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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我為你把門,你慢慢... 文 / 一枝軒

    天色入幕,萬籟俱寂,沿著長廊步步前行,可聞到淡淡的花香,加之此起彼伏的蟲鳴聲,將夜色襯托的更加恬靜。

    風一吹,淡香襲鼻,雅趣橫生。

    然而,這樣的景色,寧家人卻無心欣賞,或者說忘記了欣賞。

    自那一聲響徹雲霄的顫音與夜色同期而至時,寧家便陷入了死寂。

    「咚咚咚!」

    有步伐聲穿廊走巷在夜色下響起,一聲一聲踩的人心發緊。

    一白衣勝如雪,一刀寒光四溢,一少年提刀淺笑,自寧家後院踱步而來。

    「是少爺!他這是要幹嘛?」

    隱於屋中不敢出門的族人好不容易看清他的容顏,心中卻同時湧出了深深的震撼。

    因為,他們看見寧無痕提著那柄刀出來了。

    那柄打磨數日,導致整個寧家都在猜測其用途的斷背刀。

    刀長十寸,材質一般,但鋒利程度竟然遠超大部分兵器,因為那柄刀週身始終縈繞著一股白芒,在夜色下顯得極為耀眼。

    「好可怕的感覺,似乎那白芒散發出的就是殺氣。」

    「打磨數日,終於還是要染血了,少爺這是要殺人去嗎?」

    「有時候感覺真像在做夢,這還是我眼中的少爺嗎?」

    有人已經猜出來寧無痕是要去殺人,但不知殺的人是誰。

    「回想這些年,少爺走過的路,實在是不容易。還記得那時候我們總是喜歡罵他廢物,事實上的確如此。但哪次少爺記恨過我們或者藉著身份找族長壓迫我們?有一晚我喝醉了酒,碰到少爺,然後借酒壯膽,當著少爺的面將他罵的一文不值,甚至要求他去自殺,免得辱沒了寧家的門楣。但少爺自始至終都只是在笑,沒說一個字。可是我不瞎,我分明在那一晚看見他死死的扣住顫抖的雙手,但表情始終沒變。」

    「第二天酒醒了才發現闖了大禍,要知道少爺雖然是個廢物,可畢竟是族長的兒子,平時都是暗地裡罵,誰敢擺到檯面上來?我那時候嚇的半死,以為大難臨頭,後來一連等了十數天都不見動靜,最後才知道少爺根本沒跟任何人提起我侮辱他的事情。」

    「那一天他也像今天這般平淡的笑著,可誰人不知他當初心中的酸楚。說來不怕大家笑我沒心沒肺,那件事之後我仍然不知悔改,似乎這輩子就認定了少爺是個廢物。甚至可笑的以為少爺不說那件事是因為不敢,怕招來更多的侮辱,恥笑。」

    「直至那一戰,我才通過少爺明白什麼是寧家真正的傲骨,才明白他的心到底堅韌到了何等程度。他一個人站在西桑城下阻殺東皇柳家,需要多大的魄力才敢?我們可曾想過,少爺才十六歲,十六歲啊!他就這麼一個人,去殺一個強大到連西桑城都不敢過度招惹的東皇柳家人。」

    回憶往事總是那麼令人感慨,本名寧雲的寧家外親卻在這個時候談起了往日的一件原本早就爛在肚子裡的事情。

    寧雲長舒一口氣,輕笑道,「少爺已經不是當初的少爺了,蒼天總算有眼不負苦心人。以少爺那時的堅韌心性,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他應該得到的!」

    一群人怔怔無言,似乎在感慨,似乎又在自責,畢竟眼下的絕大部分人曾經都不怎麼待見寧無痕。而今時過境遷,寧無痕已經在武道一途逐步成長。

    彼時,寧無痕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寧青的住所距離寧無痕的住所並不遠,前後不過耗費盞茶時間。

    不過,在靠近寧青住所後,有一人站在門前,背負著雙手靜靜的等待著寧無痕的到來。

    那人神色自若,抬頭望著星空下寧靜的夜,像一根筆直的勁松,紋絲不動。

    此人自然是寧家一族之長,寧川。

    直至寧無痕的腳步響起,靜等許久的寧川才低下頭,望向一襲白袍的寧無痕。

    兩人視線連接一處,都發現各自眼中的鎮靜。

    時間彷彿定格般,許久,寧川打破沉默,低聲道,「想好了?」

    他問的自然是寧無痕殺寧青之事,很久以前寧無痕曾經說過要殺寧青,所以當這一天到來時,寧川表情很平靜。

    似乎,殺一個人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最起碼在兩人的交談中,察覺不到一絲緊張感。

    「崩。」寧無痕左手提刀,右手順著刀刃彈指一崩,淡淡道,「不用想,自那一日跟你說起時,殺寧青就已經板上釘釘,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如今,我來了,自然就要動手。」

    「我想的從來只是用什麼樣的方式殺他,而不是殺,或者不殺。」

    「所以,你買了這把刀。」寧川古井無波道。

    「不錯。」寧無痕揚起手中的十寸斷背刀,凌空虛劃了幾道弧度,平靜道,「我親自選刀,親自磨刀,然後親自殺他,這是作為寧家最後一位老輩人物只能得到的待遇。」

    親自選刀,親自磨刀,再親自殺人。

    三個親自,足見寧無痕態度之強硬。

    「你是要來攔我?」寧無痕問向突然出現在此地的寧川。

    寧川笑了笑,而後搖搖頭,反問道,「我攔的住你?」

    寧無痕長舒了一口氣,壓低聲線道,「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談,也不必談。不管你今天站在什麼樣的立場,裡面的人,絕對活不過今夜午時。」

    「他做過什麼,做錯什麼,你比我心裡更清楚,既然你下定不了決心,剔除這根腐朽的根須,那麼我來做。不是我無情,而是他該死!」

    寧川看了一眼言語間彰顯王者之氣的兒子,輕笑了起來,「我,沒想過攔你。」

    「我之所以站在這裡,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寧川開門見山,道明自己的目的。

    寧無痕眼眸劃過一絲疑惑,轉而問道,「什麼問題。」

    「你現在什麼境界?」

    生養了十六年的兒子,寧川卻要問出這樣的話,有時候想想自己挺失敗的,縱使而今的寧川其實能夠一眼看穿寧無痕的本質變化。

    自寧無痕拒絕進入藏經閣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漸漸冰凍。

    寧川知道這怪自己,錯了那一次,所以這一次,他不想再錯。

    但世事造化又豈是他能左右,偏偏在那個節點,寧無痕突然能夠修煉了。如果寧無痕開九竅能夠早上一段時日,寧川或許能夠改變最終的結局。

    「金剛境。」寧無痕壓低聲線,出聲道,「初階。」

    「你應該不是普通金剛境吧?」寧川的第二句話讓寧無痕深感意外。

    「你怎麼知道?」寧無痕驚訝道。

    如此一來,寧川問的第一個問題明顯的只是拋磚引玉,既然知道不是普通金剛境,再問什麼境界自然說不過去。

    但寧川卻沒有回答他為什麼不知道,「你只需回答我。」

    寧無痕愣了半晌,重重吐了一口氣,給出了四字,「般若金剛!」

    「萬金之軀,自古難求,夠了。」寧川雙手扣在一起,安靜的笑了。

    寧無痕這下子更疑惑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似乎第一次遇到寧川,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想知道為什麼?」

    「你為什麼知道這些本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因為我該知道,所以我就知道,你無需問我為什麼知道這些你認為我應該不知道的事情。」

    兩人像繞口令般打著馬虎眼,若是第三人在場,肯定會迷糊。

    但此時,寧無痕只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岔開話題,低聲道,「你隱藏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對吧?」

    「是關於我跟你娘的事情。」寧川更正道。

    「你想說明什麼?」寧川覺得今夜寧川出現在這裡顯得極為反常,尤其是一番對話下來,更是讓他找不到北了。

    寧川的態度在潛移默化中發生改變,而且很直接。

    「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資格,瞭解一些我擠壓了數十年的事情。」寧川道。

    寧無痕心裡咯登一下,許久才讓自己鎮靜下來,他很早就猜到了寧家的不同之處,主要體現在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看不清深淺的老鬼,還有一個就是站在自己眼前的父親。

    前者還好,時不時的將『高手』二字掛在嘴邊,隱隱在向逐漸長大的寧無痕散發著某種信號。

    而寧川則是沉寂的如一灘死水,沒有任何****,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是他那一雙似乎歷經滄桑的眸子。

    「現在我夠資格嗎?」寧無痕試探性的問道。

    寧川溫柔的笑了起來,渾身上下散發著慈父的光環,寧無痕全身一震,心中沒來由的泛起一股暖流。

    但,寧川仍舊沒有說話。

    他只是慢慢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將身後擋住的那一扇門讓出來,然後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僅下一刻,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寧無痕不笨,這個動作比寧川親口說出『夠資格』還要來得激勵人心,所以他笑了。

    「今夜,父親為你把門,你慢慢殺。」

    寧川站在一側,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寧無痕在黑夜中點點頭,提十寸斷背刀跨了過去。

    「卡吱!」

    隨著一聲輕響,寧無痕緩緩的推開了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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