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四回 狗眼看人 文 / 雨鈴
重九出得洞來,日頭從西邊斜斜照來,西方似火,晚霞滿天。
重九深吸一口氣,忽然間一楞,彷彿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山還是那座山,像個大公雞似的,谷還是那條谷,像長蛇似的,人還是那個人。
什麼變了呢?
重九又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間他從風中聞到了花香、鳥香、山的清香、天的藍色香(這是種什麼香?),重九也分辨不出那麼多的氣味,好像這世界上由各種各樣的氣味組成的,天有天的香,山有山的香,谷有谷的香,樹有樹的香,無數種氣味如絲如縷混在一起灌入鼻中,如果細分,卻又能分辨成無數種。
「我這是怎麼了?」重九一下子摀住了鼻子,鼻中立即傳來一股肉香,忽然間眼前出現了一個大黑鼻子,好難看的狗鼻子!
他記起了自己化身為狗的那個夢!
「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麼?」老道溫和的話語又回到了耳邊,「回夢心法可以讓你們看到前世!當然,需要機緣……」
「我的前世真的是條狗?」重九捂著鼻子,眼睛瞪的老大,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
瞪的老大的眼睛實際上卻什麼都看不見,過了很久,眼光才又漸漸回到眼中,他看到不遠處幾個天刀門弟子正在起起落落,沿著山路不斷的搜索。
「靠,他們還沒走!」重九暗自慶幸自己一早便貼了那隱身符。
他沿著山谷慢慢向前走去,一開始還擔心天刀門弟子中有三重以上的高手,看穿他的隱身符,不時的在山石後躲藏,後來試了幾次,見那些天刀門弟子像白癡一樣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經過,他們也看不到,不由大膽起來大搖大擺的跑了起來。
因為不知道別的路,重九隻能原路返回,越靠近天刀門的山門遇到的天刀門弟子越多,他們三五一組、六七成群,都在緊張的搜索著,連山間的每塊石頭都會翻過來檢查一番,人沒找到,慘了那些蜈蚣、蠍子、草鞋底、蛇,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生命喪生在這些天刀門弟子手下。
從他們口中,重九知道,他們的副門主下了死命令,找不到人不准吃飯,不准睡覺,不准回山。
聽著那些天刀門弟子哼哼唧唧的抱怨,重九心裡這個樂啊,好幾次差點笑出聲來,幸好及時用雙手摀住了嘴。
那條山路血跡依然,不少的天刀門弟子正在忙碌著清掃,拎著木桶在潑水,想到三兄弟受的傷,不給他們找點事幹,就不是重九了。
重九從那錦囊中抓出了一些黃色粉末,鑽入了山路旁的林子裡,測測風向,正是向山上吹的,滿意的點點頭,找了些乾枯點的樹枝葉子點燃,將粉末灑上,火很快大了起來,他又抓了些黑色的末子灑在了上面,然後飛快的跑走了。
火在密林裡燃一開始不大,過了一會兒,大了起來露出了明火,卻很難救了。
一個想鑽入密林中灑尿的天刀門弟子最先發現了著火,急得大喊大叫起來:「走水了,走水了……」
那人提著剛剛裉下的褲子想要進去看看火勢,剛一近前,風向一轉一股黑煙刮到面前,他吸了一口,一股惡臭傳來,「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他的喊聲驚動了同伴,同伴的喊聲又驚動了更多人,附近的天刀門弟子聽到叫聲,都聚集了過來,想辦法救火。
山火一旦著起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將整個山燒光都是常事,所以天刀門弟子要對這天柱峰嚴加守護,一方面是防人,另一方面也是防火。
幸好現在是夏季,樹木皆綠,水分很大,燃燒困難,擴散的速度也慢。
令天刀門弟子感到奇怪的是那煙太厲害,人一旦聞了便會無緣無故的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一開始他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會事,倒下了很多人後,趕緊匯報了那個晉副門主,晉副門主衝下來,仔細觀察了一陣子,才確定是煙有問題。
晉副門主一邊指揮人從黑煙的後方滅火,一邊大歎倒霉,門主剛走便出了這麼大的事,這如何向門主交代啊?
近十年來,天刀門從未遇到如此慘敗。近十年,天刀門勢力不斷膨大,在全國都可以橫著走了,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四個野小子差點滅了門,這要傳出去,天刀門還混不混了?
晉副門主摸了摸了脖子,心說:「要是門主回來之前,這件事處理不好,恐怕這脖子得挨門主的天刀了!」
晉副門主站在山道上瞅著山下,怔怔出神,在他的視線內,山門旁半人高的茅草突然一晃,卻沒有人。
這異常的一幕幸運的逃過了這機敏的晉副門主的雙眼,只因為這個時候他出神的太厲害了。
重九還不知道自己差點暴露,這次行動實在是險之又險,沿著原路急奔入城。
城門口的守衛似乎也多了不少,正在對行人一個個的檢查著,檢查的格外仔細。
重九記得出來的時候,那些守衛還是掃一眼,大手一揮就放行的。
只有此時的重九根本顧不上仔細觀察這些,他急於見到小葉子無恙。
小葉子還在襁褓中時便被重九帶入了西廠,藏在四兄弟所居的大排屋內,吃喝拉灑睡全由重九照顧,一直長到現在六歲。
可以說,小葉子是重九一手拉扯大的,當然胖子和侯老三也幫了不少忙,小葉子就是這個世界上重九唯一的親人,這種感情不是親臨其境的人是難以理解的。
重九在安慶磚石鋪成的小巷中飛速穿行,如果不是為了要隱身,他早大叫出來。
路上不斷的遇到一隊隊的衙役在大聲叫著:「開門,開門,檢查,檢查……」
連衙役都在替他們找兇犯,可見這天刀門的勢力是如何龐大!
幸好,這城裡還沒有看到天刀門的弟子。
重九所過之處,皆帶起一陣微風,忽然著傳來「汪汪」的一陣狗叫,接著全城的狗都叫起來,此起彼伏。
狗叫聲正好掩蓋了重九奔行的腳步聲,倒是件好事。
他奔進一條兩人寬的小黑巷,此時太陽落了山,天色暗淡下來,這小巷子一切都模糊了。
他只看到前頭有點光亮,穿過這條小巷就是一條橫著的主道,主道的另一邊便是孔雀東南飛了,離得越近,重九越緊張,心中直念佛:「阿彌陀佛,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
忽然,他腳下一緊,好像被什麼東西拉住了,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立定腳步四處觀望,小巷很小,一眼便看全了,眼前是兩扇黑色板門,是戶尋常人家,門閉著,上面一幅已經漂白了的對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中文系的重九依稀記得好像是陶淵明的《飲酒》,課本上學過的。
不過眼下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回過頭來看來看去,不見有人,心中不由大感恐懼:「到底是哪個高人看穿了隱身術?」
褲腳又被什麼東西拉動了幾下,他一低頭,腳後跟處赫然是一隻頭上頂朵黑毛的大白狗,那狗的兩隻眼睛正在向上瞅著他:「大帥哥,你叫什麼名字?跑這麼急,幹什麼去呀?」
重九腦子裡忽然間響起了一個聲音。
「誰?誰在說話?」重九四處亂看。
「咯咯」一陣奇怪的笑聲傳來,重九一低頭,見那狗嘴正一張一合好像說話的樣子,不由大驚,「是你在跟我說話?」
「不是我,還有誰,這裡還有別人嗎?」
「鬼呀!」重九尖叫一聲,撥腿就跑。
那狗卻突然跳到了他前面,人立而起:「不用害怕,我是狗不是鬼!」
「那你怎麼能說話?」
「你也能說呀!」
「咦,哦,啊,喔,對呀,你怎麼聽得懂我的話的?」
「你說的是我們狗話,我當然聽得懂了?大帥哥,天色晚了,你跑這麼急,是不是沒吃飯哪,我這裡可還有半根骨頭,要不要啊你!」說著,那狗的兩隻爪子直直向重九身上按來,狗眼裡還射出嫵媚的光。
重九急忙後退了幾步:「慢來,慢來!」
「哼,」那狗的語氣忽然間不善起來,「幹什麼推三阻四的,你以為我武媚娘是好欺負的,信不信,我叫我的妃子們咬死你。」
「武媚娘?你叫武媚娘?哇哈哈,哇哈哈,」重九捧腹大笑,笑得差點斷了氣,連額頭上的隱身符掉下來也不知道。
「哼,有什麼好笑!人類可以起個狗名,我們神聖的犬族當然也可以起個人名!少見多怪!」
「好,好,起得好,起得好,這名字一聽就是當皇上的料!」重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揉著肚子,「我說媚娘啊,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是如何看到我的?」
「哼,這有什麼難的,你以為貼個鬼畫符在腦袋上別人就看不到了嗎?真是人眼看狗低!」
「人眼看狗低?哈……」重九笑差了氣,肚子猛烈的疼了起來。
「哼,千萬不要小瞧我武媚娘,你是不是想去孔雀樓偷東西吃?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去了,我剛剛去偷了兩塊肉,那裡要出大事了!」
聽了這話,重九也顧不得肚子痛了,趕緊問道:「什麼大事?」
「哼,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就是人咬人唄!一群捕快在那裡要抓一個小孩子!結果……」
還未聽完,重九腳底下如踩了火箭一樣,一溜煙的衝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