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前奏 楔子 文 / 清漓
深秋裡一個寂靜的夜晚,城裡的每戶人家都早早的入睡了。蕭瑟的秋風漫捲著零落的秋葉,在有些蕭條的街道邊翻著滾,偶有打更的人疲憊的敲著鑼:「咚——咚——」一聲一聲迴盪在長而黑暗的巷子裡,回聲蕩蕩,愈顯淒寒。
這是遼東北方的一座城,這座城並不繁華,甚至有些冷落。但就是這座冷落的城裡卻有一戶不一樣的人家——琅琊秦氏。
此時此刻,在這全城靜默的夜晚,秦府的主客廳裡卻閃亮著熠熠的燈火。在這一片漆黑的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這個不小的房廳中,卻仍然改變不了屋中肅殺的氣氛,屋外,一輪圓月籠著淡紅的輪廓,蔓延出的月光彷彿染了血一般,籠罩著這座府邸。屋內寂靜無聲,更漏冷冷一滴,又一滴。
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場僵持的寂靜。
一個突兀而冰冷的聲音劃破了表面暫時的平和:「秦大人,遼東的和離漠邊界的軍事佈防圖你到底交還是不交?」口氣裡毫無掩飾的殺意,在冷肅的秋夜裡,如利劍直刺前方端坐的男子。
這位被叫做「秦大人」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此刻他被一群玄色深衣的男子圍住,每一個玄色男子手中都握著一把利劍,彷彿這個中年男子只要吐出一個「不」字,他們就能立刻揮劍,直取其頭顱!
秦慕陽眉目間已有風霜,但眼神中卻沒有任何的畏懼,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那肆意的笑聲彷彿撕裂了整塊黑色的天際,在碩大的府邸中迴響,他冷笑:「你們離漠在平陽關被龍帥大敗,現在竟然還想要遼東的軍事佈防圖?」眼裡的不屑肆意而出:「回去告訴你們主帥,想用這種卑鄙的招數贏龍靖楓,他等到下輩子吧!」
面對這樣的嘲笑與不屑,剛剛說話的玄衣男子並不生氣,他也笑了起來:「秦大人這是何苦?我們離漠的王幾次想要招攬您,您都拒絕了,這可是很傷我們王的心的呀。」
「呸!」秦慕陽不屑的啐了一口:「就憑他也想招攬我?我秦家世代為大靖忠臣,怎麼可能會投靠蠻夷!」
「是啊!琅琊秦氏,多麼響亮的名頭啊。」玄衣男子突然用一種很詭異的語氣笑了起來,他走到秦慕陽的面前,電光火石的瞬間拔劍,只見劍光一閃而過:「噌」的一聲,有東西應聲而落。
那是一塊匾,上面有著鎏金的四個大字「世代為忠」,這四個字蒼遒有力,一看便不俗,只是如今,這塊匾已經被攔腰劈成兩半,落在了地上。秦慕陽看到這塊匾被劈落,眼裡登時露出一股強大的怒氣,他幾乎立刻就要站起來,可是卻被剛剛拔劍的男子用力的按住了肩膀,肩膀上有如千斤的重量,讓他不能站起分毫。
看著秦慕陽隱忍的表情,玄衣男子眼裡有著痛快的笑意:「一塊破匾子而已,秦大人有必要這麼生氣嗎?」說罷,他走上前去,抬腳用力的踩在了那個「忠」字上,匾應聲而裂:「忠」字上立刻初見數道裂紋,將此字分割,分外刺眼。玄衣男子突然「呀!」的輕呼一聲,嘴角勾起譏笑:「真不好意思,我忘記這貌似是太宗賜予秦大人的牌匾,用來表彰秦家的功勳呢。」
秦慕陽的嘴角已經忍不住的抽搐了起來,他咬緊牙關,沒有說話。
玄衣男子似乎很滿意秦慕陽的表現:「嘖嘖嘖!」他冷笑的感歎著:「一塊牌匾就可以換的你們秦家世代人的忠心,靖朝的皇帝真是做的一場好買賣啊!」
他用劍柄抵住秦慕陽的左臉頰,低下頭,似笑非笑:「可是你所謂的忠心又換來了什麼呢?」
他突然大聲笑了起來,陰鷙的笑意蘊含著濃重的譏諷:「你們秦家是開國的功臣,又出力平定了洛華之亂,憑這些功績早就可以位列九公,可是你們怎麼卻從富庶的琅琊被遷移到了這偏遠的遼東?莫非,這就是對你們的賞賜?」
秦慕陽終於冷眼對上了玄衣男子譏諷的笑容,他冷笑:「這些道理,你們這群財富權勢的走狗自然是不懂!」
「走狗?」玄衣男子玩味著這個詞,頗有意思:「說的不錯,走狗而已,秦大人不也是靖朝的走狗麼?殊途同歸罷了。」他將寶劍放下,收起了眼裡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再和你廢話,秦慕陽,我再問你一遍,遼東的軍事佈防圖你到底給還是不給!」
秦慕陽此時幾乎全身顫抖,他知道他只要一說「不」,得到的會是什麼結果,他的腦海裡,兩股巨大的力量衝擊著,彷彿岩漿一樣灼燒著他所有的理智,頭痛欲裂,他用力握緊雙拳,驀地睜開雙眼,漆黑的眼眸裡是必死的決心和一種深重的痛苦,他突然大喊一聲:「我死都不會給你!」而後,沒有預兆地,突然奮力的向玄色男子衝去,袖口裡突然露出一柄小巧的匕首,直刺玄衣男子的胸口。
只聽的「嗤」的一聲,那是利劍穿胸時發出的聲音,銀色的劍身狠狠的貫穿了秦慕陽的胸口,慘紅的血液順著劍身一點一點的滑落,秦慕陽的臉一瞬間失去了血色,他喉頭一股腥甜,嘴角溢出了鮮血,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流失,在意識消失之前,他冷冷的笑意依然不減:「我死都……不會……給……」
「你……」這個字還沒有說完,玄色男子揮手一掌將秦慕陽擊飛一丈,劍身從秦慕陽胸口抽出,血濺四方,秦慕陽倒地,噴出一口鮮血之後,便再沒有了動彈。
玄衣男子冷眼看去,死去的秦慕陽左手任然用力的握著那把把匕首,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衣襟上有一絲細小的裂縫,那時秦慕陽剛剛瀕死的一擊。玄衣男子眼裡的陰鷙一瞬間達到頂峰,他看著地上的屍體,狂暴的笑意再一次響起:「自不量力!哈哈哈!既然你死也不願意合作,那我就成全你。」一瞬間男子殺意大盛,他惡狠狠道:「從此以後,琅琊秦氏將永遠成為歷史!」
轉過身來,對著周圍的屬下,深色的眼眸裡冷靜的劃過殺意,玄衣男子輕吐二字:「殺光!」
瞬間,整座秦府一瞬間便如同掉入了地獄一般,寒愬的劍光無聲無息的想起,被殺的人甚至呼喊不出一聲,只覺眼前銀光一閃,最後的呼喊便被銀寒的刀劍抹殺,吞嚥在了喉嚨中,再也喊不出來。
血光飛濺,如紅蓮煉獄,灑滿了整個秦府,在暗紅的月光的照映下,更加顯得可怖。
而後,在府中的某個角落突然燃起了烈火,火勢很快便要蔓延整個府中,火勢越燒越旺,彷彿想要照亮整個天際,熊熊的大火,蓋天的濃煙,將秦府慘絕的呼聲遮掩。
絕望!整個府裡瀰漫的唯有絕望二字!
在濃煙入侵之際,東邊的一個廂房裡,以為素裝的美麗婦人正用力抱住懷中瑟瑟發抖的女孩兒,女孩兒不過四歲的樣子,哪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她膽怯的低聲問:「娘?怎麼了?」
婦人聽見女兒的問話,更加緊的摟住她,看著女兒,她眼裡滿是悲傷,眼角一滴滴淚滑落,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遇害了,下一個就要輪到她們母女了。但她仍然用最溫柔的聲音撫慰自己的孩子:「婉詞,不要怕,娘在這裡。」
雖然依然不能緩解內心的恐懼,懷裡的小女孩仍然露著笑臉,儒軟的小手摸上母親的臉,亮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甜聲道:「娘不要哭,婉兒不怕。」
婦人看見女兒這樣,眼淚更是遮掩不住,她欣慰的抱住秦婉詞,抽泣起來。
就在這時,屋門被人用力的踹開,一瞬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屋外走進一個男子,手上握著一柄血淋淋的寶劍,劍上的血一點一點滴落在地上,宛若紅梅,卻是血腥。
婦人將女兒護在身後,她強裝鎮定,迎面對上已經殺紅了眼的男子,還沒有說出一句話,她就覺得心口一涼,然後喉尖一股濃厚的血腥味,一劍穿胸,鋒利的寶劍帶著飛濺的血點,濺到婦人身後秦婉詞的臉上,秦婉詞看到娘親的胸口穿過一把利劍,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娘!」
殺手乾淨利落的將劍抽出,看見伏在婦人身上哭泣的孩子,面無表情,舉起劍,再一次砍下。
這一次,依然是「嗤——」的一聲,一道絢麗的青色劍光閃落,依然是一劍穿胸。依然是血點點滴落
只是這一次,被利劍穿胸而過的並不是秦婉詞,而是剛剛舉劍的那個殺手。殺手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胸前閃著青色光輝的寶劍,他瞪大的眼睛,彷彿不明白為何自己這麼快就死去了,他吃力的想要回頭看一下是誰出了這樣迅猛的一劍,讓他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在他回頭的一刻,利劍從他的胸口抽出,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只看見火光之下,一位白衣的少年站在窗外,一雙眼眸裡是淒寒的殺意。
白衣的少年很快破窗而入,迅速衝上前去,將婦人扶起,從腰間掏出藥瓶,一股腦把瓶裡的藥全部到處,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給婦人服下,少年俊朗的面容上是慘烈的傷痛,他不停的給婦人輸送內力,大聲喊道:「娘!你不可以死!」
婦人「咳」的一聲喘回了一口氣,她用力的睜開眼睛,渙散的神智忽然間凝聚了起來,她吃力的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卿兒,你回來了。」
秦煦卿急切的輸著內力,額間已滿滿的汗水,但他仍然感到力不從心,輸入的內力猶如水滴如海,很快便消失了蹤影,他強忍心中的劇痛,道:「娘!卿兒回來晚了。」
秦婉詞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她被巨大的驚恐和害怕圍繞,連話都說不上來。
婦人見到女兒恐懼的樣子,混沌的視線迴光返照一樣的瞬間清明,她精疲力盡的抓住秦婉詞的手,喘息著,微弱的聲音裡卻是滿滿的力量:「婉詞!你記住!你是秦家的女兒……秦家的女兒可以流淚,不可以害怕!可以後悔,不可以逃避!可以善良,不可以軟弱!」她強撐的最後一口氣再說完話之後,再無力氣,視線再眼前模糊成一片,她用盡力氣想要在撫摸一下自己的一雙兒女,卻在最後一刻無力的垂下的雙手。
秦婉詞雖然還不懂婦人說的話,但是她握住母親的手,用力的點頭,強忍眼淚:「娘!婉兒一定會記住的。」
婦人聽到這句話,心滿意足的笑了,她斷斷續續的道:「卿兒,婉詞……你們……一定要……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婦人含笑的閉上了雙眼。
秦煦卿充滿血絲的雙眼裡流露出一股巨大的絕望和痛苦,他再怎麼度氣,也感覺不到自己母親的氣息了,母親的鮮血蔓延到他的身上,彷彿一朵朵血色的鮮花,染紅了他整件白衣,霎時刺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染熱血的雙手,朗朗的少年竟低聲抽泣了起來。
一旁的秦婉詞瞬間抱住母親,靈澈的眼睛裡一滴接著一滴眼淚不停的落下,她嬌小的身軀斯斯抱住母親,抽抽噎噎:「娘!我會記住……娘,我一定會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