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9章 不可捉摸的 文 / 灼沐
天邊的烏雲積壓得整個天空都變得灰暗壓抑了起來。但不知怎的,就如此正面仰望著這片烏雲天空的忍足瑛士卻覺得心情清爽了起來。早在沒向遠葉打招呼的時候，他就站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細細地打量著他的這個女兒。
那孩子就一個人站在那裡靜靜默默地凝望著天空，明明只是一個人，卻一點孤單的氣息都沒有,有的只有安寧與恬靜，在這樣的天氣中竟有種莫名的光華散出,如同籠罩在一團淡淡的光暈之中。
——像天使一樣。是呀。這個孩子就像天使一樣。如果三年前不是她把他推開，恐怕他還能不能健康地活到現在還是個未知數。可就是這樣好的孩子,卻為什麼總是要遭受那麼多的災難。身為小女兒的她本該被他們捧在手心裡享受萬千寵愛的長大才對，而不是被丟在孤兒院被排擠被咒罵。忍足瑛士是愧疚的，是充滿抱歉的，是想要彌補的。
可就算如此,他也決不會同意自己妻子的決定。讓自己的親生兒女在一起,這哪算什麼補償！忍足瑛士沉重地吐出口氣，朝遠葉走去。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站定在遠葉身邊，忍足瑛士不由好奇問道。他確實是好奇，為什麼遠葉要一個人站在這裡。是病房裡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了嗎？還是遠葉的心情不好？
回頭看了忍足瑛士一眼，遠葉似乎沒有任何意外地禮貌微笑道，「現在不是還有您嗎？忍足先生。」
忍足…先生嗎？忍足瑛士內心咀嚼著這個疏遠的稱呼，心中的苦悶濃厚地瀰漫開來。多麼可笑。他的小女兒竟然如此禮貌地叫他『忍足先生』，這種疏離的稱呼，就像之前稱呼他時的『叔叔』。望著遠葉那柔柔婉婉的淺笑模樣，忍足瑛士只覺得心口悶得快要沒辦法透氣了。但他卻沒辦法有一絲的責怪。這孩子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啊。
「剛剛路過看到你一個人，所以過來看看。」他只是擔心她而已。
路過嗎？嘻嘻，父親大人的這個借口找得可真是有夠爛的。明明是特別地關注女兒嘛~都已經關注到『偷窺』的地步了喲~仔細想來，這好像還是這輩子以來第二次與父親大人的單獨相處吧。第一次還把她當成了不合適哥哥大人的女朋友吶~
「謝謝您。我沒事。」遠葉保持禮貌拘謹笑道。
忍足瑛士本來想多說幾句關心的話，但就這樣被遠葉給堵在了喉嚨裡，再度嚥回肚子裡。總要說些什麼才好吧。可是要說什麼呢？最近流行的明星應該是女孩子比較喜歡的話題吧。但遠葉似乎現在就是個明星。那麼聊現下的八卦？這些東西他除了遠葉的事情基本上沒有關注過其他。聊遠葉的學業？可遠葉的導演系是他完全沒有觸及過的領域。忍足瑛士絞盡腦汁，卻也找不到用什麼話題來和遠葉多說兩句話。在現今遠葉的眼中，他只是她母親好友的丈夫，偶爾見過幾次面連話也沒說過幾句的長輩。忍足瑛士覺得這種狀況太糟糕了，就像、就像當年和惠裡奈鬧矛盾的時候一樣。不，似乎比那個時候還讓他覺得糟糕，讓他有種挫敗感。
但遠葉並沒有繼續給忍足瑛士思考的時間，「忍足先生。那我先走了。再見。」說完，鞠了下躬，她就朝病房那邊走去了。
「等等。遠葉。」忍足瑛士突然出聲喊道。
遠葉轉過身，臉上帶著疑惑。
看著前方的遠葉，忍足瑛士按捺住心裡的激動，用平和的口氣說，「你願意做我的……乾女兒嗎？」說著，他目光充滿希冀地望著遠葉。
這個是他的突發奇想。有什麼不對。遠葉本來就是他的孩子不是嗎？希望自己的孩子叫自己父親，這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嗎？當初他約奈奈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提出過要把遠葉認回自己名下的想法，但這個建議被奈奈毫不猶豫地給回絕了。
『認回遠葉？你們說得可真是輕鬆。我是不會同意的！』『你和琴美應該要慶幸，遠葉失去記憶了。』『當年的事對遠葉太殘忍了，我不希望，我一點都不希望她恢復記憶。』『請放心。我也不會同意遠葉和你兒子的事情。』『等《蝴蝶》這部劇殺青後，我就會和遠葉回美國。』『其實……沒有遠葉，你們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同。沒有她，不是會生活得更加輕鬆嗎？』
沒有嗎？呵呵。怎麼可能輕鬆，怎麼會不同！在遠葉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在遠葉的身世揭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同了。三年來，遠葉的存在就像個魔咒，哪怕為了侑士不去提及，但他們總是會不斷不斷不斷地想起。無論是他、琴美還有惠裡奈，沒有一個人忘記過。今後，也不可能忘記。她是他的孩子呀！是他和琴美的親生骨肉，那孩子身體裡流淌著的是他的骨血呀！遠葉一定會答應吧。一定會的。這孩子以前就那樣渴望著他們，她是那樣善解人意。會答應的對吧。
「你願意做我和琴美的乾女兒嗎？」忍足瑛士和藹笑著說。
啊啊~乾女兒呀~父親大人果真是好算計呢。既然認了乾女兒，那麼她和侑君就成了『兄妹』，這樣不是有更好的借口阻止他們了嗎？雖然父親大人是真的想認她做乾女兒，無論這份心情有幾分真心，可只要有稍微一點點不好的想法，就直接會被斃掉的喲~
遠葉滿臉訝異，然後羞怯地微低下頭，淺淺地抿嘴笑了，「忍足先生怎麼突然會有這個想法。我有點措手不及。」的確是個意外的請求喔~要是奈奈媽媽聽到了，會很生氣的吧~
「那麼遠葉你同意我這個建議嗎？說起來，以前我們就有這個打算，只是中途你出了點事，我們也失去了你和奈奈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父親大人說謊都是不打草稿的嗎？就像以前一樣吶。什麼最疼愛的小公主，什麼會保護一輩子的家人，統統都是假話喲~得不到實現的承諾，漂浮在天空中，就像雲一樣，風輕輕一吹，就不知道要飄到哪裡去了。呵呵，有告訴母親大人嗎？啊~看起來，很像是自作決定喲~就這麼希望女兒回到自己身邊嗎？哈哈。不好吶不好吶。太容易滿足的願望，總是不夠重要的對吧？
「以前的事情，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不過這件事……」遠葉鼓起勇氣丟開了羞澀的笑容，看向忍足瑛士，目光堅韌，「我想說，抱歉。忍足先生。」
什麼？忍足瑛士很是意外地看著遠葉，對面的女孩眼底是不可動搖的堅定。怎麼會……遠葉怎麼會拒絕這個提議。
面對忍足瑛士的不可置信，遠葉舒心地微笑起來，「對不起。忍足先生，辜負了您的好意。如此，那就這樣，抱歉。」
就在她準備要走開時，身後的忍足瑛士發出了疑問，「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為什麼會拒絕我的建議。」她是他的孩子不是嗎？不是從以前開始就渴望著父母的愛嗎？哪怕是失去了記憶，難道她就不想要份更為完整的愛嗎？為什麼要拒絕！這般詰問著，忍足瑛士心底隱約飄起一絲怒意。
「為什麼嗎？」雖是有些奇怪於忍足瑛士的這個問題，遠葉還是低頭思考了會，組織好了語言，才認真地說道，「其實，我很高興，能聽到忍足先生這麼說，我真的非常非常的高興。」
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遠葉露出了軟軟的笑容，這種笑容就如她所說的那樣，她真的很高興，高興於忍足瑛士所說的那句話。然而就是這樣一份簡簡單單的笑容，輕易的撫平了忍足瑛士內心隱藏的憤怒。忍足瑛士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十分的柔軟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忍足先生還有琴美阿姨的時候，心裡總感覺很親切，很溫柔。就好像有什麼將我們聯繫在一起似的。哈。很奇怪對吧！這種感覺。」像是在講自己的白日夢似的，遠葉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眼睛明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我很喜歡忍足先生還有琴美阿姨呢。」
伴隨著落下的話音，遠葉的聲音變得飄渺了起來，「可是。就算再喜歡忍足先生和琴美阿姨，但我也不想做您們的乾女兒。奈奈媽媽她一個人照顧我，真的很辛苦，尤其是之前我還出過事故。奈奈媽媽一直都很擔心我，以前每天晚上都要來我房間好幾趟，只有看到我，摸到我，她才能稍微安下心來。所以，我只想好好好好地愛護奈奈媽媽。」
「我們也可以和你一起愛護奈奈的。」忍足瑛士放柔了聲音勸說道。
遠葉微笑著搖了搖頭，「不一樣的。奈奈媽媽她需要的只是我，也只能是我。之前我一定讓奈奈媽媽很困擾過，所以，以後就讓我來好好地照顧奈奈媽媽。」
聽到後面這句話，忍足瑛士感覺頭好像被什麼給擊中了！驚異地看著遠葉，對面那孩子臉上依舊是輕柔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彷彿有著淡淡的憂傷，那是種沒辦法擦去的憂傷。他沒辦法再多說什麼。遠葉的意思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只是為了奈奈而已，因為奈奈會害怕失去她會擔心失去她，所以她不想做任何讓奈奈難受的事。這樣的遠葉，讓他能說出阻止的話嗎？一個孩子想要好好地孝順自己的母親，他還能說什麼。哪怕心裡再不甘！原本，這孩子也會這麼愛護他和琴美的不是嗎？
也不知道遠葉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當忍足瑛士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自己的醫生辦公室裡了。在他的面前擺放著的正是他、琴美、惠裡奈還有侑士四個人的全家福。這上面，本該還有遠葉的。忍足瑛士拉開抽屜，裡面放著的正是遠葉的相框。——可是，他還是不甘心呀！
那邊病房。
在病床上如坐針氈般的小倉知繪總算是等到了遠葉的回來。但是因為遠葉完全不提之前的那個話題，她也什麼都不說地繼續享受著遠葉的溫暖。其實她只是想讓遠葉離水野杏裡遠點而已。只是想給水野杏裡添些麻煩而已。
她並不知道，遠葉早給小百合發去了一條詢問信息：剛剛知繪告訴我說以前我和侑君交往過，這……是真的嗎？
很多事，很多時候，有些東西，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親自去拿去做。因為，人心，是不可捉摸的。父親吶~要更疼愛她一些喲~畢竟她是最小的孩子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