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都風雲 第127章 殺意（一） 文 / 范曄
高台的邊緣角落中，一如往昔的柔和燈光下，狼狽至極滿身傷痕的薩克，帶著決然不屈的氣勢和堅韌，踉蹌而行。
他還沒有放棄這幾乎已成定局的比試。
望著對面依舊未曾認輸，不斷嘗試尋找機會的薩克，葉朔忽然間眼眶中有些濕潤，從薩克已然破損的衣袍縫隙，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尚未結痂的傷痕，依舊滴落著鮮血。
暗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收回了早就已經準備就緒的魔法。在震驚之餘，葉朔的第一反應是：不忍。
但一想起之前他攻擊自己時毫不留情，置於死地的態勢，他眼角的肌肉猛地挑了挑，驀地抬起頭來，目光緊緊盯著薩克仍舊不斷艱難移動的身形。
而此時薩克也是冷汗直流，他第一次陷入這種困境。
先前引動元素狂潮，他便是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他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像這樣不名一文的小人物低頭認輸，哪怕是死，也不能賠上自己的尊嚴。
不過，就在引動完成的那一刻，他後悔了。強烈的恐懼，席捲全身，釋然的心境中又夾雜了一絲希望，如是灼痛靈魂般的煎熬，恍如永無邊際！
他從來沒有料到，自己會被這樣斯威夫特中的小魔法師，給逼迫到此種境地。他開始質疑，自己一直崇尚追尋的希冀，到底有何意義。()
瀕臨在死亡的邊緣，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憶著自己這許多年來，身處於傭兵小隊中的時光，每一次的戰鬥，每一次僥倖的逃生後的慶幸。
而這一切，在此時看來，簡直可笑至極！
他不知道，此刻仍挺立於高台中央巋然不動的小魔法師，到底使用了什麼方法，削弱了元素狂潮爆炸產生的威勢。但是，這一次死裡逃生後，他的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愉快。
相反，成倍在他靈魂中堆積的是恥辱，是對於他的信仰一種前所未有的徹底褻瀆！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宰了眼前這個該死的雜種。
讓他為自己始終堅持的信念殉葬！此時，薩克已經徹底拋棄所謂的貴族氣節了。換言之，薩克已經不再認為自己是不配再做一個品質高尚的貴族，他獲得了新生！
現在，薩克已然毫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在他看來，放棄了自己的信仰，苟且偷生地活著，那是連最為低等的魔獸都比不上的。
為了殺了這摧毀一切的對手，他不介意再一次奉上自己的生命，但即使如此，憑借他此時的狀態，恐怕想要再給葉朔造成傷害，都是不可能的事兒，何況是……
怎麼辦？
痛苦的汗水使得華美精緻的魔法袍與皮膚緊緊粘合在一起，極不舒服的感覺一次次衝擊著他的神經，葉朔臉上那幾近快使得他抓狂的眼神，掃在他身上。
讓得他的靈魂都一陣戰慄，該死！那眼神在薩克看來，簡直就是對於自己的一種嘲弄，葉朔笑得是那樣的自然，如同這一切本就應該發生一般。
下意識地停住腳步，他煞有介事的抬起頭，對著依舊站在高台中央的葉朔冷笑了數聲，心中暗自說道：「雜種，你會後悔的，很快，你就會後悔的！」
恩維加爾大試煉場中湧動的溫暖輕風，裹挾的狂躁包圍在薩克四周，極度的煩悶使得熱血上衝的腦海中失去了最後的理智，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最後一個聲音。
殺了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他！
冷哼了一聲，薩克狠狠地咬緊嘴唇，刺鼻的血腥以及唇角上隱隱作痛的傷口，是此刻激勵薩克那在方纔的爆炸中變得怯懦的最好的藥劑。
心中慍怒不已，薩克咬緊牙關，仰起臉盯著前方，他的大腦飛快的轉動著，沒有任何的攻擊死角，沒有機會……
出身高貴無比，家族的雄厚實力，更是使得他從小便在帝都之中橫行無忌，甚至只需一句換便可以改變一方行省和公國經濟情況的薩克。
此時居然有人拿這種幾近是嘲弄，輕蔑的眼神奚落他，強烈的憤恨慢慢地在他的胸中伴隨厭惡發酵。
他已經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接觸那戲弄的目光了，但是在逐漸的試探無效之後，薩克默默在心中的理智終於被淹沒了。
呼吸猛然一滯，赤紅的眼中徒然之間便抹過了一絲狠戾，身形在不要遲疑，以自己此刻能夠達到的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
「撕碎他，撕碎他……」
雙掌微曲，殘存的鬥氣覆蓋於指尖之上，尖銳的泛起森然的寒芒，帶著呼嘯的氣勢，在葉朔身前轟然彈射而起。
薩克壯碩的身體如同一隻大鳥般高高躍起。
但是這道攻擊在葉朔的眼中卻是如此的漏洞百出，他甚至有一百種方式，能夠在躲避這道攻擊的同時，順便結束他的小命！
可葉朔並沒有這樣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在那一刻，他心中又這樣一個聲音，也許是因為他身上那股氣勢吧！
目光逐漸順著騰空而起的薩克的身形，心底曾經那些熱血的誓言，恍若是一下子便全部淡化了，他有那麼一瞬的恍惚。
逆著自頭頂斜向投射而來的光線，薩克的身形彷彿鍍上了一層暖色的悲情基調，腦海中浮現出的錯覺，融化在燈光中的薩克，正乘著自己的信仰翱翔！
葉朔怔怔地看著，但薩克的身形開始下墜，強烈的聲響使得他回過神來，那蘊含著尖銳的攻擊在他的視線之中極具放大。
此時薩克的眸光之中沒有絲毫的動搖，熾熱的戰意焚燒著，一抹猙獰的狂暴，在他的臉頰上綻放。
可葉朔只是輕輕地後退了一步，便將薩克這最後的一道攻擊躲避了開去。轟然落地，薩克的身形重重地搖晃著，彷彿隨時都要倒下。
但最終他還是站住了，穩穩地像一個英雄那樣站在了整個擂台的中央。
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葉朔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表。他曾在比試之前料想過各種結果，哪怕是身死魂滅，但是卻決然不包括這種結果，他的眼瞳中閃過一絲不忍。
遍佈在自己周圍的感知，緩緩地流回自己的身體，熟悉的掌控感消失了，隨之葉朔也哀歎了一口氣，心中充斥地戰意逐漸消散，甚至在他看向薩克的眼中分明還有著幾分敬佩。
「放棄吧，為了這樣一場比賽的勝利而賠上性命……」葉朔一臉哀傷地望著身前不遠處的薩克，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值得！」
緩緩抬起頭，望著這個站在眼前的對手，薩克心中頓時更為憤懣，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忽然，他綻開了一絲絕望淒慘的笑意。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不需要！」薩克大聲吼道。
隨即像是自喉嚨最深處發出的陰森笑聲，轉過身去看也不看葉朔一眼，就當他不存在一般，兀自整理著自己已然十分狼狽骯髒的衣袍。
彷彿是極為滿漫不經心地，冷哼了一聲道：「即便是你今天戰勝了我又如何，你注定永遠也得不到她，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