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的黃昏 298. 啟示 文 / 公子竊玉

    漫長而無眠的一夜過去，碎雪的傭兵們終於得以離開。這一路上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以至於傭兵們雖然內心充滿疑惑，卻絲毫沒有好奇。那些不可解釋的秘密就像是裝在魔盒裡，如果打開，會有可怕的怪獸咆哮而出，將他們拖進深淵。

    薇妮在莉莉安的配合下，連續用禁術一路從魔獸魔晶中獲取了許多的力量。這種毫不顧忌地強搶掠奪喚醒了她內心的對力量渴望，感受著自己力量的不斷增強，薇妮的魔法使用起來更加自由隨手。

    等到夜裡，所有人都睡下休息，輪到薇妮守夜。她一個人高舉雙手，向著天上的明月。黑暗法師是月神的學徒。她心念一動，兩株巨大的籐條從地下竄起，將她舉送到了一旁的大樹頂上。

    薇妮低頭感受著天地間的自然元素，月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印得皮膚白皙中帶著青灰色，那是死亡的顏色。

    在這索多瑪之嶺難得安謐的夜晚，她站在樹頂，極目遠眺。雖然已經過去了七年，但是再來到這裡，通往那座禁地城堡的路上，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漲潮前的海水，一波一波地蔓延湧來。關於維納斯、阿多尼斯，還有赫非斯托斯的夢境或者說記憶讓她無所適從。上一次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完成尋找《記憶之書》的任務，而這一次，她卻對帝國這最大的禁地山嶺有了一絲畏懼。這畏懼並非源於她自身力量不如上次強大，而是漸漸產生的奇特熟悉感，彷彿打開塵封記憶，去發生過已忘卻的發生過什麼可怕事情的地方舊地重遊。

    薇妮抱著雙臂，覺得有些冷。()

    腳下的樹枝一路分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威廉借由一根籐條升上了樹頂，來到了她身邊。他們兩人的身上都留著植屬法師的血液，跟樹木籐蔓在一起，可以輕易地互動。

    「你的臉色不太好。」威廉看著她，神色有些擔憂。

    「當我撫摸住植物的時候，可以和它們對話。很多時候。尤其是在你的玫瑰園裡。我有時候似乎能聽到玫瑰們歌唱，」薇妮說著，伸手輕輕握住了一根樹枝。「可是來到這裡之後，植物的聲音聽在我的耳朵裡，再沒有輕鬆和愉悅。我覺得很壓抑，但卻又說不出原因。現在我的手放在這棵樹上。可是我唯一能讀到的，只有靜默。就好像是一個強大的魔法。將這裡所有的生命詛咒，讓它們沉默不能言語，讓它們在壓抑中暴戾狂躁。」

    威廉說：「我聽不見植物唱歌，也無法和它們對話。」

    薇妮驚訝。她以為對於植屬法師而言，和植物是理所當然的本能。

    威廉輕聲念了一小段咒語，一根小小的骨頭從樹枝中升起。落到了他的手心。看上去，應該來自一隻死去的鳥兒。

    「我的祖母是莉莉安小姐的姑媽。血統純正亡靈法師。因此，我的血統裡也有1/4的亡靈法師血脈，」威廉輕唸了一聲「安息」，小鳥的骨頭變作了銀色，繼而漸漸透明消失，「大多數的植物們不喜歡黑暗和死亡的氣息。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聽不見它們的歌唱。真正的植屬法師，必然內心純潔，乾淨善良。」

    就像薇洛妮.卡赫格倫這樣，天生不會殺人。

    薇妮能感覺到威廉的羨慕：「可是，你是我見過內心最乾淨善良的人。」

    威廉說：「很多年前，當你還在參加伊斯頓學院試煉的時候，我們在寂靜森林相遇。你在樹上，而我在樹下殺了很多前來追殺我的人。那個時候，我實力很弱，所以用了亡靈魔法的禁咒，地獄的召喚。因為我的兩種血統，我悄悄研究過怎麼把亡靈魔法加諸在植屬魔法上。」

    薇妮這時隱約想起來，那時威廉用來纏繞的籐蔓原本沒有多大的力量，可是籐蔓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六個敵人被黑色火焰灼燒，面容扭曲，慘叫聲此起彼伏。

    風吹來，薇妮打了一個寒顫。威廉脫下外套，替她披上。薇妮沒有拒絕，她用外套緊緊包住自己，說：「你忘了，我是一個魔法師。我可以把火元素覆蓋在皮膚上，就不用覺得冷。可是現在，我的手臂上寒毛全都豎了起來。彷彿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將要發生，但是我卻固執地沒有撤離。」

    威廉緊緊地擁住了她，久久沒有說話。

    「《聖典》裡說：『預言家傑爾彌亞在沉睡中聽到了神的語言，每一句話都是啟示。每當災難來臨，信徒祈求神的憐憫。神選出預言家，在夢中給予指引。』」薇妮引用了《聖典》的原文，「我最近似乎也在做夢。有時候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幻覺。我夢到了諸神的黃昏前，維納斯，阿多尼斯，和火神的往事。我一定是瘋了。我根本不瞭解遠古的神祇，更不知道這些怪異的想法從何而來。」

    薇妮跟威廉講述了有關維納斯的故事。這些想法彷彿甦醒的回憶一般，自然而然地就從她的腦裡流露了出來，所有的細節真真切切。

    「我覺得，自己以前來過這裡。這種感覺讓我害怕。」

    沒等威廉說話，鏡子先叫了起來：「這是啟示！這是啟示！這是神的回憶。你是神選中的人，必須由你找到《記憶之書》。」

    薇妮豁然想到，如果傳說是真的，《記憶之書》就在索多瑪之嶺深處，那麼也許這些關於諸神的回憶，就是她對《記憶之書》的感應。可為什麼是她？如果她真是神選中的人，那麼為什麼當年伊芙無法獲得《記憶之書》？

    因為伊芙沒有神之血脈。

    沒有神之血脈的人甚至無法接近神的遺物。

    薇妮從來不相信命運，但在此時此刻，她忽然想起游吟詩人們最愛用的句子「歷史的車輪開始轉動」。她不知道，是不是命運讓決定自己將是打開《記憶之書》的人，即使上一次失敗，命運也用一種前所未聞的方式，讓她獲得神之血脈，再次來到這裡。

    她不相信宿命的堅定信念開始瓦解。正是這種信念讓她無視關於薇妮塔絲的不詳預言，無視所謂的神啟，無視復活教徒的堅韌。儘管所有人的表現都在告訴她，來到這裡是選擇死亡，但是直到這一刻，薇妮才開始真正意識到問題的真實性。

    薇妮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一定會死在這裡，對不對？」

    「薇妮塔絲，」威廉的眼睛裡的悲傷忽然漾開，「我需要告訴你一段完成的歷史。趁著現在你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