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的黃昏 288.最後為你做的一件事 文 / 公子竊玉
王子和女公爵密談之後,戰爭的勢態似乎莫名其妙地就平息了下來。
遠在王宮的薇妮聽說,有的士兵甚至陸續回了家。
許多人都在謠傳,王子和勃艮第女公爵在前線訂了婚。只等戰爭殘局收拾完畢,就一同回諾伯城來舉行正式的儀式。
當所有人津津熱議的時候,薇妮只在沉默。周圍議論的聲音彷彿一條條看不見的絲線,穿入她的耳中,纏繞上她的心,再狠狠一系,勒得她心裡一陣陣地鈍痛。
那天威廉站在雪裡,非得要薇妮承認他是最英俊的雪人的事似乎昨天才發生。
現在聽這些流言都沒有什麼用,她想要等到威廉回到王宮,等他親自向她解釋。可是,他又會解釋些什麼呢?他從來沒有作出過任何承諾。薇妮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算什麼,朋友?曾經患難的同伴?
可是如果只是這樣,那他親自繫在她手腕上的紅絲帶又算什麼?
紅絲帶的意思是專屬。
若非對她有心意,威廉又為何替她繫上紅絲帶。
她記得他最後的道別,是奉勸她回赫格倫家族遙遠的封地。那個時候,他大概已經下定決心,想要和勃艮第女公爵聯姻。她早該想到的,他是王子,會長久住在諾伯城的王宮裡,而他卻勸說她去遠方。
紅絲帶或許是年少時候執念的化身,或者是再次相逢時的一時心動。然後世事並非總能如人願,尤其是身處權力中心的人們,看似手握大權,其實不過是跟隨歷史的車輪前進,如果一步走錯,便只能被碾碎成泥。
薇妮覺得心裡悶得難受。
想起好些天不見莉莉安,薇妮去了莉莉安的住所。才知道她離開已經離開。薇妮覺得奇怪,莉莉安沒有說何時回來,卻沒有跟她說一聲。
時間彷彿被加諸了靜止的咒語,每一分鐘的流逝都像是鈍刀刮過薇妮的胸口表面。她躺下,側身蜷縮成一團,雙手無意識地絞著被子,卻減輕不了心裡的洶湧而來的難受。
薇妮知道自己應該知足。能夠去遠方,過上平靜安和的生活,是她小時候的奢望。比如刺殺被抓拷問致死,或者死在森林不知名處。能過上現在的生活已然是奇跡。但是,她卻仍是不斷從睡眠中醒來。心底有個聲音在輕輕說:只差一點,只差一點生活就能變得更加完美。
當薇妮再一次半夜莫名醒來的時候。房間一片漆黑。她起身推門,正好看見月亮被一片橫來的烏雲遮住。她一個人出了王宮。
隨著戰爭開始,諾伯城的通宵達旦夜夜笙歌的情境漸漸消失。流民湧入,治安惡化,許多人都夜不出戶。街道上很冷清。
鏡子老氣橫秋地長歎一聲。引用了薩佛的《放逐》:「把藏有你的畫像的小盒子掛在胸前,白日裡我的眼,夜裡我的心,為你,為我自己,都得不到安寧。」
後世的人們解析說。這一段大約是與薩佛喜歡的女子有關。至於這個女子是誰,無人知道。也有人說,這句詩寫的是維納斯。維納斯將畫有阿多尼斯肖像的項鏈戴在脖子上。無論是白天默默看著阿多尼斯,還是晚上的思念,都讓她無法安寧。
在同一時間同一刻想到這句詩的是正在逃往的喬治.加略特。
喬治到現在也不明白王子到底在做什麼。他費盡心思地接近勃艮第家族,甚至假意娶了艾維.倫納德。可是,就在他暴露身份。引發勃艮第和倫納德的衝突,形勢逐漸傾向王子一方時。王子居然在這個時候決定停戰。
伊莉莎白接受了停戰協議,但這不代表倫納德會放棄殺女之仇。趁著此時伊麗莎白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王子那邊,艾維的父親,老倫納德先生領著手下可以調動的兵力,直取歐斯托而來。因著倫納德家族對勃艮第在金錢方面的重要性,霍斯金本來就是伊麗莎白手下的將領之一,掌控著相當一部分的軍隊。同時,老倫納德手下也有自己的騎士團。
當停戰的消息剛傳來的時候,老倫納德立刻認為這是一個為艾維報仇的絕好機會。如果尚在戰爭僵持之時,私自調用軍隊會打亂整個佈局,王子說不定會趁虛而入,而現在,不需要在顧忌這些。停戰的消息先傳達的是給將領,而在屬下的士兵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老倫納德抽去攻打歐斯托。霍斯金雖然也想為妹妹報仇,但是私調軍隊畢竟非但不妥且是重罪,但是在父親的堅持下,他只好不參與,卻也不阻止。
喬治沒有料到老倫納德會突然率軍突襲,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老倫納德的做法與軍隊打仗不同,軍隊打仗求全局勝利,而老倫納德卻只在乎是否能殺掉喬治。此刻,喬治身邊只有十多個近身侍從,而在身後的追趕的老倫納德人數是他的兩到三倍。若是拚死一搏,喬治這邊未必一定會輸,只是兩敗俱傷是必然的結果,喬治並不想如此。
樹林裡只聽見馬蹄狂響。
月光從烏雲背後閃現出的時候,喬治胸前有時會隱約有一絲藍光,是薇妮送給艾維的碧海藍寶石胸針。艾維以喬治上戰場需要保護為由,非要喬治戴上。也不知道為什麼,縱然這段婚姻只是一個不光彩的政治計謀,縱然艾維已經死去,喬治卻也每日佩戴著胸針。
「為你,為我自己,都不得安寧。」
樹林的前面是亂石坡,雙方已經追逐了一天一夜,無論的人還是馬匹的體力都快到了極限。上了亂石坡,喬治終於作了手勢,讓大家都停下來。
與其這樣無止盡地追逐下去,不如作個了斷。
雙方在亂石坡上僵持下來。
「倫納德先生,」喬治朝著老倫納德高聲說,「我知道,您對我的憎恨無論如何都不會消除。但是,立場不同,於我於加略特家族,於你於倫納德家族來說,都只是跟隨形勢作出的選擇。我們為著不同的信念,都想殺掉對方。沒有誰對誰錯,只是選擇不同。可是我還是想說,對於艾維,我心存愧疚。」
當喬治說出這席話的時候,老倫納德已經鐵青著臉,抽出了長劍。
身著男裝,因為汗水和飛塵整張臉都已經髒得遮住絕色姿容的塞西莉婭默默地站在喬治身後,默默地拔出了劍。
「喬治.加略特,你敢欺負艾維,那你敢不敢來接受她爸爸的挑戰?」老倫納德嘶啞著嗓子吼道。
對於喬治的實力,在場所有的人都知道,有個管家樣的人似乎覺得這不是一個明智的主意,想要勸說老倫納德。但是老倫納德什麼話都不聽。
「我沒有理由拒絕您的挑戰。」喬治作出接受挑戰的手勢,且認真地鞠了一躬。
「喬治,可是你──」塞西莉婭欲言又止。
喬治的背後有兩處傷尚未癒合,是之前在戰場上被一個殺手所傷。那個殺手手法專業,悄悄潛入了加略特府邸,雖然沒能殺掉喬治,卻也沒讓喬治手下的人捉住。喬治手下的一個騎士認出他,是前光榮之仞的成員,綽號嗜血獠牙。塞西莉婭當時想,老倫納德為了殺掉喬治,真是不惜重本,竟然請來勃艮第家族一心想出去的光榮之仞的餘黨。
老倫納德雖然是商人,但同時也是經驗豐富的騎士,年輕的時候曾經親自帶人深入寂靜森林收集資源。喬治卻因為近一段時間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缺乏休息,和老倫納德的決鬥剛一開始,很快就落了下風。
老倫納德一個橫批,厚重的大劍眼看就要掃中喬治。於此同時,喬治的水脊也要刺中老倫納德。老倫納德卻像是不怕受傷似的,進攻的勢頭絲毫不減退。
塞西莉婭瞬間張大了嘴,卻只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細的尖叫。
大劍披中喬治的瞬間,喬治的胸口綻開藍色的光暈,生生替他抵擋下了這一劍。
喬治在最後一刻收起了水脊,因為反衝力而摔跪在了地上。老倫納德也被光盾一阻,向後退了好幾步,才依靠大劍拄地而定了身形。
伴隨著細碎的卡嚓聲,喬治胸前的碧海藍胸針碎落在了地上。
在最後的時刻,是艾維給他的胸針救了他一命。
喬治彷彿失去了理智一般,不顧一切地用雙手在地上翻找,想要捉住胸針的碎片。
老倫納德此刻自然也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他頓了頓,終於還是哀嚎出聲:「艾維,我的好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