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108章 聽聞（四） 文 / 范曄
葉朔就這般呆愣在那，怔怔地望著碧水潭邊，看著那在淒寒月光映照之下波紋粼粼微微顫動的水面，看著水中倒影出的那輪涼月，隨著蕩漾水波，浮沉不定，徜徉晃動。
他躲在暗處，耳邊不斷充斥著那群人無所顧忌的爭論，已經不如何吃驚了。只是身軀裡慢慢地瀰漫起一陣濃郁的驚秫，心也不斷向下往下沉著，臉色蒼白。
尤其是一想到特拉米爾獨自承受過的這些難過和壓迫，那莫名的痛楚和悲傷就彷彿如滔天巨浪一般在心中四處氾濫充斥，將他的靈魂戳穿，變得處處傷痕，體無完膚！
他忽然很想哭。
只是，他終究沒有哭出來，只是這般咬著牙，忍著悲，一聲不吭！
這時已是無盡黑夜中最深重的時刻，山谷之中，卻又緩緩湧起了亞克伯格最為熟悉的柔和青冥薄霧，將整個後山頂端籠罩擁住，在淡漠微弱的月光輕撫下，恍若接天雲海流淌。
整個山谷裡，依舊如往常一般霧氣瀰漫，輕紗曼舞，如真似幻。
葉朔坐在一蓬茂密繁盛足有丈餘高的雜草中央，昂首望天，目光迷茫黯淡，如是一隻失去呵護渴求溫暖，等待光明的豚鼠那般。
但見夜空繁星閃爍，月光散射，華光如霜，輕觸撫摸之間為整個納博西斯無垠大陸的每個幽暗逼仄的角落都鋪撒覆蓋了冷漠無情的絕望鍍層。
葉朔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砰砰砰……
如是體內壓抑沉悶的嘶吼，束手就擒坐以待斃的弔唁。嗓子忽地有些發乾，臉色也是轉瞬間迅速漲紅，胸中嗜血殺戮，暴虐無情的火焰在不斷跳動著，甚至像是要爆炸開來一樣，竟然令他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他感到自己體內的戰意在甦醒，變得熾烈，決絕！但他此刻卻是出奇的冷靜，他知道，在這一群人面前自己沒有任何勝算，哪怕是一點疏忽都可能使得自己提前喪命。
彷彿，頓時又回到了數年前，那個時候，他一無所有，孜然一身。獨自混跡在毫無善意可言邪惡的歐斯特，除了自己身份實力的改變，這世界竟是絲毫沒有半分改變。
而今晚，這時，依舊是獨自面對一切的他，卻是湧起了一股較之當初更為沮喪的無力感。
「啪啪……」身體的另一旁，陌生的腳步聲倏然傳來，使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目光模糊迷離的葉朔著實嚇了一跳，堪堪止住了自己翻湧不斷劇烈跳動的情緒。
定睛望去，只見寂寞的月光之下一個全身都隱匿在漆黑寬達袍衣之中的乾枯身形，緩緩地自潭邊幾人來向的另一側走來。
腳步踏在枯木腐葉遍佈的土壤之上，一聲聲低沉單調節奏，聽起來如是某種野獸的嗜血喘息，詭異而奇特。
過了一會兒，那神秘的黑袍人終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葉朔的視線之中，而且與他所在的那蓬密集雜草挨得極近。
這黑袍人走到了幾人身旁，卻是沒有立即說話，只抬頭看了看星空，然後又緩緩地低了頭，葉朔藉著天空中模糊柔和的月色，分明看到那隱藏在寬鬆法師帽下的陰影中，漸漸地泛起了一抹陰險殘忍的笑意。
旋即突然，那黑袍下的雙眸如是未卜先知般猛然向著葉朔所在的方向洞徹過來，輪廓眸光裡晶瑩地森寒銳芒更是襯著暗色瞬間投射過來。
只覺一股極為強橫的精神力探測自他身前湧動掃過，剎那間葉朔呼吸一窒，一顆心都似是幾乎要從腔子中跳了出來，意識更是被嚇得魂飛魄散。
那一瞬間，葉朔突然有一種想要移動，逃避的衝動。他的心跳依然在劇烈的跳動著，不受控制。
從小到大，即便是在整個亞克伯格中最黑暗最骯髒醜陋的歐斯特南街中敲詐勒索，他都沒有遇到過如此危險的時候，如此束手無策的情況。
如此這般靜止了好半晌，那黑袍人才是漸漸收回目光，而那湧動在他身旁的如同澎湃巨浪般的精神也是慢慢恢復了平靜。
葉朔也不知道這黑袍人究竟有沒有發現他，按道理說，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是最低級的魔法師動用精神力探查，也必然能夠發現他的蹤跡。
何況就單單憑借那股令人心悸的濃郁鋒銳精神力，葉朔就可以判斷得出，這黑袍至少是七級以上的高階魔法師。而且，這名神秘人不急不躁，步步為營，極為謹慎，一看就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
不過，既然他發現了我，卻為什麼任何其他的進一步的動作？葉朔百思不得其解，胡思亂想了一陣兒，還是不得其法。
趁著幾人走過來無暇顧及的時間，葉朔連忙緊貼著草叢的邊緣，身體縮成一團，這個位置剛好能夠完全遮住他的身形。
「怎麼樣？」葉朔聽到自那寬大黑袍之中緩緩湧出了一個為冷漠無情的聲音，恍若是深達九幽的嘶啞質問，直指心魂！
那三男三女面面相覷，卻是都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看他們的樣子雖有些不耐，倒似乎對這神秘人十分忌憚，而處在一旁的葉朔，聽到這聲音，頓時覺得心中一跳，霎時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甚至連本就十分輕微的呼吸都停止了。
過了半晌，方纔那發了一頓牢騷的男性戰士，見始終沒有人說話，眼中大有不忿之意，遲疑了片刻，卻是沒有再沉默下去。
腦袋左右看著，卻始終沒有從其餘那幾人的臉上看出什麼來。彷彿是遲疑了一下，憨聲撓了撓頭才慢慢道：「格雷大人，您也別怪俺海曼斯說話直。」
「近些日來，那小娃娃倒也沒有什麼異動，像往常一樣拉屎吃飯，按說俺們幾個接到大人的命令，窩在這兒監視本也沒什麼。」
「但是，那小傢伙不過是一個初入境界的二級魔法師罷了，要俺說，直接抓了他了事，何苦還要這般謹慎等待，空受這等閒氣。」
說著這漢子還重重地揮了揮手臂，那極速抖動的臂影在月色朦朧下瞬間便帶起了一連串的殘影，隨帶著，一絲不太明顯的輕微破空聲一閃而沒！
「早了結早快活……」望著格雷愈發陰沉的臉色，那漢子明顯也是有些驚懼，說話的聲音也是隨機愈發的細微了，最後甚至變成了一番卡在喉嚨之中的低沉呢喃。
格雷掩藏在陰影之下的眼瞳收縮，在面前幾人的臉上掃視了一番，隨即冷冷說道：「你們幾個都是這種想法麼？」
周圍的世界，霎時陷入了一片沉默，那幾人聞言，目光也是躲躲閃閃根本就不敢與格雷那暗藏殺機，鋒銳森寒的眼眸相接觸。
那股冰冷難忍的氣息彷彿化作了數道無邊無際的巨大手掌，把自己的靈魂身心夾在中間，冰冷無情的狠狠擠壓著，如是粉身碎骨般難過。
見這番情景，站在格雷面前幾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嘴角輕輕抽搐著，呼吸也是突然間變得沉重起來，但站在他面前，卻是毫無退避之意。
斯威夫特後山的勁風，不知什麼變得輕柔起來，溫馨地吹了過來。
緩緩撩起了這幾人的衣角髮絲，輕輕飄動，如是自由，也隨之打破了這幾近窒息的氣氛。
「唉，這其中的顧慮豈是你們所能瞭解的，你們要明白，重要的不是那少年，而是他手中掌握的那份特殊的鐫刻方法！」
壓力隨風散去，格雷冷哼了一聲，隨即輕聲對著眼前的幾人說道。
「明日，明日一切自見分曉……」格雷語畢，昂首望著無盡的燦爛星空，輕聲在心中呢喃道：「看來，大陸上這傳承了千百年的勢力分佈，要動一動了啊！」
「今晚，你們一定要仔細盯緊，切勿出什麼紕漏，明白麼？」隨即那黑袍人有些迷茫的目光瞬間又變得凌厲殺機縱橫，閃電般射向了站在身前幾人的臉上。
「是是是，屬下明白！」幾人躬身點頭，誠惶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