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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風雨前奏 第七章 太子探望 文 / 清漓

    這個夜晚,不平靜的並不是只有舒貴妃柳青斕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也在這個寂靜的夜裡,忙碌著。這個人就是新任吏部侍郎江越。

    江府書房中燈火通明,明亮的燭火照著整個書房,投射出重重影子,使得書房中有一股驅散不去的凝滯的氛圍。

    江越一個人坐在桌前,閉著眼睛,似是沉思,似是疲倦。嘴邊的鬍鬚似乎也在隨著燭火,輕輕抖動,悄無聲息。

    他面前的桌案上凌亂的放著幾幅字畫,仔細一看,正是今日本該送到承乾宮的那幾幅字畫,現在卻被擺放在了江越的面前!

    江越今日見到張蓮給承乾宮和毓秀宮同時送書畫,就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勁。便使了法子,故意弄髒乾坤宮的畫作,好趁勢將兩宮賞賜交換一下。因為那時有一種直覺告訴自己,這些畫裡有問題,不然蕭祁不會突然莫名其妙的賞賜這些畫卷。

    所以當張蓮前腳將畫送到毓秀宮,江越後腳便讓人聯繫了賢妃,讓人偷偷地把畫送出來。拿到了這些畫,江越馬不停蹄地立刻查看了起來,想從中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奇怪的是,他找了半天,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不由讓他心生疑惑,鼻尖也沁出了一絲汗意,難道當真是自己猜錯了?其實這就是普通的賞賜麼?

    江越緩緩的睜開眼睛,伸手再次撫上了被他觀察多次的字畫,心中揣摩道:希望一切都是我多想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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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推移,蕭祁的病沒有好轉,反而日漸沉重,一時間皇宮之中,人心惴惴不安。

    蕭祁自己知道自己身子的狀態,對於外界傳言,倒是大度的一笑了之,一日,他正安心休養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聲在講話。他心中疑惑,便出聲問道:「是何人在屋外?」

    屋外聲音聞聲而止,隨後,便有人揭開簾幕而入,來的正是張蓮。蕭祁見張張蓮進來了,只是淡淡問道:「誰來了?」

    張蓮俯身謙恭道:「迴避下,太子殿下已經在屋外等候多時了。老奴讓太子殿下進來等,但太子殿下硬要待陛下醒來才肯進屋,老奴也沒有法子。」

    蕭祁心頭一熱,無不關懷道:「還不快讓太子進來!文禹怎麼還拘得這些禮數?」

    蕭文禹得了蕭祁的命令,便進了屋子。蕭文禹身著前青色真絲裡袍,外罩一個石青色的繡著海雲圖的八團錦褂,腳上穿著一雙黑底的小朝靴子,看起來煞為清爽。蕭祁一見到蕭文禹,臉上不自覺的便露出了一股滿意的笑容。

    蕭文禹進屋,先向蕭祁行了大禮,跪拜到:「父皇染疾,兒子竟未早些來守在床前,實在是有愧父皇厚愛。」蕭文禹言辭懇切,當真是心中後悔不已。

    蕭祁卻是趕忙道:「朕知道,你身子也不好?怎能徹夜守在朕的榻前?快起來,坐過來,陪朕說說話。」

    蕭文禹這才起身來到蕭祁的床前,蕭文禹是蕭祁五個兒子中長得最像蕭祁的,那清潤的眉目簡直和蕭祁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蕭祁看著蕭文禹,一想體弱的蕭文禹臉上多了幾分憔悴之色。他不由關懷道:「怎麼神情這般憔悴?可是這幾日累到了?」

    蕭文禹聞之,神情中便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傷感和無奈,愈加顯得整個人和靜無爭,他淡淡道:「兒子早就想來看父皇,但是總是聽聞外界說兒子身體不好,見了父皇萬一對父皇有什麼不好,那可是罪過了。所以兒子一直都不敢來見父皇,可是這樣又覺得心裡焦急不已,幾日都休息不好,才有些憔悴,並不礙事。」

    「簡直胡說!」蕭祁聽了,登時大怒,厲聲道:「朕倒真是要看看是誰在外面胡言亂語,擾亂朕的父子關係!青斕已經因著風寒而幾日不來見朕,現在倒好,是要輪到太子了麼?!」蕭祁手掌狠狠一拍床榻,眸中冷冷厲光,對著張蓮道:「給朕放話出去,若是日後再有人在太**中和承乾宮說些胡話,不問緣由,一律打到掖庭宮去,先抽五十鞭!再好好問問是誰傳的這消息!」他怒道:「朕倒要看看還有誰還敢再亂嚼舌根!」

    蕭祁一向對宮中人十分寬厚,從不這樣生氣,特別是病後,根本就不生氣,也不會這樣大規模的懲罰宮人。張蓮見蕭祁少有這般大的怒氣,便知蕭祁是動了真怒,他不敢耽擱,領了命令便到外面宣旨去了。

    在張蓮的印象中,蕭祁很少這樣動怒,他生氣如此,只有三年前太子被人下毒,查抄整個兵部尚書府的時候這樣生氣過。張蓮心中暗歎,蕭祁果然還是對太子最為上心。

    蕭文禹見蕭祁臉色不佳,一是擔心蕭祁的身子,而是對那些受罰的宮人也是於心不忍,便勸蕭祁道:「父皇何必這般動怒。楊老師已經看不過,呵斥了東宮周圍的人,他也讓我這幾日務必守著父皇。父皇實在是不需要這般生氣,對身子也不好。」

    「楊老師?」蕭祁眼中精光一閃,問道:「楊正清?是他讓你一定要過來的。」

    蕭文禹點頭,衷心的誇讚道:「嗯,楊老師博學多才,使兒臣收益匪淺。」

    蕭祁心中一陣感慨,卻也忽然有了一種舒暢的感覺,是一種放鬆後的釋然,他看著蕭文禹,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囑咐道:「楊正清是個好老師,也是一位好臣子,以後你做了皇帝,務必要重用他。知道麼?」蕭祁欣慰地看著蕭文禹,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楊正清真的是一個可以托付的人才。

    蕭文禹一聽,臉色立刻一白,只是惶恐道:「父皇必定頤享天年,長命百歲,何苦說這樣的話折煞兒臣!」

    蕭祁一時苦笑不得,對於這個兒子他向來是疼愛有加,一方面是顧念他結髮妻子孝惠皇后的感情,一方面也是因為他這個兒子自幼身體不好,自然多得了一些蕭祁的關心和愛護。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因為,蕭文禹品性敦厚善良,性子又沉穩安寧,並且對於國事有著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見解,對於這個兒子蕭祁向來是非常放心。雖說他知道蕭奕洵有經天緯地之才,但是蕭祁認為現在是太平之世,理因穩守,蕭奕洵過於熱血擴張,實在有違他的理念,所以在太子之位上,蕭祁一直都是偏向蕭文禹的。

    他愛惜地對蕭文禹道,語氣慈愛無比,不像一個君王那樣高高在上,反而就像一位普通的父親殷殷叮囑著自己心愛的兒子:「人總是會死的,父皇也不例外,朕有自知之明。朕也不奢求那些長生之道,不然以秦始皇那般耗盡國力,最終不也只是毫無所得,反而落得秦二世而亡?」他這番話不知是在安慰蕭文禹還是在安慰自己,「朕死後,這國家就交給你了,你的性子朕是清楚的,朕相信你會將這個國家帶往一個昌盛的軌道之上的。」

    蕭祁的這番話,在蕭文禹聽來簡直就像是臨別的贈言一樣。他看著蕭祁眼裡的殷切寄托,感慨萬千,熱淚盈眶,只握住蕭祁的手,鄭重地點頭,對蕭祁承諾道:「兒臣必定不會辜負父皇的期望。」

    蕭祁笑著握了握蕭文禹的手,看著這個自己欽定的繼承人。父子二人兩相對望,蕭祁看著蕭文禹,那情狀,就像是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思緒一下子就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而是多年前,似乎也是這樣,病重的蕭景珵把自己叫到床榻邊,殷切地囑咐著一切的事務。

    自打有記憶起,蕭祁印象中父親蕭景珵就是一位嚴肅冷厲,無論對己對外全部嚴格以待的人。他也常常被蕭景珵訓斥,但是那一天,蕭景珵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就溫和的像水一樣,用一種從未展現地溫柔和自己聊了很久很久。那時候,蕭祁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將所有的東西都托付給了自己,包括他的理想他的抱負。蕭祁也有想過,其實他和蕭景珵並不像,蕭景珵重權嗜殺,冷狠剛斷,可是他卻喜歡採用柔和政策。所以他曾經也猜想過為什麼蕭景珵會選擇自己繼承皇位,這些年來,蕭祁一直都不理解。

    直到今天,當他把一切都托付給蕭文禹的時候,他才有些瞭解自己的父親。蕭景珵他一定也是厭惡那一世的權力糾紛吧。從羲朝的滅亡道靖朝的建立,他和蕭景珩曾被冠以叛逆的名號,嗜血衝殺而出。到後來,太祖暴斃而亡,頂著嫌犯的嫌疑,蕭景珵即位,硬生生以強權撐住了那片剛剛建起,還危機四伏的新朝。那樣刀尖舔血的生活,在蕭景珵一生的最後時刻,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再過著這樣的生活吧。

    所以他和自己一樣,將希望托付給能那個能夠安定國家的人。以前是自己,現在是蕭文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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