶過來才對。
緋戚默默安慰自己。
幽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很快就用意念主動說道：「放心吧，你的母族還好好地待在大洋彼岸。」
「我知道，你就算把她們殺光也不會帶到這邊來的。」緋戚答道。
「你越來越瞭解我了。」幽都瞥了一眼緋戚，嘴角明顯上翹。
緋戚沒再回應，低下頭，將情緒發洩在面前的食物上。
吃過晚飯，緋戚在凱特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起居室，同時也從比繩索還要讓人難受的衣裙中解脫出來。
但他剛躺下沒多久，正半夢半醒地想著一會兒能不能在夢境中見到鐵面，身邊卻突然伸來一隻手，將他輕輕推醒。
緋戚一驚，起身一看，卻是侍女凱特。
「陛下想見您。」凱特輕聲說道。
「現在？」緋戚看了一眼窗外並不算高的月亮。
「是的。」凱特舉起一條寬鬆的長裙，「請不要擔心，您穿這個過去就可以了。」
——我才不是擔心這個。
緋戚無語地看了凱特和長裙一眼，終是爬下床，換上裙子，穿上鞋子。
似乎是怕他著涼，凱特又在他的裙子外面加了一件厚實溫暖的長袍，然後才領著他離開臥室，向幽都所在的房間走去。
幽都的房間並不遠，不一會兒，緋戚就被凱特領進了一間寬敞的套間，然後又帶著他向房間的更深處走去。
房間的最裡面是一間浴室，幽都正光著身子站在浴室中央，兩邊各站著一名年輕的侍女，手裡各舉著一個透明的水瓶，不斷往幽都的身上澆水。
這樣的情景讓緋戚不禁想起了自己和鐵面在王之谷住過的那間石屋，那裡的浴池也有兩名差不多的美女，只不過她們是石頭雕的，眼前這兩個卻是活生生的人。
「陛下，艾薇殿下來了。」凱特輕聲稟告。
「你們都退下吧。」幽都揮了揮手，「凱特，你也出去，讓艾薇自己留下就好。」
「是。」兩名侍女立刻放下水瓶，退出了浴室。
凱特猶豫了一下，但終是沒有違逆，跟在兩名年輕侍女的後面離開，並順手關上房門。
幽都並沒有轉頭去看緋戚，逕自走向前方的水池，邁步跨了進去，然後一邊往身子撩水，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打擾你休息了嗎？」
「我可以說是嗎？」緋戚用意念反問。
「當然，這正是我的目的。」幽都這才轉回頭，微微一笑，「我今晚大概無法入睡了，所以才叫你過來，陪我一起失眠。」
——你還能更無聊一點不！
緋戚頓覺無力，努力扯了扯嘴角，報復地問道：「你今晚不是要和妃子睡覺嗎？怎麼沒有去？」
「已經去過了。」提到這件事，幽都的情緒明顯又糟糕起來。
緋戚卻是一愣，忍不住在腦子裡想道：這麼快就結束，這傢伙不會是……
「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胡思亂想，尤其是在你無法屏蔽自己心思的情況下。」幽都將整個身體都轉了過來，但看起來倒也不是多麼惱火。
「我也沒想什麼嘛！」緋戚試探著頂了句嘴，眼睛卻下意識地瞄向幽都身下。那裡看起來十分正常，無論形狀還是大小都看不出問題，就是軟趴趴地毫無神采可言，但這也讓緋戚愈發放心。
「別想不該想的事。」幽都明顯感覺到了緋戚的想法，惱火地警告道。
「你也可以別窺探我的腦子。」緋戚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四周，很快指著一把長椅問道，「可以坐下來嗎？」
「坐吧，但是不要睡著了，不然的話，我會叫醒你的，用某種不太溫柔的方式。」幽都挑眉說道。
「我盡力。」緋戚抓起裙擺，快步走了過去。
到了長椅近前，緋戚伸手摸了摸，見上面十分乾燥，這才放下裙擺，轉身坐在上面。
幽都也將身子向下一沉，坐在了水池裡。
緋戚不想和幽都交流，幽都也沒有開口，浴室裡頓時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緋戚只覺得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幽都的精神力卻突然飄了過來，聚集在他的脖頸，把他嚇得一下子清醒過來。
但幽都並沒有讓項圈發出閃電，只用精神力觸動了某個機關，讓項圈裡生出了一種近似於金屬碰撞的脆響。
「你……」緋戚下意識地開口，隨即發現自己竟然能夠說話了。
「還是用聲音交流比較安全。」幽都用阿南大陸的語言說道，「我們可以知道周圍有哪些人存在，但我們卻無法知道我們的意念到底會傳到哪些人的腦子裡。」
「不能控制嗎？」緋戚一愣。
「你能控制你的夢境嗎？」幽都反問。
「唔，雖然不能完全控制，但在一定程度上還是能夠影響的。」緋戚眨了眨眼。
「我也差不多吧。」幽都淡淡說道，「習慣成自然，用意念去想的話，經常會不知不覺地使用精神鏈接，而且經常是想完之後才發現這一點，有時候甚至不記得之前和誰的精神力進行了鏈接。」
緋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安慰和嘲笑似乎都不是很好的選擇，只好沉默地聽著。
幽都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接著就轉而問道：「你身上的那些魔器是從哪裡來的？」
「什麼魔器？」緋戚愣了一下便恍然大悟，「你是說那些魔紋護具？」
「魔紋？這好像是納爾斯恩的語言呢！」幽都疑惑地問道。
「這是我做夢夢到的詞。」緋戚沒有隱瞞，「這些魔紋也是我在夢裡學到的，信不信由你。」
「就是說，那些魔器是你自己製作的？」幽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算是吧，至少魔紋是我親手刻錄上去的。」緋戚聳了聳肩。
「它們很有趣，即使是我穿戴上這些東西，也能變成一個強悍的戰士。」幽都饒有興趣地和緋戚聊起了魔紋護具，進而介紹起了納爾斯恩大陸的「魔文」。
納爾斯恩也存在被稱為「古代魔法語言」的「魔文」，而且和阿南大陸上的魔文一樣處於殘缺不全的狀態，在字音和字義這一塊的情況甚至比阿南大陸還要糟糕，只有字形這一部分保存得比較完成，從而形成了一個專門製作魔紋器物的體系——煉金。
飛在天空的船、可以發射火球的金屬筒、能夠放出雷電的小棍子……這些都是用魔紋製造出來的煉金產物，也是納爾斯恩人強大的根本。
還有一部分魔文以魔咒的方式被保留了下來。納爾斯恩人雖然無法解釋這些魔咒的意義和原理，甚至無法用魔文將其正確地書寫下來，但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卻可以通過自己強大的精神力使用這些魔咒，這樣的人便是魔法師。
緋戚開始的時候還聽得津津有味，但當他意識到幽都只是沒話找話地和他閒聊，根本沒打算把那套魔紋護具還給他的時候，興致立刻減了大半，瞌睡蟲也趁虛而入，讓緋戚的眼皮再次變得沉重起來。
不能睡，不能睡……
緋戚這樣想著，卻終是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