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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09章 鴛鴦拆散,十六之死(下) 文 / 哀藍

    209、鴛鴦拆散,十六之死(下)

    「他……用十六威脅過你?」

    賀茉回抿著嘴唇,表情冷靜的可怕:「我不該不信他的,若是當初我應了他的求婚,說不定十六就不會死了……」

    「這不是你的錯。」賀蓮房忙握住她的手,「祁問崖那人最是擅長攻心之計,他所說的話,你不能不信,卻也不能全信。十六離開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得到信陽候府的幫助,又哪裡來的本事威脅你?」

    「但十六確確實實死了呀!」賀茉回低吼。「他真的死了……」說罷,竟嗚咽起來。

    那種悲傷,在每個孤獨的晚上,一遍又一遍地啃嚙著她的心臟。明明他們沒有成親,明明她的床上始終只有自己一人,明明失去的,是自己從未得到過的……明明是這樣的,不是嗎?明明,有沒有十六,她都應該和以前一樣的活著,可為什麼,她卻感到了強烈的痛苦呢?明明自己的心還在胸腔裡不安分地跳動,為什麼……卻感覺像是已經沒有了靈魂?

    「回兒……」賀蓮房伸出手,想要撫摸妹妹的頭,可手伸到一半,又頹然地放下了。她靜靜地望著賀茉回,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良久,賀茉回抹去眼淚,堅定地道:「我要做二皇子妃,大姐,你不會攔著我的,對不對?」

    賀蓮房沉默了半晌,說:「我會。」

    「大姐!」

    「就算十六真的死了,他也決不希望你嫁給其他男人。」賀蓮房問她。「他活著的時候沒能跟你在一起,難道現在他死了,你還要讓他看著你為了他嫁給另外一個男子嗎?更何況,那男子決不可能如十六一般給你幸福。」

    「我才不管那麼多……」

    「照如今的情況來看,若是王爺不能及時趕回,這皇位,二皇子怕是坐定了。也就是說,日後你便會是那母儀天下的皇后。怎麼,為了給十六報仇,難道你要毀了這大頌江山不成?二皇子若登基為帝,日後,自然會有三千佳麗,如今,他喜愛你,可你能保證他會一直喜愛你到底嗎?那樣薄情的人,為了皇位,連自己的兄弟都能屠戮,難道會為了一個女子撒手?你當真是昏了頭了。」

    賀茉回卻不願意聽賀蓮房這一番說教,她盯著賀蓮房,問:「若是今日死的是姐夫,大姐你也會這樣說嗎?如果嫁給另外一個男子,便能給姐夫報仇,大姐你也不嫁嗎?」

    賀蓮房張了張嘴,望著賀茉回的眼裡,有著說不出的失望:「我並不是不讓你報仇,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報仇,把自己弄得那樣不快活。難道除了以自己做籌碼,你便沒有其他的本事光明正大的給十六報仇了嗎?到時候,你以二皇子妃的身份報復二皇子,在世人看來,不過是笑話一個!」她的情緒也激動了起來,「若是今日死的是王爺,我會和你一樣痛苦,充滿怨恨,可我絕不會嫁給另外一個男子,以此來證明我報仇的決心!」說完,她突然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深深吸了口氣,道:「你先回去吧,再說下去,必然是要吵架的。」

    賀茉回站在原地,怎麼也不肯走。她也想摔門離開,她也想跟姐姐大吵一架,然後乾脆利落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不顧的,奮不顧身的,為了十六,盡她最大的努力去報仇。可是……她不想讓大姐失望。從小到大,大姐是最疼她的,不管她做錯什麼事,大姐都從不生氣,但凡是她想要的,大姐都會給她。娘親死後,大姐便替代了娘親的角色,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照顧著她,疼愛著她……「大姐,你別生氣……我、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賀蓮房沒有轉身來看她,賀茉回心頭一慌,上前一步,扯住賀蓮房的衣角,訥訥道:「大姐……」

    大概過了幾秒鐘,賀蓮房回過頭來,望著賀茉回憔悴的面容,心口驀地一痛。她憐惜地望著賀茉回,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大姐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只是此事,我們要從長計議。你可記得,你是賀家子孫,是靖國公的外孫女?若是連這點骨氣都沒有,報個仇,便要將自己的尊嚴搭進去,被爹爹和外祖父知曉,你可曾想過,他們會有多失望?還有十六,你告訴我,你覺得十六會同意你這樣做嗎?」

    賀茉回怔怔地聽著,止不住地落下淚來。

    賀蓮房摸了摸她的頭:「好了,莫要哭。十六若是看見你哭,還要以為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欺負你了呢。」

    「大姐……」

    「這件事我們要從長計議。」賀蓮房說。「有些事情,大姐沒有告訴你,如今你鐵了心要為十六報仇,那麼,你能和大姐一起,讓聶無跡的如意算盤落空嗎?只要他不能得償所願,二皇子便無法得到那個位置。對他來說,千刀萬剮,也沒有與皇位失之交臂來的痛苦。」

    是的,眼看就要得到的東西,卻只能眼睜睜地錯過,對二皇子來說,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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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皇子的死告一段落,他所帶來的打擊是巨大的,給愛著他的人們留下的痛苦,亦是不可磨滅的。因為這事,太后一直臥床不起,皇上更是傷心白頭,這一切,二皇子都看在眼裡。皇上老了,他終究也是要老的,即便十六皇子一事無成,碌碌無為,可他畢竟是他最愛的妃子給他誕下的血脈,賢妃死在皇上最愛她的時候,十六皇子便因此成為了皇上最心愛的一個孩子。幸好他平庸無能,否則以他的受寵程度,早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而現在,他真的死了。

    對四皇子和七皇子而言,十六皇子死不死,都沒什麼影響,可對一直將十六皇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九皇子而言,那就是天大的壞消息了!

    他討厭十六,這是毋庸置疑的,早晚有一天,他也會弄死十六。可這不代表十六可以死在別人手上!再怎麼說,十六也該由他殺死才對呀!

    然而對二皇子而言,這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早在他得知十六皇子奪得了賀茉回的芳心時,他便想要殺死他了。論才智謀略,身手武功,他哪一樣不比十六強出百倍?可賀茉回偏偏就是喜歡十六,卻對他不屑一顧!

    十六有什麼?他的母妃甚至只是個普通的民女,出身低微,更沒有外家的支持!十六本人,更是毫無才學,根本就是個廢物!然而偏偏是這樣的一個廢物,卻被賀茉回喜歡上了!

    既然十六想上戰場,那便上好了,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偶爾出現一點「小小」的狀況,也是無可厚非的不是嗎?

    果然,一切都如他所願,十六果真死了,賀茉回必定會成為他的。

    對於這一點,二皇子非常有信心,不管是出自報仇還是攀附,他都是賀茉回丈夫的不二人選。如今整個燕涼都在他手上,四七九三名皇子即使有外家加持,對於皇位也是有心無力——他們哪一個的外家,能和手握兵權的信陽候府相提並論呢?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說,他的贏面都是最大的!到時候,江山美人,他全部都要收入囊中!

    至於青王——那個戰無不克攻無不勝的十三皇叔,二皇子也早想好了他的下場。

    最開始的時候,他看上的可是賀蓮房呀!即便賀蓮房已嫁為人婦,二皇子也一直沒忘記自己的念想。他不僅要賀茉回,也要賀蓮房,這是他很早以前就已經確定下來的。到時候,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他想要什麼,難道還需要得到別人的同意嗎?前朝的順承帝甚至納了自己的兒媳為妃,他效仿一下,封貌美如花的皇嬸為寵妃,又有什麼不行的呢?

    只要他當上皇帝,這世上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到時候,莫說是他始終求而不得的賀家女,便是天上的九天玄女,他若是想要,也必定能夠手到擒來!

    對於這一切美好的可能,二皇子非常有信心。他與信陽候府的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現在即便是父皇,與他說話的時候都要忌憚一二,更何況是他人呢?可以說,他如今已是這隱形的皇帝了!只要邊疆那邊成功拿下青王與藍戰,那便是父皇禪位,新帝登基的時候!

    二皇子很有自信,所以,當他聽到賀茉回毫不留情的拒絕時,整個人都憤怒了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千遍,也是一樣的。」賀茉回冷漠地看著他。「我不會跟你訂婚,更不會嫁給你。」

    「茉回,你一定是瘋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他如同吃人的餓狼一般盯著賀茉回,試圖讓她把自己說的話吞回去。

    賀茉回毫無懼色:「你威脅我也沒有用,你還不是皇帝。不到最後,誰知道贏家是誰呢?」

    「難道你還抱著那可笑的幻想,以為十六能回來娶你?!」聽了賀茉回的話,二皇子心底暴怒,可他臉上卻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那微笑令人毛骨悚然。「啊,我倒是給忘了,十六死了呢,一個死人,怎麼能娶妻呢?」他冷笑。「茉回,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試圖惹怒我,乖乖的,嫁給我,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我說不,你聽不懂嗎?」賀茉回不耐煩了,原本她根本沒打算來見二皇子的,「就算你再問我一千遍一萬遍,我的答覆也還是不!」

    「你!」他怒不可遏,看著她的目光也逐漸凶狠起來:「難道你不管賀藍兩家數十口人的性命了?!」

    正在此時,賀蓮房輕柔動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還沒當上皇帝呢,這殺氣和架子倒是擺上了。」

    二皇子循著聲音轉身,便看見語笑嫣然的賀蓮房站在身後。

    她今日穿了一襲雪白霓裳,眉目如畫,遠遠望去,竟好似是從畫中走出的仙人。若說賀茉回的一身粉衣如同初春的花朵,柔和嬌艷,傾國傾城,那賀蓮房便是寒冬的白雪,純潔無暇,卻冰冷刺骨。

    然而她們姐妹倆平日裡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相反的,賀蓮房溫柔些,賀茉回冷淡些,今日似乎全部調過來了。賀茉回表現的略為衝動,賀蓮房臉上雖笑著,但眼底卻無絲毫笑意。「聽聞二皇子今日來拜會家父,所以聞風而至,還望二皇子海涵。我這妹妹不大會說話,若是有哪裡惹怒了皇子,還希望皇子大人大量,莫要與她計較。」

    「皇嬸這說的什麼話。」對方笑意妍妍,他也不好橫眉怒目,似乎那一瞬間的暴怒,都是賀茉回看走眼了,二皇子隨即露出笑容來。「侄兒只是與二小姐說幾句話,皇嬸說的什麼殺氣和架子,侄兒當真是不知從何說起呀!」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回兒,過來。」

    賀茉回乖巧地走到賀蓮房身邊去。賀蓮房牽起賀茉回的手,姐妹倆站在一起的畫面,美得令人窒息,叫人忍不住要去讚歎,這世上,竟真的有能用國色天香,美若天仙來形容的女子。她們的美,卻又是完全不同的,賀蓮房仙氣飄飄,賀茉回清艷脫俗,前者梳著婦人髮髻,仙氣中有一絲人間煙火味,後者青絲如瀑,鳳眼澄澈的叫人想要玷污。

    這樣一朵姐妹花,世上哪個男子見了能不心動?!

    只是看著,二皇子便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喉結也因此上下滾動,賀蓮房見了,嘴角笑意更深:「若是想要如願以償,不付出什麼,那必然是不行的。對了,藍聶兩家世代交惡,如今聶家的聘婷小姐,與藍家的大少爺私定終身,兩家雖然不能說是冰釋前嫌,關係卻是緩和了許多。二皇子,你說……若是回兒也嫁入聶家,那麼,從此以後,是不是信陽候府與靖國公府,便能把手言和了?」

    「你說什麼?」二皇子一愣。「你要將二小姐嫁入聶家?」

    「是呀!」賀蓮房似乎並未看見二皇子眼底的陰鷙。「十六戰死沙場,我固然感到傷心,可回兒卻不能一生為他守貞。剛好聶四喜歡回兒,兩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日後有了聶家男兒做姐夫,潛兒的前程也是有個保障。方纔我已命人請了信陽候過府一敘,剛想來問問回兒的意見,便聽說二皇子也在,剛好,不如二皇子給個建議,如何?」

    給個建議如何?

    那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

    二皇子的臉色非常之難看。他能夠容忍賀蓮房嫁過一次人,畢竟已為人婦的女子嘗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可若是連另外一個他想要的女子也要嫁給別人,那便不行了!難道他還要接手兩個失去貞潔的賀家女不成?!無論如何,賀茉回的處子身都得給他!當下,他陰森森一笑:「皇嬸這想法倒是不錯,可信陽候會不會答應呢?」

    「怎麼,二皇子很想知道信陽候答沒答應?」賀蓮房問。「不如你猜一猜?」

    她臉上帶著柔若春風的笑,明明彼此都是話裡有話,唇槍舌劍,可她表現的就像是在閒話家常。

    「我猜,他不會答應。」聶無跡那老匹夫不可能答應!也不可以答應!

    當初他選擇站在自己這邊,二皇子認為,那便是已經確立了立場了。前途,和一個女子比起來,到底哪一個重要?至少他想都不會想變選擇前者。所以,對二皇子來說,若是他,他必然不會答應。

    賀蓮房卻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二皇子可猜錯了,信陽候可是很高興,能與賀家做親家呢!」她笑得愈發開懷,眼底卻也愈發冰冷。二皇子越是憤怒,她就越是開心,「先前因為聶二的事情,聶四回京,期間,他與回兒便是很好的朋友,我也與爹爹和外祖父商量過了,覺得若是聶四的話,日後必定會好好待會兒,敬她重她,更不會有什麼三妻四妾。聶四又是個有本事的,門當戶對,亦不算是辱沒了回兒。二皇子以為如何?」

    二皇子扯出一抹難看的笑,也不知他心情不虞,是因為賀茉回要嫁給聶四,還是因為在明知他對賀茉回有意的情況下,信陽候卻還是答應了與賀家的聯姻。

    這讓他不得不去想,信陽候無緣無故選擇站在他這一邊,難道並不是真心的?!

    和其他皇子比起來,二皇子很有自知之明,他並沒有太大的優勢。首先,他沒有一個受寵的母妃;其次,父皇對他也不過爾爾,太后雖然疼他,但也遠遠比不上對十六;最後,他的外家已經敗落。然而正是這樣,他才覺得自己是最適合的人選。沒有強大的外家,到時候便不可能出現外戚專權情況,信陽候府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坐大了,不是嗎?

    這本來是一件雙贏的事情,二皇子並不覺得自己欠信陽候府什麼。可賀蓮房說的,關於聶四和賀茉回的婚事,信陽候非但沒有拒絕,反而同意了的話,卻讓他驟然警覺起來。

    比起扶持他一個沒什麼能力的皇子當皇帝,就代表著要與太多太多的人為敵,尤其是其中,還有極其難對付的青王和靖國公府。即使最後成功的結果很美妙,可是比起來,難道不覺得風險有些太大了嗎?

    若是要幫他,那便鐵了心不要更改,可如今信陽候答應這件婚事,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想兩面討好不成?

    二皇子的臉色很難看,賀蓮房看得清楚,他的臉色越難看,她的心情就越好。於是她露出一抹微笑,道:「時候也不早了,還有些其他的事情,我要與回兒說說,二皇子便請自便吧。」

    說完,也不等二皇子答話,便帶著賀茉回離開了。

    因為她很清楚,有時候,只要提點一句,便足夠了,若是說得太多,難保對方不會反映過來,從而讓這事情功虧一簣。

    遠離了二皇子的視線後,賀茉回終於鬆了口氣,緊張地問道:「大姐,成功了沒有?!」

    賀蓮房點點頭:「放心吧。」

    得到賀蓮房的保證,賀茉回才真正放下心來。她問:「大姐,你怎麼知道聶靖一定會幫忙呀?」

    賀蓮房笑了:「他那人,自詡聰明絕頂,一心想要打敗我,叫我做他的手下敗將。我也的確承認,在某些方面,我不如他。可他也並不是樣樣都勝過我呀,嚴格說起來,我與他,不過伯仲,分不出勝負。若是一定要分出高下來,便要看誰的心細,誰的運氣好,誰的膽子大了。」後者他不敢說,可若比起心細和運氣,賀蓮房想,還有誰能比重活一世的她運氣更好呢?

    再說了,她與聶靖,無論是智力還是謀略,都是平分秋色,誰都贏不了誰。這種時候,比的就是定力與運氣。前者他們兩人都不缺,後者明顯她比較好。

    賀茉回眨巴著烏黑的啊眼睛,不懂賀蓮房話裡的意思:「那又怎麼樣呀?難道就為了這個,他就會違背信陽候的意志,去跟二皇子翻臉嗎?」

    「翻臉?」賀蓮房重複了這兩個字。「他們自然不會翻臉。他們還需要利用彼此來達到各自的目的,在這之前,哪裡捨得翻臉呢?」

    「那……」賀茉回更不懂了。

    「聶靖一直認為,我會輸給他。」賀蓮房笑了。「我給他一個機會,難道不好麼?與其說他想打敗我,倒不如說,是想讓我臣服於他。既然這樣的話,我什麼都不做,自然不好。請他幫個小忙,他自詡風度,又怎會拒絕我呢?」

    「所以……?」

    賀蓮房笑意更深。「所以,並不是聶靖在掌控這場遊戲,只是我讓他以為,他在掌控罷了。」

    到底誰輸誰贏,不到最後,可都分不出來。如今正得意的,說不定最後,會哭得最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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