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前奏 第二十七章 開誠佈公 文 / 清漓
京城,左丞府。
新年過去,初春的跡像已經顯露開來,新柳抽條,萬物滋長,真是氣像一新。這個時候,左丞相沈鴻彬的府中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溫子墨帶著禮物,光明正大地走進了左丞府。
他恭敬的拜見了沈鴻彬,沈鴻彬略一凝神便讓人將他請到左邊旁廳。
坐下之後,沈鴻彬便命人為溫子墨奉一盞茶。他睿智的眼神一直打量著自己面前這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這個男子身軀凜凜,語氣軒昂,不卑不亢,不似常人。若要說此人因為是王府主事,所以處變不驚,但沈鴻彬卻不這麼想。因為此人面露寒色,一雙眼眸平靜地不帶一絲波瀾,不是見慣了生死,是露不出這樣的神態的。因此沈鴻彬心中盤算:此人並不簡單。
沈鴻彬不動聲色道:「你這般大搖大擺的來我府中,也著實不藏著掖著。」
溫子墨淡淡笑道,彷彿一點兒也不在意:「丞相大人已經與我們王爺結親,如今已是親家了,那麼小人來丞相府中可謂是光明正大,何來需要藏著掖著這麼一說呢?」
沈鴻彬突然沉默了,他只看著溫子墨,多年位居朝廷高位,已經讓沈鴻彬磨練出了一種相當大氣的沉穩。而面對沉默的沈鴻彬,溫子墨卻是雲淡風輕,坦然的對上沈鴻彬試探的眼神。
春意清薄,太陽被薄雲纏繞著,只透露出點點柔煦的白色日光,屋裡卻是分外的暖和。
沈鴻彬放下手中的茶盞,左手一揮,示意周圍的人都走出去。待四周都沒有了人,沈鴻彬便看著溫子墨道:「溫主事來到底有何事?不妨直說,我們到底還是開誠佈公為好?否則,心有嫌隙,是不能成事的。」
溫子墨見沈鴻彬支開了週身的人,便曉得沈鴻彬無意與自己周旋,他自己掂量一下,若是想要和沈鴻彬耍心眼,只怕自己還沒那個水平,所以他避重就輕,道:「王爺願將玉芷郡主下嫁,難道丞相大人還不能感受到王爺的真心麼?」
眾所周知,玉芷郡主蕭凌曦是西平王蕭城毅的掌上明珠,珍視非常。如今蕭城毅肯將愛女嫁給自己的兒子,那便是十足的示好之意了。
溫子墨詭笑道:「況且,丞相大人不也是很爽快的就答應了麼?」
沈鴻彬淡然一笑,道:「玉芷郡主的確是絕色佳人,尊貴無比。但是我兒沈臨淵卻也並非凡夫俗子,郡主下嫁,也算不得委屈。」
這一點溫子墨也知道,沈臨淵英名遠揚,多少王宮貴族的小姐都想嫁他為妻,蕭凌曦得此夫婿,倒也得一對門當戶對的佳偶。
溫子墨涼涼道:「那麼左丞相的意思是,結親歸結親,其他的事情兩府概不相干是麼?若是如此,丞相大人未免將王爺想的太天真了吧。」
他冰冷的語氣裡透露著冷冷的殺意,沈鴻彬細眼看去,眉目一緊,若是多年的讀書之人,必定是書香溫和,氣度溫雅。但面前的這個男子卻是透露著凌人的危險氣息,這種氣息他感受過。那些戰場之上歸來的將士之人,便有這樣的氣息,但是溫子墨卻又不像是征戰沙場之人,如此一想,沈鴻彬對溫子墨的來歷不由地多了一份好奇。他輕輕笑道:「溫主事好凌人的氣勢,只是今日,因是你們王爺示好於我,溫主事不必如此顯露凶意吧。」
溫子墨自知有些心急,沈鴻彬為人高深莫測,萬一真觸怒了他可不好,他誠然表示歉意:「子墨出身江湖草野,雖然這些年悉心學習禮數,但骨子裡的戾氣卻是難消,還望丞相大人莫要見怪。」
溫子墨的坦白讓沈鴻彬心裡的小疑惑解開了,原來他出身江湖,怪不得那一身戾氣和軍士不同。沈鴻彬擺手道:「無礙。」心裡卻是對西平王有了些想法。他知道雖然西平王自己謀略平平,但是卻是敢於用人,五花八門,只要能用便無所不用,連這等江湖人士也能成為王府主事,看來自己平日還是低估了他。
沈鴻彬穩穩笑道:「既然王爺有心,我也不能視而不見,只是,若要合作,那麼總歸要告訴我,你們王爺所圖何事吧?」
溫子墨避而不答:「大人,人多耳雜。王爺的意圖,小人不信丞相不明白。」
溫子墨沒有正面回答,因為他還沒有摸清沈鴻彬的底線,不知道沈鴻彬願意合作的前提是什麼。
一聽溫子墨這樣搪塞,沈鴻彬立刻意識到西平王還在試探自己。但同時自己也在試探西平王,他早就知道西平王心有所圖,只是不知西平王的野心到底有多大,他索性放開來說:「莫非西平王爺意在王座?若真是如此,那本官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了。」
沈鴻彬這話說的很奇怪,溫子墨著實有些不解,他問:「大人這話怎麼說?」
見溫子墨不明白,沈鴻彬倒是笑了起來:「若是西平王真的這麼想,那麼說明他的日子只怕是要走到盡頭了。當今陛下雖然處事以『和』為道,人也生性寬厚,但這並不代表陛下心思簡單。一旦有人威脅到陛下的王權,陛下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不然,你以為將西平王劃分渭南是隨隨便便的麼?」
西平王劃分渭南,連西平王自己都知道是因為蕭祁對自己這個弟弟有戒心。溫子墨沒有答話,他等著沈鴻彬繼續說下去。
「皇上現在手握大權,帝位牢不可破。縱使西平王在朝中有不少勢力,實際上對於皇上來說也只是不痛不癢。西平王若真想做皇帝,不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據我所知,西平王在軍中的力量相當薄弱啊。」沈鴻彬笑著看了一眼溫子墨,問:「這樣說來,王爺想要做皇帝,豈不是癡人說夢麼?若王爺一心求死,那麼我還有什麼擔心的呢?」
「這一點,丞相無需擔心。」聽完沈鴻彬的話,溫子墨這才緩緩回答。「王爺無心皇位。」關於皇位這個問題,西平王自己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老天開眼,讓蕭祁和他的一乾兒子全部死絕,這皇位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到他的頭上。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有那麼一天,他身後還有威名遠揚的北淮王和慈善親厚的鎮南王在呢。
再說造反這方面,蕭祁擺明了對蕭城毅有戒心,軍中的勢力從來都是抓的死死的,大權從不外放,幾個對蕭城毅忠心的將士,最多也就是副將而已,並無兵權,他貿然造反,肯定屍骨無存,所以一開始蕭城毅就沒有覬覦過皇位。
「那王爺想要什麼呢?」
「讓二皇子蕭肅之繼承皇位。」溫子墨沉沉說道:「太子多年病弱,太醫院也是束手無策,即便兩年前藥王谷傳人尹清淺也無法根治太子痼疾。那麼以太子的身體,實在無力承擔下這個王朝的繁雜政事,不如將太子之位讓給二殿下蕭肅之。」
「不行!」沈鴻彬陡然一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喝「我不可能會同意!」
原本屋內暖流環繞,氣氛煞為清和安靜。可沈鴻彬陡然的怒意卻將這一份安寧驚的四分五散。
溫子墨也是猛的一驚,他不明白為什麼沈鴻彬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沈鴻彬冷冷看著溫子墨,語氣森冷,再無方纔的淡然,他一字一句道:「皇位一定是太子的!誰也不能動搖!」他這話說的異常堅決,毫不動搖,聽上去就像是宣言一番。而且看上去不像是對眼前的溫子墨說,反而有些像是對溫子墨身後的那位西平王提出的警告。
沈鴻彬這樣突如其來的堅定態度讓溫子墨頗為震驚。他在腦海裡快速分析起沈鴻彬驟然暴怒的原因。
他原本以為沈鴻彬就算不同意這個方案,卻也不會過於在意,那知沈鴻彬竟這樣勃然大怒,難道他們一直猜錯了?
溫子墨搖搖頭,不對,他們沒有猜錯,錯就錯在他們剛剛過於強調了西平王的利益,而忽視了沈鴻彬的得益。
沈鴻彬胸懷抱負,極度需要權力,這一點是極其肯定的。那麼如果他是沈鴻彬,他會怎麼選擇呢?溫子墨迅速的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然後很快的便找到了這個答案。他有些明白為什麼沈鴻彬會生氣了。
因為比起蕭肅之,太子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太子病弱,將來登基之後,必定無法全力處理全國那龐大而繁雜的事物。這一點蕭祁也一定是知道的,所以蕭祁一定會選擇顧命大臣。沈鴻彬深的蕭祁信任,又得太子敬重,定為三名顧命大臣之首,到時候全國的大權依然還會在他手裡握著。
反之蕭肅之若是做了皇帝,最大的受益者是西平王而不是他沈鴻彬,西平王勢必會分走沈鴻彬手裡的一份權力,兩相比較,正常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