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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的復活 212.理解 文 / 公子竊玉

    說到信仰,勞裡頓時變成了初識時的那樣,心懷蒼生的憐憫仁慈和俯瞰塵世的超脫出世的氣息連帶感染了四周的空氣。

    薇妮忽然想起,去年的情人節,正是她即將去索多瑪之嶺尋找瑪麗女公爵的前夜。那天勞裡帶她去了萬神廣場。在煙火驟滅的那一刻,他輕輕地親吻了她的額頭,說「別死」。

    那一刻,他混上上下散發出的淒涼別離之意,恍若夏日間猛然刮過的冷風,帶著暈染了絕望的涼意和……恐懼。

    到了此時,薇妮才意識到,那個時候,他想起的,大概是他的姑姑。

    那天他喝了酒,賭了半夜,從樓上俯瞰下去,賭場的燈火輝煌裡,他看上去驕傲又頹靡。

    想起幼時在教會受苦的日子,薇妮知道,雖然幼時的記憶看似過去了很久很久,甚至久遠得讓她時而分不清哪些細節是真的,哪些是夢境,還有哪些是自己的杜撰,但是內心的創傷,卻並不是因為記憶的褪色而消退。每當她想起小鎮神官拿起鞭子驅趕他們的時候,她仍然會有一瞬間的情緒失控,咬牙切齒,恨不能逆穿時光,親手擰斷神官殘酷笑意之下的脖子。

    幼時那種孤苦無依的感覺時時纏繞著她,在後面的日子裡,成為了她拚命修行的最大動力。只有不斷地獲得力量,強大起來,她才能給自己短暫的安全感。

    那時的勞裡,家族衰落,所能依靠的只有在酒會上依靠曲意逢迎結交權貴,而謀求生存的姑姑。這樣的日子,雖然比起生活中充滿飢餓和虐待的伊芙在物資和生活上幸福許多。但是精神上的安全感缺失,卻足以讓任何一個孩子在此後的一生中記憶深刻。

    只不過因為際遇的不同,勞裡成為舉足輕重受人尊敬的大神官。而伊芙從一開始便雙手沾滿鮮血,墮落成了讓人又憎又怕的魔鬼。

    夏夜的涼風撲面而來,擁著薇妮亞麻色的頭髮朝後散開。勞裡的目光凝視著她飄散開的頭髮,進而看向她戴面具的臉。她戴的仍然是a面具,穿著白色的裙子。似乎在這一刻,在這樣相似的場景下,記憶和眼前的畫面交互切換,勞裡終於充分而徹底地認識到,當年那個第一個被她戴入賭場,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勞裡的目光移到她的左手無名指上,又看了看她的指尖和手腕。雖然她經過了異乎尋常的殘酷試煉,去了奢侈傲慢的伊斯頓學院。又做了服務生臨時傭兵等各種不入流的職業,但是她眼神堅定如昔,一如她不喜好珠寶首飾的性格,似乎她的存在就是自我的極端體現,完全不為外物所動。那樣的眼神。()在六年前的小姑娘身上,顯得太過世故鋒利,而在眼前少女的身上,卻又顯得純淨澄澈。彷彿在時光的洗滌裡,她改變的只有漸漸顯開的外貌,而非歷經考驗而漸漸改變的內心。

    赫格倫家族和斯德林家族一樣。都破落衰敗在了新舊貴族交替的歷史洪流裡,彷彿歷經千年風雨侵蝕的華麗宮殿,金壁褪色。廊柱坍塌,即使是最堅固的石料也抵不過侵蝕,脫落**成泥土。他能想像薇妮在怎樣的環境裡長大,寄住在遠親籬下和依靠交際花姑姑的生活一樣,都是沒有安全感的日子。

    午夜已過。大廳裡忽然奏起了一支慵懶的提琴曲。這是黑桃皇后瑪拉.斯德林從前最喜歡哼唱的曲子,慵懶的調子配上她緩慢吞吐的煙圈。曾經是賭場上最艷麗最挑釁的畫面。

    看著默默站在黑暗裡的薇妮,勞裡忽然覺得,自己從前的一切和這個小姑娘的遭遇比起來,其實算不上多麼特別。他並沒有受到神的拋棄,或者說,他並不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神眷顧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憎恨著姑姑,憎恨她的拋棄,憎恨她不珍惜平靜的生活,任性地在生活中掀起一幕幕戲劇,再以慘烈的悲劇收場。

    但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他現在已經獲得了平靜。

    勞裡揉揉薇妮的頭髮,就像她還是個小姑娘時候那樣。沒有看著她的時候,他總覺得身邊的她還是記憶裡面那個柔弱小巧的小女孩,但是她現在已經長高過了他的肩,線條柔和優美,讓人無法再將她當成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再揉她頭髮顯得是那麼彆扭。

    「回去吧。」勞裡說。

    薇妮跟著他走了幾步,勞裡突然頓住,回頭,有一瞬間的猶疑。他問:「你確定要嫁給卡萊斯托.伊森?」

    薇妮看著自己的腳尖,語氣盡量輕描淡寫地回答:「啊,是啊。」

    勞裡輕歎一聲,說:「是,這樣你就不用再回切斯特城了。」

    薇洛妮卡.赫格倫已經十六歲了,不能再住在學校,也沒有其他的庇護所,嫁人是她唯一的出路。何況不管是聖殿騎士身份,或者家族背景都意外優越的克萊斯托。

    勞裡知道她一向特立獨行,做事不計後果。對於沒用的愛情來說,能夠獨立才是更重要的事。他知道,她想迫切地擺脫對莫頓家的依賴。

    勞裡想起初識薇妮的時候,她受了很重的魔法衝擊,卻一絲柔弱也沒有顯露,似乎根本就沒想過用楚楚可憐博取他人憐憫和照顧。至於她為什麼會受到魔法衝擊,以及為什麼一個人流落在外,她沒說,勞裡一開始沒興趣去瞭解,後來再遇見康德神官以及莫頓伯爵之後,他心裡便瞭然。

    因為他們有著相似的經歷,所以,勞裡想,在他心裡,薇妮大概還是有些與眾不同的。

    大概因為是姑姑祭日的緣故,勞裡今晚的心思有些亂。

    回到大廳,賭會已接近尾聲。

    勞裡忽然覺得疲倦和壓抑。面具彷彿變得有千斤中,壓迫得他無法呼吸。他逃離似的,迫不及待地返回馬車裡,摘下面具,深深地呼吸。

    回程路上,勞裡沒有和薇妮說一句話。堆積的倦怠彷彿亟待成熟的火山,鋪天蓋地地就要將他吞沒。

    薇妮以為他心情不好,所以沒有多想。她回房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她輾轉反側了不知多久,卻睡意全無。

    外面有人敲門。來的人是教廷的見習神官。見習神官先呈上卡萊斯托的信,信很長,密密麻麻地寫了三大頁,裡面有出征過程的描述,對新教徒的憤怒,以及情意綿綿的思念。

    捍衛教廷、剷除異端的部分寫得格外生動熱血,但是訴說衷情的部分雖然用辭講究,讀起來卻很乾。

    見習神官說,教皇想要見薇妮。

    既然是教皇的召見,薇妮自然不能推脫。她匆匆換了衣服出門,因為一夜沒睡,臉色不太好。然而這樣睡眠欠佳的模樣在旁人看來,卻誤以為是擔心未婚夫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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