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2章 倒添彩禮 文 / 天籟音
李永富與兩匪從後山崖溜走,穿竹林荒徑來到一片亂樹林邊,下去與大隊人馬匯合,老遠見康寨主漸漸被百十個苗人圍攏,不明白康寨主為何原地不動?而他的石彈在幾十支火槍弓箭面前,此時顯得那麼微弱,片刻連石彈也不發了。又見斜對坡林邊四虎黃少伯、雙鉤二虎幾個同夥拚命逃跑,後面再無他人,叫了聲「壞了!」拔腿就跑。這個想依仗匪威出人頭地的怕死鬼,倒因怕死逃得性命,那個康寨主不知什麼前世惡果成熟而丟了命,該死的李永富、黃少伯反倒時候未到。
李永富想想康寨主完了,自已還有什麼光景?回天倉山家吧,他不是沒想到。但家的情景在腦海一出現就覺得寡淡味,沒勁頭沒意思,一會兒也呆不住。還是依靠殘存的麻口山。
三天後,黃少伯先到麻口山,見李永富三人姍姍而歸,倒沒責怪。能回來就好嘛!怎麼責怪呢?鴨子莫說扁嘴,老鴰跳到豬背上——一樣的黑。
黃少伯回了巢,天倉山李家還在盼家人歸來。
「他爹,」葛氏說,「快半月了,福娃他們還沒影子,信也該送到了。」李春玉說:「按理說是啊!」日添一日憂慮添一重,翹首以望,卻望來了一個牽線搭橋的媒人。
韓清風自回家後,左思右量,怕夜長夢多,永興娃身邊活生生有個非常的百鵲喳來叫去,得不知啥時就叫沒了福娃的魂?決定先下手為強。但自古只興籐纏樹,如果女方主動有違禮教,失體面,如何兩全其美?想來想去覺得替李家代請媒人,站在李家立場說話,這樣就顯得體面了。於是韓清風對媒人培訓了一番。
「河妹,該給你定個親事了,」韓清風抽著短煙桿,一臉正經地說。
「爹,哪兒的?」河妹問。
「嗯……下河陳鄉長家。不錯吧?」
「那把爹你嫁給他家吧!」河妹甩頭、翹嘴、哼一聲。
「呵呵,」韓清風正色的表情變笑臉,「爹逗你的,還不曉得你的心事?李家福娃!」
「不嫌羞!」河妹甩頭、翹嘴、哼一聲。但性質變了,因為她抿笑著跑開了。
媒人是個中年男人。來到天倉山,見面就是樂呵呵地,直來爽去,開門見山:「呵呵呵呵,聽說你家出了個神人,我來看看!這麼好的娃兒,應該訂個好親事嘛,鳳凰配鳳凰,跳蚤配臭蟲,這事包在我身上!」李春玉則不慌不忙,招呼請坐、上茶後才接上話題:「福娃子的事,承你看得起,」李春玉客氣地說道,「看看有無合適的。」
「有哇,依我看,你干親家韓財主那女子河妹,就是配你娃的鳳凰,乾脆把干親家轉正為親家,我有把握撮合!」媒人經過韓清風培訓及格,會說話。李春玉心中笑笑,也不點破,說:「只是我們勞動人家,怕河妹吃不了那苦,再說彩禮重了吧我背不起,輕了吧不像話。」
「這個嘛,我去跟韓家說,財短義長,我相信韓家有眼光。」
「那就勞慰了,」李春玉說,「只是他哥永山娃還沒定到親,不合規矩。」媒人搖搖頭:「鑰匙是人配的,婆娘是人睡的,規矩是人定的,河道是水改的,方圓是人畫的,擔心啥?」
長輩談話後輩是不能在場的,李春玉笑了,說:「你是黃巴籠(黃鶯)的嘴,不愧是說家子。」
媒人走了,永興三少年回來了。「怎麼地這麼久才回來?」
三少年你一言我一語,總算大致敘說清了故事,李家人驚得出了一身後怕的冷汗。
全家團圓,李春玉終於有機會,這回也不得不捅破河妹與永興之間的那張紙。
「你喜不喜歡,」李春玉笑瞇瞇地,似乎明知故問道,「雖然兒女親事自古都是父母之言,媒說之命,但我也要你親口表個態!」
永興只是笑笑,但卻臉紅。
葛氏以過來人經驗略歸羞澀地嗔怪道:「他爹,你還多說啥,還看不出來?」李春玉故意地問道:「全家是不是都喜歡河妹呀?」
姐姐、二嫂都高興,李永山是啞巴親嘴—沒話說。百鵲一臉悵然。
「嗨嘿呀呀!」石牛說,「福娃哥,等你婚了,給我也找一個!」
百鵲被逗笑了,全家笑了。李春玉說:「文人吃湯圓——一個一個地來!」
福娃定親了,算是娃娃親。河妹做夢都笑了,叫聲「小乾哥!」
「死女子,看把你興得!」河妹娘讀懂了河妹的夢,並非黃粱美夢,是真的。母女己常單獨同床。
韓財主果然仗義,怕李家拿不起彩禮,倒添彩禮送去李家,然後李家又以自巳的名義送去韓家,都有了面子。但提出了個條件:能不能帶上兩姊妹,只表演不對打。這可使李春玉為難了,滿足親家的虛榮心、壯韓家聲勢吧,石牛身負官家命案,藏都藏不及,還拋頭露面?百鵲雖然有命案,性質不同。也罷,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定親的日子,韓家鄉人多多,三少年武藝的隨便表演,無異於廣告,在鄉人驚奇得張目結舌的口風中公開飄揚。趁宴席未開,三少年手拉手欲溜去河邊玩耍。河妹倒也不以為意,追身說:「福娃哥哥,我也跟你們去耍!」她己改口稱「福娃哥哥」了。「嗨嘿呀呀嗨嘿呀呀!」石牛吼起了節拍,三人被石牛帶動了步伐節拍,一路而去。鄉人驚歎這幾個「四小無猜」的娃娃,不但不說三道四,反而羨慕起來,慚愧於他們的循規蹈矩。
初夏的河水還不大適合游泳。百鵲、石牛鬧騰著練抓蚊子,蹦跳著石牛就想下水,但礙於姑娘在場不便脫褲子,永興則是旱鴨子,嘩嘩地河水撩撥少年情懷。
「牛弟,」永興說:「以後你教我鳧水,我教會你寫字!」石牛叫道:「沙壩上寫字—抹了又來,這不現成的嗎?」百鵲歡聲道:「好哎好哎!」少年們就在河邊沙灘地玩起沙壩寫字來,河妹教百鵲。
石牛寫的字老是東倒西歪,叫道:「寫字比練武藝還難整,我們還是要長期練武,別荒了田地長了草!」
「褲襠裡冒煙——襠燃!(當然)」百鵲不假思索地隨口叫道。此諺語一出,待大家反應過來,石牛、永興笑得一屁股仰面跌倒在沙地上,河妹刷地紅了臉,百鵲終於臉紅了。
前仰後合笑夠了,永興說:「我給爹說說,盡量每天早晨莫給我們安排活兒,給我們時間練習。」
下午李家人回山上。
「福娃啊,百鵲兩姊妹,你們常來耍喲!」臨走時,韓家上下人等懷著敬慕的心情送行。河妹上前給永興說了句悄悄話,轉身跑回。永興笑了,笑得很甜。
古老封建的中國,封閉落後的山裡,四川填陝西,居住分散,這灣一戶那梁一家,自古人類趨居河邊,越向山頂人煙越少,似乎只是生命本能的延續,有什麼樂趣呢?人們相互往來走動走動,便是種新鮮事,或紅白喜事,便是最熱鬧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